熱,就像在盛夏長跑後,被裹入了厚重的棉被裡。
顧寶掙扎著,憑借本能地踢開了被子,脫去了衣服。
定製的馬甲,西褲,一卷皮帶,叮叮當當落到了床底。昂貴的袖扣邊上,落了一條純白內褲。
窗簾擋住了半邊月,床上被單隻裹住了半具身子。顧寶頭髮散亂,身子綿軟地陷進了床褥中,渾然不知自身狀況危險。
有一對糾纏著的情侶踉蹌撞入,險些一起壓在那張主臥室上。還是其中一位稍微清醒,看見床上有人,拉了把同自己糾纏的女子:“這是裴廷的臥室。”
女人綿軟地嗯了聲,還要繼續。男人把她拉開:“走吧,指不定床上又是誰送他的禮物。”
二人一同看向床上的顧寶,男人笑道:“周玖真缺德,竟然做了兩手準備,女人送不出去,就塞男人,我都能想象裴廷發火的表情了。”
他以為床上是周玖找來的小鴨子,據他所知,裴廷目前沒有要彎的傾向。
男人不喜歡周玖,巴不得給他添堵。他松開了女人的手:“你在這守著,我去把裴廷帶來。”
周玖這份“大禮”,他可得保證裴廷能收到。要不這禮物被誰撿走了,豈不是錯過了看周玖和裴廷翻臉的大好機會。
女人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個樣子,有點無語,眼見男人迫不及待離開,心想她男人是不是gay,竟然比起自己的下半/身,更熱衷於關心裴廷的床事。
她回頭看了下床上的人,開了床頭燈。仔細一瞧,五官稚氣,分明年紀還小,酒氣熏天,大概是被灌了酒送過來的。
女人心有不忍,只聽剛才男人的話,裴廷應該不會動這孩子。
猶豫再三,她還是從自己的包裡掏出一顆解酒藥,用水給床上的男生喂了進去。
顧寶迷糊感覺被人灌了水,掙扎半天,感覺身體被具柔軟的身子壓製住了,一道輕柔的女聲在他耳邊輕聲響著:“別動,就算是男孩也該在外面保護好自己。”
憑借本能,顧寶放松下來,感受到對方並無惡意。
他昏昏沉沉,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解酒藥漸漸在他體內生效,清晰的感知一寸寸回到了他身體裡。
酒後的熱潮褪去,顧寶被凍醒了些許,身體依然沉重,沒有多少氣力。
他勉強睜開眼,喉嚨乾疼,急需飲水。他伸手摸向床邊的水杯,那裡有半杯,顧寶迷糊中意識到剛才的女聲或許不是錯覺,真有人進過這個房間。
水沒夠到,人卻從床上滾了下去,身子卷著床單無法掙扎,顧寶磕到了膝蓋和額頭,疼得眼淚都冒出來了。
這時房間門被推開,一道陌生的男聲傳來:“這邊,你想找的人在這呢。”聲音誘哄,不懷好意。
燈沒開,房間一片昏暗,顧寶只聽見了身體砸在床單上發出了吱呀聲響。那陌生男聲笑著說了句,好好享受吧,門就被關上了。
顧寶跪在地上,忍著疼,心裡也浮現害怕。他不知道床上那個是誰,隻知自己身上一件衣服都沒,是誰給他脫的?
聯想那句男孩子也要保護好自己,仿佛是對他的一個警示。
顧寶手上拉緊床單,小心翼翼抬頭看,床上那個是男人的身體,高大修長,散發著濃厚的酒味。
經歷過舒二的事情,顧寶對與陌生男性共處一室十分警覺,不再像從前那樣認為,男人和男人之間,只有單純的睡覺。
尤其是現在這樣一個環境,他在裴廷的生日宴上,跟鍾雪喝了很多酒,他睡著了,這又是哪?床上的男人又是誰?
顧寶挺害怕,身上沒有力氣,他差點都以為自己遇見電視上被人下藥的那套了。
極度惶恐中,滿心想著裴廷在哪,裴廷怎麽會讓他被人帶走。
心裡怨怪不過三秒,又覺得自己這種情緒來得挺可笑的。酒是他自己喝的,派對是他自己要來,現在落到這種境地,怪裴廷做什麽。
裴廷憑什麽在自己生日宴上還要操心他,保護他?
