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寶看著那刺目的血,臉色煞白,仿佛那碎片是破在他手上一般,他急聲道:“不喜歡就不喜歡,你快松手!不疼嗎!”
他們的動靜引來了店員,裴廷終於松了手,他拿出一方手帕壓住手裡的血,再掏出錢包,取出銀行卡遞給店員:“抱歉,商品和清潔費一起賠償。”
店員還怕裴廷就產品質量找他們麻煩,既然顧客願意賠錢,又不惹事,這就最好。
從高奢店出來,顧寶眉頭就沒松過:“還是高定呢,價格這麽貴,質量這麽差,給孩子玩的時候碎了怎麽辦。”
說完他心疼地看裴廷的手:“我們去醫院吧,萬一傷到神經就不好了?”
裴廷不答話,顧寶抬眼迎上裴廷的眼神,那樣陌生又冷酷,裴廷從沒這樣看過他,顧寶被裴廷的目光刺得結巴起來:“到底怎、怎麽了,你這些日子好奇怪,發生什麽了,你跟我說啊?”
裴廷說:“我再問你一次,你昨天和王輝去哪了?”
顧寶心提得高高的,不明白裴廷為什麽要這麽問:“我以為這個事昨天就過去了,你到底怎麽了,你不喜歡我跟王輝出去嗎?”
裴廷靜靜等著,好像只需要顧寶給他一個答案,別的他都不想管。
顧寶歎了口氣:“叁口煮!我和王輝去了火鍋店,以後我和王輝出去都告訴你我們去哪好了吧!”
“你不會因為這個生氣到現在吧?”顧寶盯著裴廷的手:“我們去醫院行不行?”
裴廷卻把手從他掌中抽了出來,掃了他一眼,就像厭煩他了般,大步往前走。顧寶愣在原地,臉也黑了:“裴廷!”
他聲音有點大,在公共場合,很不禮貌,但他控制不住。他受不了裴廷這麽對他,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出了什麽問題。
顧寶數步追上裴廷,抓住了這人的手臂:“你到底為什麽這樣對我?”
“不高興就冷臉,話也不說明白,還是說我又哪不合你意了,那真是不好意思,我一直都是這樣,早定性了,改不了!”顧寶壓著聲,說得又快又急。
裴廷目光先是落在顧寶捉著他的手上,再緩慢上移:“我知道你改不了,我就不該癡心妄想你去改。”
顧寶氣急,還真是因為看他不順眼。
所以他現在從白月光成白米飯了是嗎?才在一起多久,裴廷竟然就厭了他,他甚至不知道裴廷厭了他哪?
顧寶心裡苦得厲害,他從未想過,能愛他五年的裴廷,竟然五個月都不到就厭倦了。
更可悲的是,他已經喜歡上這個人了,所以才覺得萬分受傷。
顧寶一點點站直身子,臉色蒼白,看起來都快哭了,還硬挺著:“你喜歡我的時候就該知道我是個什麽樣的人。”
裴廷隻留給他一個沉默的側顏,他們一同上了車,回家,誰也沒跟誰說話。
第二日,裴廷拉著行李出差,顧寶在客臥裡聽到裴廷關門的動靜,他閉上眼,複又睜開。他幾乎整夜沒睡,一雙眼熬得泛紅。
換上西裝,顧寶去分公司辭職。他本沒打算這麽快辭,但和裴廷鬧成這樣,想來他辭職也沒關系,裴廷不會在乎。
只是不知道裴廷出差回來後,他們還算不算在一起了,是不是要分手。
如果分手了,顧正怎麽辦?
