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寶是個很聽話的人,不敢煩裴廷,平日裡除了在微信上給裴廷分享一些天氣預報,叫人注意帶傘,就是天氣涼了,該煲什麽湯。
好像他不知道裴廷出門有司機接送,家中有廚娘似的。
因為顧寶實在不知道該跟裴廷說什麽,說自己高中生的日常嗎,無聊幼稚。可不說話,他怕裴廷把自己忘了,畢竟裴廷這樣忙。
這天顧寶早早放學回到家,騎上家裡的腳踏車,籃子裡放了從廚房偷來的玫瑰酥,打算去行賄。
腳踏車剛開出門口,在前院澆花的湯玉美攔他:“去哪?馬上就吃飯了!”
湯玉美跟顧正是從窮日子過來的,顧家還沒這麽發達的時候,她什麽苦都吃過。
即使後來當了富太太,她也閑不下來,又不喜歡搓麻將買名牌,平日裡隻好將時間消磨在花園裡,種種花,拔拔草。
湯玉美這時剛剪下一捧花,打算換客廳裡的鮮花。還沒在手裡捧熱乎,就被不孝子顧寶拿去了,放在自己的小框裡:“媽媽,我要出去溜一圈,馬上回來。”
湯玉美:“不許去。”
顧寶才不管她,腳一蹬人就出去了,一切都是為了贏,男人就得有野心,不能老聽媽媽話。他在心裡給自己打氣,將湯玉美的聲音遠遠甩到了身後。
他在裴家大門口來了個急刹車,裴家離他家不遠,卻是他第一次來。
明明都是同一個小區,都是別墅,憑什麽裴家就長得跟城堡似的。
顧寶腳踩在地上,摸出手機尋思著要怎麽給裴廷發消息,哪知道剛想到這個人,這人就來了,身邊還跟著位白裙子女孩。
裴廷穿著悠閑,沒有西裝的模樣瞧著稚氣許多,白T牛仔褲,腳上白球鞋,臂彎上還挎著個女包。
顧寶驚呆了,他沒想到這麽酷的裴廷,竟然也是女朋友的拎包小弟。
這小區雖大,道卻小,顧寶直戳戳地杵在中間,跨著個車,甚至都來不及躲。
裴廷看見他了,目光便沒離過他,眉頭卻皺起,就像被麻煩找上門。
顧寶注意到他的表情,委屈地撇嘴,心想他幹嘛要搶湯玉美的花過來送人,自己聞著不香嗎。
他等了一會,感覺裴廷不像是想跟他打招呼的樣子,便主動下車,自行車挪開讓出門口,叫裴廷和他的女朋友方便進去。
花在他的動作下掉了一地,沾了灰。
裴廷把包還給女生,轉頭就朝顧寶走來,腳路過地上的花時還頓了頓,卻沒停,更沒撿。
顧寶沒想到他會過來,整個人又活了,眉開眼笑的,臉上帶著剛被太陽曬出來的紅暈,好看得緊。
裴廷在顧寶面前停住:“你怎麽過來了。”他語氣從來都是這樣冷淡的,或者說,顧寶剛認識他那會,他語氣就一直這樣。
顧寶笑著說:“來看你呀。”他從籃子裡拿出玫瑰酥,還有那僅剩的幾朵花:“給你,拿去送女朋友。”
裴廷眉心皺得更緊了:“誰告訴你我有女朋友的?”
“這還用人告訴啊,後面的漂亮姐姐還在等著呢。”顧寶衝那處擠眉弄眼。
裴廷沒回頭,直接高聲道:“姐,你先進去,我還有事。”
顧寶傻了,看著那漂亮姐姐說好,然後轉身進了裴堡。
他忍不住道:“你覺得我怎麽樣。”
裴廷睨著他說:“沒可能。”他打開包裝盒,看見裡面的玫瑰酥。
“什麽沒可能,我是在問你我怎麽樣?”顧寶說。
裴廷笑了,笑得略譏諷:“你覺得我姐會看上一位弟弟?”
顧寶眼巴巴地道:“都說年下好,姐姐跟你差幾歲啊?”
“她二十一。”剛說完,裴廷就後悔了,覺得實在沒必要告訴顧寶他姐到底幾歲。
顧寶認真地琢磨了下:“你說姐姐能等到我大學畢業嗎?”
裴廷黑下臉,把玫瑰酥塞回顧寶懷裡,轉身要走。
顧寶趕緊黏上去,還死不要臉,伸手要抱住裴廷:“唉,別走,我還沒跟你說完話呢。”
裴廷在他碰到自己前,地按著顧寶的臉,將人推離自己,嚴詞道:“以後不經過我同意,不準隨便碰我。”
顧寶嘴巴剛張開,裴廷就說:“不許頂嘴。”
“……”顧寶差點捏碎手裡的玫瑰酥。
他的乖順讓裴廷心情稍微好了點,便問他:“球賽是什麽時候?”
顧寶驚訝道:“你怎麽知道我來找你是因為這個事?”
裴廷:“所以你是來給我送傘,還是給我煲湯?”這是指顧寶那些無聊的轉發。
這個人可真不是一般的壞,顧寶心想,裴廷的朋友肯定很少吧,性格這麽惡劣,也就只有他能忍了。
他可能忍不了多久,等裴廷幫他們打完籃球,他就……穿著籃球服使勁蹭裴廷。用全身上下去蹭他,髒死他!
