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要了命了,他今天腦子都在想什麽?難道是因為昨晚發了春,所以今天看啥都不對勁嗎?顧寶燒著臉,擰開頭:“不要,臭死了。”
這話聽得裴廷一陣笑,低沉喑啞,跟大提琴似的,顧寶捂著耳朵:“笑什麽?!”
裴廷將煙塞回嘴裡,咬著煙道:“抱歉,忘給你帶女士煙了。”說完還掃了眼顧寶懷裡的草莓:“還得是水果味的。”
顧寶可算明白了,裴廷不輕易心情好,一般心情好都是懟人的時候。懟得對象還用說,當然是他這個可憐又可愛的撒氣寶。
他顧影自憐一番,剛才那點燥熱和悸動被他拋擲腦後。少年人本來就這樣,隨便看點刺激的玩意都能硬,困了也硬,醒了也硬,更何況顧寶沒硬,他就是有點害羞,覺得裴廷過份性感。
下午的時候,紀圖從樓上下來,提著個包,顧寶幫人開車門,還學著裴廷的口氣,將一口清朗的少年音壓得很做作,低聲說:“睡得好麽,嗯?”
他嗯得抑揚頓挫,自覺滿意,很是撩人,然後他就被打了。紀圖給了他肩膀一拳:“好好說話,困意都給你嚇沒了。”
顧寶手指摩挲下巴:“不性感嗎?”
紀圖都懶得理他:“小屁孩,性感個屁!”
“圖圖,不能說髒話,爸爸不疼你了。”顧寶死皮賴臉地蹭上去,要跟紀圖一塊坐。平日裡他就粘紀圖,還被班上嘴損得評為十班姐妹花,就差手拉手上廁所。
顧寶就是稀罕紀圖,要不然也不能做這麽多年的好兄弟。所以紀圖那幾天不理他,才能讓他這麽難過。現在紀圖跟他和好,顧寶那黏糊勁又上頭了,恨不得把這幾天缺少的肢體接觸都給補回來。
紀圖支著下巴,轉頭瞧他這副模樣,竟然認真地問了聲:“要我真的出國,你一個人怎麽辦。”
顧寶平日裡不願想這麽遠的事情,但架不住紀圖叫他想。他愣了下:“也不是一個人吧,扶風也在,裴哥還住我家隔壁,而且我上大學肯定能交到其他朋友。”
紀圖自嘲地笑了下:“也是。”
顧寶察覺到他語氣那點失落,伸手過去攬人,想把人摟懷裡,紀圖身材比他好,攬不動,只能他挨過去:“不走了唄,你最後幾個月加把勁,叫扶風給你補課,跟我和扶風一起考A大。”
殊不知他這段話裡,連續兩把刀扎進了紀圖的心,割得鮮血淋漓。
他愣愣道:“楊扶風要跟你考一個學校?”
顧寶漫不經心地嗯了聲,現在重點不是楊扶風,是紀圖,他還想繼續勸,卻見紀圖將眼睛閉上了,腦袋靠在窗邊,不想說話,要休息。
見他這幅困倦的模樣,顧寶也不吵他了,輕輕放開他,還從裴廷的包裡翻出了裴廷的外套,借花獻佛,蓋在了紀圖身上。
紀圖睫毛顫抖著,眼睛用力閉著,手在旁人看不見的身側,緊緊地握成拳,深深陷入車墊。
車裡的空調開著,裴廷在不遠處抽煙,楊扶風還沒上來。顧寶看了看紀圖,覺得還是下車去拿點吃的,順便叫裴廷一會開車的時候,停下去買點暈車藥。
紀圖本來就暈車,現在沒休息好,不知道一會要怎麽吐呢。
下了車,就見楊扶風背著包走過來,和紀圖一樣,眼下青黑,不像睡好的模樣。楊扶風叫了顧寶一聲,顧寶便停下朝裴廷走的腳步。楊扶風從包裡取出保溫瓶和一板藥,遞給顧寶:“給紀圖。”
顧寶看著手裡的暈車藥,為難死了:“你們沒和好?”
“嗯。”楊扶風不想多說。顧寶卻將藥塞到他手裡:“要給你自己給,我才不幫忙。”說完他背著手,一路小跑到裴廷身邊,跟人一塊站著。
裴廷斜眼看他,將煙熄了。顧寶隨口問:“熄了幹嘛,繼續抽吧,什麽時候出發。”
“你不是嫌臭嗎?”裴廷說,將盒子塞回兜裡。顧寶驚了,他平日裡怎麽沒覺得他的話對裴廷這樣有用。
裴廷又從口袋裡拿出根棒棒糖,遞給顧寶:“車裡人齊了嗎?”