辭職並不太難,人事部甚至沒有留他,半個小時後,顧寶就抱著一小箱自己的東西上了車,前往律師事務所。
裴廷給他找的律師姓木,他想去試探一下木律師的態度,看看顧正的事情是否有變。
木律師對他的意外拜訪有點吃驚,聽過顧寶的委婉詢問後,木律師笑了:“顧先生你放心,取保候審我已經提交上去了,相信結果很快就能下來,你不用擔心。”
“有人在幫顧先生呢。”木律師說了暗示意味十足的話語。
顧寶心想,看來裴廷還算戀舊情,就算跟他翻臉了,也沒撤回對他的幫助,這讓顧寶松了口氣。
從律師事務所出來,迎面竟然撞上了方靈。
方靈穿著得體的正裝,抱著文件吃驚地看著他。顧寶沒想到方靈看起來柔弱,本職卻是律師。
看見顧寶,方靈走過來:“你怎麽過來了?”
顧寶不是很想提自家的事情,笑了笑:“我才要問你,原來你在這裡上班?方律師,不錯呀。”
方靈靦腆道:“還是助理呢,我也希望早點轉正。”
顧寶問:“我在這和你聊天,會不會影響你上班?”
方靈看了眼手表:“沒事,馬上就午休了,你等我一會,我請你吃午飯。”
不等顧寶拒絕,方靈就小跑到辦公室裡,沒一會就出來了,對顧寶說:“走吧,樓下有家餐廳的咖喱蛋包飯不錯,我請你吃。”
雖然午飯是方靈主動提出的,但真正到了餐廳,方靈便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顧寶也沒什麽胃口,他一夜未睡,現在胃裡難受得緊,想到裴廷,心頭更堵,無盡的酸澀從喉道湧出,原來這才是愛情的滋味,甜時還未嘗夠,苦便洶湧襲來。
他們兩個同時歎了口氣,這默契讓他們彼此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神中相似的東西。
顧寶主動開口:“你和楊小姐怎麽樣了?”
方靈放下叉子:“你呢?和裴先生。”
甚至無需回答,他們都知道不怎麽樣。空氣再次沉默下來,方靈主動道:“你還記得上次我和你說的,他們有可能訂婚嗎?”
顧寶睫毛一顫:“裴廷說沒有這回事,他們不會訂婚。”
方靈嗯了聲,沒再繼續說話。
顧寶卻沒那麽確信了,之前他有多相信裴廷的話,現在就有多忐忑:“怎麽了,你是聽到什麽消息了嗎?”
方靈:“她說她要訂婚。”
顧寶心沉了下去,就像陷入沼澤,那些八卦雜志,小道消息和裴廷反覆的態度,浮現在顧寶眼前。
方靈冷笑了聲:“她說就算訂婚了,我們的關系也不會有絲毫變化,叫我信她。”
顧寶胃裡攪成一團,明明什麽東西都沒吃,現在卻想吐:“那你信她嗎?”
方靈虛弱地捂住臉:“不相信……又能怎麽辦,我愛她,我只能信她。”
從餐廳出來,顧寶捂著胃打了車。他在車上搜索了許多裴廷與楊卿蘭的消息,更多裴廷與楊卿蘭出雙入對的照片呈現在他眼前。
包括昨夜,本該出差的裴廷卻與楊卿蘭出雙入對,出現在c市,那個裴廷曾經說要帶他私奔去的城市。
顧寶覺得之前的他真是夠瞎,也夠盲目的。怎麽能蠢成這樣,到今天還不清醒點。
方靈那張絕望的臉再次浮現在顧寶眼前,或許他比方靈幸運些。方靈跟了楊卿蘭這麽久,他淪陷得還沒那麽深,可以抽身。
這個念頭讓顧寶的胃更疼了,他蜷縮在後座上,引得司機問他:“先生,你是不是哪不舒服,要不要送你去醫院?”
顧寶搖頭:“沒事,我很快就好了。”
回到家中,顧寶拖出行李箱,他剛住進這裡的時候,甚至不願意把自己行李拿出來,隻為有一天能夠方便走。
是裴廷一點點打開了他的行李,也打開了他。
顧寶簡單收拾了一點東西,就收不下去了。他吃了點止疼藥,爬上床睡了一覺。第二天醒來,他拿出手機,裴廷沒有給他來電話。
現在是早上九點,他二十三了。
手機裡有很多祝福信息,唯獨沒有裴廷的。
顧寶點開了紀圖的微信,對方在昨晚十二點就給他發來祝福。顧寶問他在哪,紀圖發了個蛋糕表情包:“我的寶貝,今天要怎麽慶生啊?”
