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小跑到水邊, 直接跳進去, 讓清涼的流水衝掉身上的汗水和汙漬,爽快地吼了一聲。隨後他快速上岸, 擦乾淨身上的水準備去找陸邇。
旁邊已經有好多下來衝水的獸人,跟角混熟了,有些大大咧咧的獸人便笑著攛掇:“角,這麽急幹什麽?你的亞獸又跑不掉!”
“就是就是, 也不多跟我們一起玩!”
角淡淡瞥他們一眼,完全不屑跟這些單身狗們多廢話, 丟下擦水的獸皮揚長而去。
——哼, 沒有伴侶的獸人, 懂什麽!
陸邇靠在一棵樹上, 指尖在樹乾上輕輕摩挲,心裡沉思著這棵樹的年齡和科屬,注意到角走過來,才把心思收回:“去哪裡?”
角也不賣關子, 伸手向前一指,笑著問:“你知道神壇部落的名字來源嗎?”
“神壇?”陸邇咀嚼了一下,微微驚訝,“真的有神壇?”
他以為這個名字的來源是意指的“神壇”或者是祭祀神明的什麽器皿。
“嗯, 以前是有的。”角摸了摸下巴, 輕輕歎口氣,“現在……”
現在已經毀了。
陸邇站在一片殘桓斷壁面前,心中浮現起強烈的震撼。
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從未見過獸人們有什麽能稱得上是“建築”的東西。因為過些年頭就要搬遷一次, 他們修建的最大的東西也不過是荊棘做的圍牆和帳篷罷了。
而眼前東倒西歪橫在地上的各種石像、石材,都充分說明了曾經這裡擁有一座高大的建築物!
盡管現在已經模糊得看不清面目,但仍然能看得出這些建築的恢宏大氣!
那些石材如今已經爬滿青苔,幾乎看不出原來的模樣;石像滿是裂痕,縫隙之間在漫長的時間中已經積滿了泥土,長出了細長的蔓藤,纏繞在石像上。
明明是生機勃勃的畫面,卻帶給陸邇一股難言的沉鬱感。
角走過來,踩在柔軟的土地上,仰起頭看了看天上垂撒的日光,輕輕歎口氣:“異族入侵之前,這裡還是一座龐大的祭壇,圖騰就在祭壇中央,外面環繞著不同的獸人石像。”
陸邇仔細看了看,發現那些石像盡管手法粗糙,仍然能看得出是一隻隻狼、獅子、虎、鷹……仿佛每一種種族的獸人都把自己的形象雕刻成石像,供奉在神壇上,庇佑著他們不受天災的影響,安穩地度過每一年歲月。
跟在角的後面往前走,陸邇耳中還能聽到角平穩的聲音:“以前我被送到圖騰這裡時,經常在這些石像上玩,有時候還在石像上撒尿,被祭祀抓到之後教訓過好久。”
陸邇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小時候居然這麽調皮。”
提到自己的童年,角難得有些羞赧:“小崽子都不懂事。”
兩個人牽著手往前走,最後走到了一個巨大的深坑前面。
角站在坑的邊緣俯視著下面,眼眸中閃過一絲懷念:“圖騰之前就種在這裡。”
陸邇還記得角以前說過,神壇部落的圖騰是一棵活的樹,對比了一下這個坑的尺寸,有些吃驚:“你們的圖騰多大啊。”
“幾十個獸人才能環抱過來吧?”角回想了一下,歎口氣,“可惜,越大越跑不動。”
“跑?”
“嗯,圖騰以前告訴過我,他其實可以變成人形,只是為了將生命之心的力量更好地灌輸到大地,選擇了在這裡扎根,時間久了就變不回人型了。”
陸邇一開始還覺得有些稀奇,後來想想這個世界的獸人也是在野獸和人形之間切換,倘若有“樹人”這種種族也不奇怪。
他側頭看向角,看到角側臉上只有懷緬、沒有悲傷,微微有些奇怪。
角轉過頭對上他的目光,心有靈犀地明白了陸邇的想法,忍不住笑了一下:“圖騰說過,他們生命之樹代代輪回,誕生新的生命之樹後,將生命之心傳承,老樹就會枯死,回歸到神的懷抱,沒必要悲傷。”
他蹲下來,抓起地上的一塊小石子兒,丟進眼前的深坑,目光漸漸變得有些堅毅:“異族入侵的時候,圖騰來不及分化出新的生命之樹帶走生命之心,就把生命之心給了我——因此,我就是圖騰的傳承,不能一味沉湎在悲傷之中,要想辦法解決神罰和異族。”
陸邇也蹲下來,把小白鹿抱在膝蓋前面,微微笑道:“我們可以的。”
角唇角微微勾起:“嗯。”
隔了一會兒,陸邇環視一圈,忽然有些好奇:“為什麽後來你們都不把這裡重新修建一下?”
