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宴從機場一出來,就感受到了強烈的涼意。明明還在夏末,可是緯度偏高的B國,氣溫早已經提前進入了秋日。
阿爾奇等來托運行李,疾步走到少年身邊,“宴少,東西拿好了,你要不要添件外套?”
“不用了,直接出機場吧。”楚宴將手機開機,正欲聯系男人,“唐昱他們應該會派人來接了。”
這段時間,楚宴都和唐昱保持著一定頻率的聯系。今日,他抵達的時間,正值男人例行複健。
唐昱原本想親自前來接他,可楚宴卻怕耽誤他的複健,只要求派手底下的人來接機。機場到醫院的直線距離不算遠,唐昱拗不過他的意思,隻好同意。
阿爾奇點頭,與少年並排走著。兩人出了到達大廳,立刻就有人喊了一身,“宴少,在這裡。”
楚宴抬頭望去,是兩個陌生的白人男子,身高目測都在一米九以上。兩人穿著筆直的西裝,給人以最大端重感。
兩人朝楚宴走近,阿爾奇防備地擋在少年的身前。其中一人見他如此,立刻禮貌道,“別誤會,我們是來接機的。”
兩人對視一眼,語氣依舊誠懇,“宴少,唐總還在醫院,我們帶你過去?”
楚宴看了一眼手機,暫時還沒信號,大概是剛剛換了國境,客戶端一時半會兒還沒反應過來。
阿爾奇等他示意,低聲,“宴少。”
楚宴聞言,收回手機。他是第一次來B國,除了唐昱,也沒別的人惦念著他,“走吧。”
“是。”其中一位白人男子接過阿爾奇手中的東西,帶著他們往停車場走。
一段時間後。
楚宴坐在車內,看著陌生的異國環境,眸色淡淡。忽然間,他瞥見了後視鏡的雙眸。小心翼翼的視線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窺探。
楚宴眸色微凝,重新拿起手機,屏幕上還是沒有信號顯示。
按理來說,都已經開機、出機場這麽長時間,不至於還接收不到任何一絲信號。
楚宴心生不妥,卻沒有急於發話。他用手肘輕碰了一下身側的阿爾奇,睇去一個眼神。對方明了,無聲眨眼。
不出半小時,車子就停在了一幢白色建築門口。
其中一人率先下車,給楚宴打開車門,“宴少,到了。”
楚宴勾唇,表面笑意偽裝得很好。阿爾奇下了車,默不作聲地跟在少年的身側,實則卻是在暗中觀察。
“宴少,請。”
楚宴輕呼一口氣,笑問,“唐昱在這兒?”
“我們家主人有請。”兩人避開他的話題,轉而回答。
事到如今,楚宴還能有什麽不明白的。只是,他一時半會兒還弄不清,這躲在幕後的人,到底是誰?
在這B國,他除了唐昱,就只剩下一個唐既明。雖然只見過一面,但楚宴看得出來,後者不是會耍這種手段的人。
楚宴見兩名白人男子分站在兩側讓出位置,乾脆從容邁步。兩名看見他的配合,有些詫異。
可沒想到,下一秒,少年就突然轉身,直接一腳踹了過來。一旁的阿爾奇反應迅速,立刻就響應少年。
他貼近其中一位白人男子,乾脆利落地給了一擊過肩摔。
緊接著,他就移動到另外一側,又是幾招。
阿奇爾的僅剩搏鬥能力,本就強硬到少有敵手。以一敵二這樣的對戰,根本不是問題。更何況,楚宴在必要時刻,還能幫上忙。
不到三分鍾,兩名白人就倒在了地上。一件黑色物品掉落在地上,楚宴彎腰撿起,只看了一眼就認了出來。
信號屏蔽器。
怪不得,手機信號一直沒反應。
楚宴眸中泛出冷光,將其重新丟在地上,“阿爾奇,我們走。”
“是。”
楚宴的腳踩在信號屏蔽器上,毫不留情地將其碾碎。
哢嚓。
碎裂的聲音剛落,身後便響起一道陌生的聲線,“怎麽鬧出怎麽大動靜?”
楚宴警惕回身,和來人對上視線。對方的五官很深邃,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個金絲框的眼鏡,暗藏住眼內的光芒。嘴角的弧堵似是天生上揚,整個人瞧上去風度翩翩。
即便是這樣,楚宴還是本能地察覺到了危機。他莫名覺得,眼前這人和初見時的唐昱有幾分相似感。
可不同的是,唐昱的凌厲氣場給人很直觀的感受,頃刻就能震懾住旁人。
而眼前這人,看似面帶笑意,但這氣場卻是由內而外、慢慢散發。在無聲中,就將人包裹其中,寒意徹骨。
那人在楚宴的注視下,笑著動了動手腕,立刻就跑上來幾人。
阿爾奇護住少年,哪知對方只是繞過他們,將外頭的圍欄門帶上,隔絕了兩人的退路。
對方來意不明,且人多勢眾,動手不一定是最合適的選擇。阿爾奇一時拿不準主意,只能將目光落在少年身上。
楚宴接收道他的視線,收斂深思,淡淡發話,“這位先生,我似乎並不認識你。”
“宴少,我請你來並沒有惡意。”那人下了台階,緩緩走近,“以前不認識,現在可以認識。”
那人推了推眼鏡,瞳孔深處閃過一絲暗芒,“我叫唐得安。”
唐?又是唐姓。
難不成,這人又和唐昱有什麽瓜葛?