顧寶拆開糖紙,塞進嘴裡,還真是草莓味的,被他猜中了。含著糖,顧寶說:“等一會再上去吧。”
裴廷回頭看向車,擋風玻璃後,那兩個人都坐在後座,在說話。顧寶這是給他們留空間,叫他們好好談心。
吃著棒棒糖的顧寶歎了口氣:“雖然他們倆來了,但主要問題沒有解決,他們根本沒合好。”
“不知道在鬧什麽,以前沒鬧這麽久啊,都是兄弟,有什麽過不去的。”顧寶愁死了,甚至都已經在想,要是楊扶風和紀圖真的決裂了,叫他站邊,他得站誰那。
果然還是選紀圖,他和紀圖處得最久。
而且紀圖這人,看起來灑落,心裡最敏感了,什麽不開心的事情都往肚子裡憋。久而久之,都能把自己整抑鬱。
裴廷看得比較深,但也摸不準楊扶風和紀圖的關系。在他看來,不止是兄弟這麽簡單,真叫他往深裡說,這種事情也不能確定。
萬一人家就是普通朋友,只是鬧別扭的模式像分手情侶呢。
裴廷抬手揉顧寶腦袋:“想這麽多,高考能考好嗎?”
顧寶瞪他:“當然,小看誰。我年紀前三十好嗎?!”
其實楊扶風要跟他上一個大學,這話也不假。他們成績相近,A大是本市最好的重本,他隨口問過楊扶風要考那個學校,楊扶風反問他,他說A大,楊扶風說A大的確是最好的選擇。
那時他和楊扶風在補習班,紀圖也報了,只是那天紀圖逃了課,沒來補習。顧寶問楊扶風,說紀圖怎麽辦,一直不好好學習,估計考上本科都懸。
楊扶風嗯了聲,垂眸看書,不像高興的樣子,好像對紀圖逃課很有意見。忍了忍,沒忍住,同顧寶說:“不知道他到底在想麽!”
顧寶:“紀圖有說過想上什麽學校嗎?”
“他現在這個成績,能去哪!他自己都不上心,別人再勸有什麽用,隻圖一時之快…… ”楊扶風停了下來,大概覺得自己說得太多,為難抿唇,宣泄似的翻開了書,繼續做題。
顧寶小心道:“我覺得紀圖不像心裡沒數的人,他應該有自己的想法吧。”
楊扶風:“誰知道,他那個人本來就任性。”
顧寶覺得楊扶風面上雖作出嫌棄的樣子,但心裡何嘗不是在為紀圖擔心。
而且那天補習課,楊扶風還多收了一套卷子,並把課堂筆記弄得清清楚楚,這筆記當然不是楊扶風自己用,他們學霸都是預習加複習,課堂上就將內容吃透,學渣才需要反覆理解課堂筆記。
這些東西,楊扶風都是拿回去給紀圖的。
說起來,這兩個人鬧別扭,好像就是因為紀圖上次說要出國,然後楊扶風一天比一天不高興。
難道是因為這個?也不對啊,他都沒有因為這個生紀圖的氣,楊扶風又為什麽生氣,果然是有他不知道的緣由吧。
裴廷看了下表:“走吧。”
他們一前一後上了車,紀圖還在睡覺,只是身上的衣服換了一件,他枕在楊扶風的腿上,呼吸綿長,已經睡著了。楊扶風的手搭在他的肩上,聽見開門聲,抬眼朝他們看來。
顧寶用氣音道:“睡著了?”
楊扶風點頭,於是漫長的車程中,大家都沒說話。
公路沿海,黃昏海邊,雲層交疊,紅紫黃橙,美得驚心。
顧寶將窗子降了下來,閉上眼感受海風。裴廷配合地降了車速,叫風在顧寶臉上吹得不那麽猛烈。
楊扶風在後座給紀圖身上的外套壓了壓,確定沒有漏風的地方。
一車寂靜,各懷心事。也許好,也許壞,但此時此刻,大家心裡都很平靜。裴廷專心開車,顧寶閉眼感受空氣中的味道,感受了半天,他才回頭對裴廷笑:“哥,這裡好好看。”
裴廷扶著方向盤,聞言也望向他:“下次再來。”
“下次是什麽時候?”
“你高考完吧。”
顧寶沒有繼續追問,他覺得這種事情,順其自然。他總不可能跟裴廷決裂,也不會跟紀圖失聯,更不會跟楊扶風鬧翻。
也許下次,他們還是能來這個海邊,住同一棟房子,在那時候,紀圖也許就不跟楊扶風吵架了,他們能夠和好,四個人再一起玩,那是最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