角拍了拍地面,直接坐下來,眉眼之間也有些困惑:“我前陣子來過一次,看到這裡完全荒廢之後也很不可思議,找父親和祭祀問過。”
“他們怎麽說?”
“祭祀說是神的意思,讓他們不要變動這裡的一切東西,保持原樣就好。”角隨手從旁邊的蔓藤上扯下一片葉子,忽然苦笑了一下,“我一開始還有些擔心,神該不會想把我變成樹,讓我重新栽種在這裡吧?”
陸邇心裡一緊:“別胡說。”
“祭祀說我想多了——如果神真的想把我變成生命之樹,我重傷之後就不會變成小貓崽,而是小樹苗了。”角轉過臉,歪歪頭忽然笑了起來:“就算我真的成為生命之樹也不怕,只要你和幼崽們都在就好。”
陸邇這才松了口氣,忽然聽到懷裡的小陸安叫了兩聲。
小白鹿被陸邇這樣抱著似乎感覺有些不舒服,動了動耳朵,“喲喲”地叫了起來。
陸邇把小陸安放在膝蓋上,笑著捏捏他的耳朵:“不舒服?抱歉,姆父換個姿勢抱你——”
話音未落,陸邇忽然整個人都呆住。
右手上的靈水指環微微顫動了一下。
他耳畔忽然響起了一個模模糊糊的聲音,似耄耋老人喃喃自語、又像垂髫小兒咿呀學話。
這個聲音他之前聽到過幾次,每次都一閃即逝,讓他總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但這一次,這個聲音愈來愈清晰、愈來愈明確,連傳來的方向都十分明顯。
——就是從面前這個深坑中傳來的!
……
紅木部落裡,紫瞳半夜被敖叫醒了。
一睜眼看到一個高大獸人站在自己面前時,紫瞳嚇得差點叫出聲,被敖一把捂住嘴:“是我,別怕。”
紫瞳回過魂,不但沒有放心,反而心跳得更快了,扒掉敖的手,小心地問:“你大半夜的幹什麽?”
如果心懷不軌,他喊一聲敖絕對跑不掉!
敖“噓”了一聲,小聲道:“你不是要去神壇部落嗎?”
紫瞳愣了下:“嗯?你不是反對我去麽?”
敖別扭了一下,故意昂了昂頭:“呵,我可是紫麻部落的少族長,你這點小願望,我當然能滿足了!”
紫瞳呆呆地看著他,心裡忽然有點暖:“你這家夥看上去憨憨的,沒想到還挺貼心。”
“我當然貼心……而且我哪裡憨了?”
紫瞳心想你是我見過最憨的獸人。不過嘴上他沒說,隻歎了口氣:“所以你現在找我是想帶著我連夜離開?”
敖點了點頭,抱怨了一句:“嗯,紅木部落的巡邏隊太嚴格了,只有晚上換班的時候才有機會。”
“我猜你什麽都沒準備,就打算這樣帶著我離開?”
敖明顯愣了一下:“要準備什麽?”
紫瞳無奈地歎口氣,拍拍他的胳膊:“你先回去,我準備好了叫你。”
——就不能指望這個憨憨幹什麽穩重的事兒。
過了幾日,紫瞳準備了鹽、鍋、火石等等必備工具,裝到了一輛小拖車上,堂而皇之叫上敖,讓敖變成獸型拖著車子離開了紅木部落。
敖明顯有點傻,奔跑了好一陣子、離開紅木部落的范疇,才變回人型拖著車子一邊往前走一邊疑惑地問:“你怎麽說服騰和你的姆父的?”
紫瞳眨眨眼:“沒說服。”
“啊?”
“我說是要跟你出門找東西,沒說去哪——不說這個了,你認識神壇部落的方向嗎?”
“當然,咱們紫麻部落實力不小,和神壇部落有過交易的!”敖自然不會缺心眼到連方向都不知道。
這些日子以來,騰和紫瞳的姆父都能看得出敖在追求紫瞳。他們對敖沒什麽不滿,反倒覺得敖這種率直的心性挺不錯,全看紫瞳自己的意思。
紫瞳提出要和敖出門,他們沒多想,隻當紫瞳打算接受敖的追求了。
敖不懂這些勾勾道道,看紫瞳笑而不語,明顯不打算解釋,有些失望,又有些不服氣,回頭仔細叮囑:“你要好好跟在我身邊,路上很危險……”
紫瞳腰間還別著一把經過幾次改良的弓弩,倒也不覺得敖囉嗦,隻提醒他:“你往前看,看著點路!”