“你借用唐昱的名義,將我帶到這裡,到底想做什麽?”楚宴開門見山,連半分虛偽客套,都不願意做。
和唐昱交情好的人,例如艾斯,是絕對不會用這種‘請’法,將自己帶來此處的。
唐得安聽見‘唐昱’兩字,笑意微凝,“宴少,我只是想知道一些事情,只要你如實相告,我遲點就派人將你送到醫院……”
還沒等唐得安把話說完,門口就突然響起一陣刹車聲,眾人的視線一直轉了過去。
加長版的豪車內下了幾名保鏢,畢恭畢敬地守著車門。
唐得安看見這架勢,立刻就知道了來者何人。他眼中的陰霾浮現,幾乎是咬著牙,哼聲低念了一句,“……來得可真夠快的!”
黑色豪車上下來一個中年男人,正是許久未見的唐既明。
唐既明睨了眼緊閉的圍欄大門,視線直直落在最後方的唐得安。
唐得安早就收斂了陰沉情緒,露出得體的溫和笑意,示意手底下的人。
圍欄大門被打開,唐既明徑直走到楚宴身邊,默不作聲地打量兩眼,再確認少年安然無恙後,便移開視線。
唐得安走上前來,語氣聽上去無比尊重,“叔叔。”
“我和你父親,還隔著兩層血緣,這聲叔叔過於親近了。”
唐得安臉色微變,垂下眼眸,改口,“家主。”
“嗯。”唐既明微微一應,看向身側的少年,平靜敘述,“楚宴就先跟我離開了。”
一句話看似平靜,但絲毫不給對方反駁的機會。
說罷,唐既明就給楚宴睇去一個眼神。幾人轉身,朝著門外走去。
“家主,你如此心急楚宴,難不成外面的傳言是真的?”
唐昱是你的兒子,而他和楚宴又是戀人關系。若真是這樣……
唐得安勾唇,沒將後面的話說出口。
唐既明步伐微頓,言語中多了一絲斥責,“注意言行。”
“是。”唐得安看見他的反應,加深笑意,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
楚宴上了唐既明的車子,緊接著就聽見對方說道,“去醫院。”
“是。”
楚宴抿唇,琢磨著開口,“唐先生,剛剛那人到底是怎麽回事?”
“修斯爾家族向來隻把家主之位,傳給直系。”唐既明平靜回復,“若不是我插手,或許,當今的家主就會是唐得安的父親。”
而唐得安,也有可能成為下一任家主。
楚宴想起對方的最後一問,眉間微蹙,“他指的傳言,是什麽?我和唐昱的關系?”
“是。唐昱是我的兒子,我自然想要把擁有一切都留給他。”
即便,如此也不能彌補近乎透明的父子關系。
唐既明見少年仍存疑惑,繼續開口,“我們家族雖然長期扎根在B國,可骨子裡,隻認華國的傳統。唐昱和你的戀情,是不被族規所允許的。”
除非,兩人分開。又或者,唐昱放棄繼任。
楚宴聯系前後,想到這兩點,頓時變了臉色,“唐先生的意思,是要我離開唐昱?”
那些傳聞中的豪門家族恩怨,他一概不想參與。要他離開唐昱,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而楚宴也堅信,男人絕不可能同意前者。
唐既明聽見少年強硬的語氣,輕笑一聲,轉而突然湧起止不住的咳嗽,甚至失態嗆紅了臉。
楚宴微驚,“唐先生,您沒事吧?”
“沒事。”唐既明微微順氣,對著少年搖搖手,堅定道,“我不會棒打鴛鴦。”
他作為父親,虧欠唐昱的實在是夠多了。如今,對方有了相守一生的戀人,他又怎麽可能自私去拆散?
“……那您的意思是?”
唐既明望著楚宴,展露出強大的自信和底氣,“我是家主,只要唐昱點頭同意,我自然有辦法,將屬於他的東西交給他。”
楚宴聞言,臉上難得有些不自然,“唐先生,抱歉,是我唐突了。”
“我知道你今天要來,所以一直就在機場守著。”唐既明毫不介意,又道,“原本打算借你的名義,去看看唐昱,沒想到多了這麽一出。”
話音剛落,前排的司機就開口道,“家主,到醫院了。”
“楚宴,你先過去吧,別讓唐昱等急了。”
“您不下去?”
唐既明強忍身體不適,頷首,“嗯。”
楚宴心系唐昱,沒再多問,便點頭下了車。
唐昱住的是私人醫院,環境、設備都很好。楚宴稍一詢問,就到了男人的住所。
他看見徐毅就站在門口,低頭焦急地來回走,忍不住出聲喊到,“徐毅。”
“宴少?!”徐毅愣了一瞬,繼爾喜出望外。他走近,急忙開口,“宴少,你自己來醫院的?謝天謝地,嚇死我了。”
派出去接機的人說沒等到楚宴,徐毅聽聞這個消息,便一直提心吊膽的,甚至還派人去尋。
唐昱今日的複健剛剛結束,要是再沒有楚宴的消息,這頭可就瞞不住了。
“唐昱呢?”楚宴撇開那點意外插曲,發問。余音剛落,房間內就響起一道熟悉的聲線,“徐毅,誰在外面?”
楚宴頃刻露出生動的笑容,推門而入,“唐昱,我來了。”
唐昱在傭人的幫忙下沐浴完畢,他看見突然出現的少年,冷淡的眸色迸發出明顯悅意,“宴宴。”
兩人一並走到休息區坐下,唐昱將早已醒好的紅酒給少年倒來,“怎麽比說好的時間,來得遲了不少?”
楚宴見他提起這個話題,遲疑片刻,還是開口問道,“唐昱,你認識唐得安嗎?”
唐昱聽見這個名字,臉色一沉。楚宴看見他的反應,心裡明了。
下一秒,兩人便異口同聲道,“你見過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