“你的寶貝想喝酒。”顧寶加了一句:“想喝很多很多。”
顧寶沒能喝成酒,他被紀圖從裴廷家中接走了,先去吃了頓飯,紀圖還帶他去挑了一身衣服,做了個頭髮。
他性質不是很高,又不忍心讓紀圖失望,看紀圖卡刷的過份痛快,還提醒道:“紀老板,你悠著點,你是要開店的人!”
紀圖無所謂地聳肩道:“沒事,不心疼,反正……”剩下的話紀圖咽了下去:“哎呀,你別管了。”
顧寶也就不管了,被紀圖打扮得光鮮亮麗後,又去海邊吃了頓飯,下午紀圖帶他去玩了趟賽車,顧寶之前對這個賽車場感興趣,一直沒能來。
賽車很痛快,仿佛把心口的鬱氣都衝開了。
晚上,紀圖還把他帶到了一個大包廂裡,楊扶風、王輝,甚至連複明和謝安都來了。
一屋子的人,都是顧寶的朋友,卻唯獨少了裴廷。
顧寶很感謝紀圖,紀圖甚至為了他,連楊扶風都請來了,紀圖明明都不願意提到楊扶風。
許久沒見複明和謝安,顧寶的心情難得好了點,他看了一桌子的小吃和啤酒,抱怨道:“生日蛋糕呢?”
周圍一圈人都在互相給眼色,王輝說:“哎呀,蛋糕這麽重要的道具當然是最後出場了,放心,你會滿意的,給你訂了個超級豪華的蛋糕!”
顧寶點了點頭,能唱歌能賽車,還有那麽多朋友陪他過生,這個二十三的生日也算值,但心裡隱隱約約的苦悶,卻始終沒有消下,甚至隨著時間的流逝,越發擴大。
他打開一瓶酒,一口氣灌了一半。紀圖去拉他的手:“誒誒!蛋糕都還沒來,你就先醉了不行啊,好歹也等到晚上吧!”
顧寶沒停下:“你就讓我喝吧。”
紀圖欲言又止,到底沒繼續阻止他。顧寶喝了酒後,又去唱歌,唱唱跳跳,好似發了瘋,沒多久又去跟複明他們鬧,哈哈大笑,仿佛心情很好,甚至有點嗨過頭。
顧寶越喝越多,到後來腳都飄了,身體也像浮在空中。
紀圖看情況不對,趕緊出去打了個電話,等回來時,顧寶整個人都掛在王輝身上了,面色潮紅。
他問楊扶風:“你沒看著他嗎!他現在醉了怎麽行!”
楊扶風沒想到他會主動跟自己說話,臉色一亮:“我包裡備了解酒藥,可以給他。”
紀圖松了口氣:“趕緊拿出來,喂給他,裴廷馬上就到了。”
本來眼睛都快閉上的顧寶,卻仿若被裴廷兩個字戳中了開關,他一下睜開眼,坐了起來,直瞪瞪地望向紀圖:“裴廷?”
紀圖笑道:“對啊,你男朋友……”
顧寶猛地起身,大笑:“什麽狗屁男朋友!圖圖!你在說什麽傻話!”
紀圖聲音卡在喉嚨裡,眼睛都睜大了,他身後的門被人推開的同時,顧寶晃悠著身體,一字一句道:“我他媽直男!所以男朋友?我怎麽可能有這種東西!”
顧寶閉著眼,醉得稀裡糊塗,他感覺到王輝扯了下他的手,顧寶卻全然不管,他隻覺得胸口那堆積許久的怨氣洶湧而上,急需宣泄:“我不喜歡裴廷!我討厭他!我討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