話音未落,紫瞳忽然瞳孔微縮,一把握住了弓弩。
敖比他反應更快,“唰”地一下變成了一隻紫色雙眸的猛虎,護在紫瞳的深淺,喉嚨中發出一聲警告的低吼。
灌木叢中,一個獸人緩緩走出,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們,忽然發出一聲怪異的低笑:“你們要去神壇部落,不如帶上我吧。”
紫瞳微微眯眼,看到那個獸人熟悉的面容,還有那雙墨綠色的雙眸,心裡涼了半截:“納塔?”
納塔微微揚眉:“竟然認識我,看來確實是紅木部落的人。”
他微微低頭,似乎有些無奈地歎口氣,“直接奪舍活人雖然很困難,但總得試試。”
話音未落,從納塔的耳朵、口鼻、眼眸中忽然湧出無窮無盡的墨綠色粘稠液體,像有生命一樣撲了過來!
這種詭異的畫面讓他們整個人都心底直冒冷氣。
敖不知道那是什麽,隻覺得本能地想躲開——只是一想到背後的紫瞳,他還是咆哮一聲,毫不畏懼地撲了上去。
紫瞳倒是想到了很多,眼看敖撲過去,忍不住尖叫一聲:“敖,躲開!”
那個納塔能夠控制剛的屍體,說不定也能控制活人!
敖萬一被納塔控制了怎麽辦!
令納塔和紫瞳始料未及的是,那些墨綠色的粘稠物在碰到敖的利爪時,如同沾染了火星的乾葉子,“噗”地一下化作灰燼,點點灑在了地上。
猛虎沒有任何阻攔地一爪子把納塔按在了地上,鋒利的指甲對準了納塔的咽喉,隨時可以讓他喋血而亡。
納塔一下子呆住了。
敖輕而易舉地把納塔按在地上,紫色的瞳孔中微微閃過一絲呆愣。
剛才那麽詭異的墨綠色玩意兒,他還以為是什麽厲害的攻擊,怎麽碰到自己就變成灰了?
——難道是自己有神靈庇佑,什麽魑魅魍魎都不能近身?
納塔比按著他的猛虎還要震驚,臉龐微微扭曲,眼珠仿佛都要瞪出來,仿佛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場景,聲音嘶啞:“不可能!為什麽會這樣?”
敖低吼了一聲,爪子往前送了送,刺破了納塔脖子上的皮膚,讓他成功安靜下來。
一邊倒的戰果讓紫瞳也呆住了。他下車小心翼翼地靠過來,仔細打量了一下在虎爪下不斷掙扎的納塔,又小心地觀察著敖的神態動作。
敖變回人型,一隻手還牢牢抓著納塔的脖子,轉過頭時已經一臉得色:“紫瞳,你看,我說我可以保護好你吧?”
紫瞳忍住自己翻白眼的衝動,多少松了口氣:好,這麽憨,看來還是敖沒錯。
想了想他還是慎重提醒了一下:“你小心點,這個家夥能夠控制獸人和野獸。”
敖愣了一下,下意識收緊了一下自己捏著納塔脖子的手指。納塔喉嚨發出一陣“嗬嗬”聲,雙眼突出,眼看著要被直接掐死。
嚇得紫瞳趕緊拍了一下敖的後背:“你別捏死他了!”
敖放松了一下手指,有些不服氣地咕噥:“這家夥是我們的敵人吧?為什麽不能捏死?”
當初陸邇審訊納塔的時候,考慮到一般獸人沒有牽扯其中,隻大概通報了一下納塔的身份和危險程度,因此紫瞳知道的也不多。
這次隼從神壇部落回來後,騰特意囑咐過部落裡的人,說納塔從神壇部落走脫,讓他們注意點。
沒想到他們剛出門就撞上了。
雖然紫瞳不清楚納塔身上到底有什麽秘密,但顯然陸邇之前很重視他,直接捏死說不定對陸邇不好。
紫瞳想了想,慎重地道:“我們先回去。”
“啊?”敖愣了愣,“不是才剛出來嗎?”
“把他綁好帶回去。”紫瞳從車上拿出一截繩子,想想又覺得不靠譜,又摸出一團獸皮,“腦袋也蒙起來。”
……
神壇部落中,已經只剩一片殘桓的祭壇旁邊,圍上了一群人。
神壇部落的首領、祭祀,還有幾位主要管事的獸人,統統站在那個深坑旁邊,目光卻全都集中在陸邇的身上。
過了一會,深坑裡跳出一隻純白的獅子,變回人形,搖了搖頭:“什麽都沒有。”
坑裡仍然只有泥土和蔓藤雜草。
老祭祀激動得幾乎站不穩,又向陸邇確認了一遍:“你聽到的聲音是什麽樣的?”