周玖都說了,裴廷根本不想他來這裡,是他自己非要來,裴廷還生氣了。
顧寶摸索著衣服,昏暗中只能勉強撈起一件襯衫,不知正反地穿在身上。他動作放得極輕,生怕床上的人發現他的存在。
幸好一路無阻,他摸上了門把手,往下一擰。被鎖住了,從外鎖起,鎖得牢牢的,根本無法擰開。
顧寶心跳加速,危機感強烈升起,他隻好回身尋找手機,終於在床的下方摸索到了。拿起手機的那刻,他本想給裴廷電話求助,卻莫名腦子一抽,點亮屏幕,他照著地面,想要尋找他的戒指。
那戒指太貴了,即使他從這逃出去,萬一被人撿走,那真是腸子都要悔青了。
幸好戒指滾落不遠,顧寶還成功地找到了自己的褲子。
他快速穿上褲子,也不顧真空,拿起手機就想給裴廷打電話,向對方求助。
這時他聽見床上呢喃一聲,那聲音有點熟悉,喊得名字同樣耳熟。
那人在喊,寶寶。
如果說剛才有多害怕,顧寶現在就有多放松,他緊繃的神經一下松弛下來,轉身打開床頭的燈。
床上的閉眼昏睡的男人,正是裴廷。
顧寶腳軟底坐在床頭,低聲嘟囔:“你不早點出聲,嚇死我了。”
裴廷好似沒聽見,又喊了聲寶寶。
這次的寶寶喊得微啞,飽滿的情緒幾乎要濃烈得溢出來,裡面的不舍與難受,叫人聽得分明。
顧寶以為裴廷做噩夢了,還是關於自己的噩夢。
裴廷確實做了噩夢,夢中顧寶邁入婚禮殿堂,他如自己所設想的那般,穿上了伴郎的禮服,手中一枚婚戒。
他看著顧寶接過他手裡的戒指,頭也不回地朝紅毯盡頭的女子走去。
裴廷後悔了,在夢裡,絕望鋪天蓋地地包裹著他,相處的畫面猶如走馬燈般格格倒映,他明明有那麽多的機會,告訴對方自己的真心。
卻因為這樣或那樣的猶疑和害怕,所以從未說出扣,如今只能看著顧寶離開他,徹底不再屬於他。
夢中他不停的追,現實卻有顧寶的聲音響在耳邊。
顧寶推著裴廷,想把人從噩夢中弄醒。裴廷眉心緊皺,在顧寶的堅持下,終於睜開了眼。
他雙目赤紅,有些魔怔地盯著顧寶。
顧寶被他的眼神驚了一跳,不是沒有害怕,卻固執認為,裴廷不可能傷害他。誰都會,只有裴廷不會。
他天真又遲鈍,總也看不出裴廷對他的情感。
他錯失了最好離開的時候,也迎來最壞的結果。
裴廷將他拽入懷中,炙熱的吐息沾透了他的頸項。
顧寶猶如猛獸嘴裡的獵物,戰戰兢兢,又保持著最後一絲的盲目信任,那不是僥幸,只是他從裴廷身上得來的所有安全感。
他小聲說:“哥,我是顧寶,你看清楚,我是顧寶啊。”
一遍又一遍的陳述,眼眶裡沒骨氣地溢滿眼淚。
他為參加裴廷生日宴所親自挑選的襯衫,被撕下來,捆住了他的手。
他親自給人挑選的禮物,從緊迫壓來,分開他雙/腿-間時滾落在地。
絲絨盒子撞開,戒指滾落出來,顧寶喊著顫音,大聲地喊了聲哥。脆弱絕望,害怕驚恐,他喉腔都喊疼了,卻在最後那一句,化作勉強又充斥著顫音的勸解:“別這麽對我,我是顧寶啊。”
自始自終,他都不願意相信面前這人會對他做出這種事。
他甚至覺得這不是裴廷,只是位同裴廷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或者他所經歷得一切事情,就是場噩夢,只是他未曾醒來。
如果能夠醒來,他肯定會唾罵自己,怎麽能將裴廷夢成這樣。
可惜噩夢未醒,褲子已經被人脫下。
裴廷呼吸急促,眼神迷醉,一聲聲的呼喊砸進顧寶心裡。
他喊的是顧寶,又叫他寶寶,稱呼翻來覆去,連名帶姓,幾乎毀了顧寶所有的僥幸。
裴廷知道是他,想這麽付諸行動的對象,也是他。
粗暴的觸碰,錯落在肩頸的親吻,用力緊壓的灼熱身軀。
裴廷平日裡所隱瞞的愛與欲,嗔與癡,都在此刻酒精的操控下,激烈地宣泄而出。
他分不清現實與夢境,隻覺他終於把顧寶從那婚禮殿堂抓了出來,那張新婚床上,顧寶只會是他一人的新娘。
他激烈撕開這人的衣裳後,看著哭到抽噎的顧寶,裴廷動作緩緩停了下來。他依然是混亂又不清醒,本能中,他伸手觸碰顧寶哭得通紅的臉,指腹上盡是顧寶的淚水。
他吻去指尖的淚,又苦又澀。
這夢如此真實,就是在夢境中,顧寶也是不願意的。
同現實一般,顧寶從來不是他的,顧寶不會是屬於裴廷的寶貝。
他輕柔地擦掉了顧寶的淚,溫柔地吻在對方抗拒又緊抿的唇角。
裴廷閉上眼。
我愛你。
心裡念過千百回的話,終於在唇舌凝成音節,一字一句地吐出來:“顧寶,我愛你。”
他停了一切的動作,就算這是他的一場春夢,一個欲//念,上天垂憐,讓他在錯覺中得到顧寶。
可他舍不得。
即使是幻覺,他也舍不得顧寶哭成這樣。
裴廷俯身抱緊了哭泣的心上人,低聲呢喃道:“別怕,我愛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