顧寶忍氣吞聲:“後天下午,地址我微信上發給你。”
裴廷隨意地應了聲,忽然將手裡剛剛顧寶塞給他的花,還了一朵給顧寶。他把那朵淺粉色的花插到了顧寶的鬢角邊,還挺襯顧寶。
大概是因為人白,所以什麽顏色都可以。
顧寶一下就把花打下來了:“你幹嘛!男人怎麽可以在腦袋上插花。”
沒想到小顧寶還是個老古板,裴廷挑眉反駁:“男人就可以送男人花了?”
這麽一說,顧寶也覺得自己送花這個行為怪怪的,很多余。
他嘴硬道:“我又沒說送你,我說送姐姐。”
裴廷眯起眼:“你說送誰?”
顧寶心想,這還是個姐控,其實他也沒看清裴姐姐長什麽樣,就記得氣質很好,長相嘛,裴廷這麽優秀,姐姐肯定也不差。
都說招誰也不能招姐控,顧寶小聲道:“送你的。”
裴廷滿意地嗯了聲,又插了朵花在顧寶耳朵上。顧寶已經懶得反抗了,裴廷開心就好。等球賽結束,楊扶風一定要請他吃飯,他都不知道自己為這場球賽犧牲多少。
顧寶戴著那朵花,眼巴巴道:“我夠聽話嗎?”
裴廷:“還不錯。”
顧寶:“後天球賽你一定會來吧。”
裴廷說:“到時候在這裡等我。”
“其實我可以自己去的。”顧寶說。
見裴廷不答,顧寶立刻轉口道:“我們當然得一起去,後天下午兩點我過來接你,可以嗎?”
顧寶討好人的時候,眨眼睛的頻率會變高,裴廷在顧寶面前,第一次露出了還算真心的笑容。只可惜笑容很淡,轉瞬而逝:“可以。”
顧寶又問:“那這朵花可以摘下來了嗎?”
裴廷伸手,指尖擦過顧寶的耳廓,那耳肉微涼,圓潤飽滿,在陽光下顯出淡淡的粉色。
裴廷給顧寶摘花的時候,鬧得顧寶很癢,他笑著縮起了脖子,裴廷動作一頓,然後快速取下花,對他說:“伸手。”
顧寶將兩隻手都伸了出來,裴廷把花放進他掌心裡:“送你。”
這個人好不要臉,拿他送的東西來回禮,顧寶心想。
顧寶說:“我不要花,換個東西送吧。”
裴廷不跟他講條件,轉身想走,顧寶急急開口:“教我抽煙,我也想學抽煙。”
好的不學,偏要學壞。
裴廷不理他,剛走了幾步,就想起後面這小崽子,學壞之心不死,自己不教,總會有別的人教,倒不如自己教了,說不定吃到苦頭,就不抽了。
他轉身:“真想學?”
顧寶沒想到能有轉機,因為裴廷抽煙的樣子真帥,他也想變帥。
裴廷說:“別後悔。”
顧寶才不後悔,只是他不明白,為什麽學抽煙要約在晚上,還在小公園裡,不遠只有一盞小燈,隱約能聽見樹蔭後面車子駛過馬路的聲音。
顧寶不怕黑,但怕鬼,他攥緊了汗濕的拳頭,心跳砰砰的:“哥哥,為什麽要在這裡啊?”
裴廷從兜裡掏出特意買的最嗆人的那款煙,漫不經心道:“因為要教你。”
教他就教他,來這麽黑的地方做什麽?
他咽了咽唾沫,想說去人多點的地方學吧,這種兒童小公園,他最怕秋千突然蕩起來了。
這時裴廷轉身了,叼煙打火,動作流暢自然。他眯著眼吸了一口,包在了嘴裡,大步走向了顧寶。
顧寶身體都僵住了,直到他被裴廷用手掐住了臉,裴廷的拇指在他下巴碾了幾下,故意用力摩挲,弄得他皮膚被觸碰的地方,細細密密的癢。
顧寶的臉被裴廷抬了起來,他看見裴廷的臉漸漸離他近了。
緊接著,一個煙圈極近地綻放在了顧寶的面前。
濃烈的尼古丁,火的氣味,
像黑夜裡燃過的煙花,飄灑在雲團中。
煙花逐漸散開,裴廷的臉重新出現在他面前。依然是散漫的神情,微啞的聲音:“煙的味道好嗎?”
顧寶有點茫然地眨眼:“還行。”
裴廷嗤笑了下,將手上的煙塞進了顧寶嘴裡。手還點了下顧寶的鼻尖:“抽進去,從鼻子裡出來。”
這種方式,當然將顧寶嗆得天昏地暗,眼淚都咳出來了。煙掉在地上,激起了數個火星。
顧寶想吐,臉卻再次被裴廷抬了起來,一塊桃子味的糖被塞進了他嘴裡。
他聽見裴廷說:“糖比煙好。”
顧寶用舌頭頂著嘴裡的糖塊,糖當然比煙好,糖甜,煙苦。
但裴廷可真帥啊,他也想這麽帥。
等他長到十九歲,他也能變成這樣的大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