陸邇想了想,簡單形容了一遍:“像個老人、又像個小孩……聲音含含糊糊,沒聽懂是什麽。”
“那就沒錯了!”老祭祀手輕輕顫抖,臉上盡是一片喜色,“是神的聲音!”
此言一出,除了角和陸邇之外其他所有人都神色驟變。
神!
這個來自小部落的亞獸竟然能聽到神的聲音!
所有人看著他的目光都帶上了震撼、羨慕、崇敬。
在神壇部落,“崇神”的氣息非常濃鬱,盡管在十多年前圖騰毀滅,他們也因此失去了聆聽神的指示的機會,但後來老祭祀偶爾還能斷斷續續地接受到神的指示,讓他們感覺自己沒有被神明拋棄。
但老祭祀能夠成功與神明溝通的次數寥寥無幾,每次都要潛心準備、祈禱、祭祀很久才能成功。
現在陸邇竟然站在這裡什麽都沒做,就能聽到神的聲音!
難怪陸邇能夠帶來解決神罰的辦法,說不定他本來就是神明選中的人!
在無神論環境中長大的陸邇本人一直對神的存在保持一些懷疑的態度,倒是沒有覺得很激動,反而和老祭祀也確認了一遍:“祭祀,您聽到的也是這個聲音?”
“對對對!”老祭祀激動得淚水都快掉下來,一迭聲問,“神說了什麽?”
這個問題讓周圍所有人精神頓時一振:對啊,神突然降下神諭,是有什麽大事嗎?
陸邇回想了一下那些含含糊糊、聽不清字詞的發音,微微尷尬:“我沒聽懂。”
那個聲音像破舊的收音機,收到的聲音斷斷續續,還帶著強烈的雜音,根本聽不清在說什麽。
老祭祀臉上微微失望,隨後又振奮起來:“沒關系,我一開始也聽不懂,後來才慢慢聽懂的……你多來這裡幾次!”
陸邇和角對視一眼,思索了片刻,點點頭:“好吧,我每天下午兩點到三點左右來這裡一趟。”
那個時間天氣炎熱,這裡的溫度比較低,剛好結束上午的農活在這裡休息下。
按照老祭祀的想法,是希望陸邇能夠放棄其他所有的事情,天天泡在這裡的。只是陸邇到底不是神壇部落的人,他不好強求,隻好給首領使眼色。
首領接收到老祭祀的暗示,咳嗽了一聲:“綠耳,你平時的事情其實……”
陸邇看了過來。
首領想起了水稻的高產和美味、磚房的堅固,還有角口中所說的棉布毛衣等新鮮物品的實用程度,話在口裡便轉了個彎兒,“……也很重要,不過不算忙的時候,可以多分一點時間到這裡來。”
這句話的轉圜余地太大,陸邇沒什麽意見,點點頭:“好。”
達成一致之後,他們互相又確認了一下具體問題和細節,這才點點頭散去,只剩下老祭祀和角留在陸邇身邊。
老祭祀是想再勸一下陸邇,沒想到還沒開口,就聽到陸邇問了一句:“祭祀,你確定我們聽到的聲音是神的聲音嗎?”
老祭祀一愣:“什麽意思?”
陸邇說出口才感覺自己這句話像是懷疑神明,可能很難讓老祭祀接受,趕緊解釋了一句:“我不是在懷疑,只是有些疑惑……在圖騰不幸之前,祭祀沒有和神溝通過吧?”
老祭祀皺了皺眉,點點頭沒說話。
那時候圖騰負責與神靈溝通,祭祀的工作只是供奉圖騰罷了。
“那之後祭祀怎麽確定跟你說話的就是神的呢?”
老祭祀上下打量了一下陸邇,心裡微微有些不痛快,但還是道:“如果不是神,還有誰能夠感應到你的到來?”
陸邇抬起手,看了眼自己的右手,若有所思。
看得出老祭祀不太喜歡這個話題,陸邇沒有繼續說什麽,禮貌地送老祭祀回去,才和角一起回了帳篷。
角把三個崽兒都抱在床上,挨個給他們喂大米粥,順口問了句:“你懷疑你聽到的聲音不是神?”
陸邇有些意外,拿了一根香蕉剝開:“我以為你也不愛聽這個。”
神壇部落的人看起來都對神有著很深的盲信,陸邇不想把自己沒什麽證據的猜測拿出來討人嫌,就沒開口。
角給嗆到的小陸酒擦了擦嘴,抬起頭看著陸邇:“我知道你不會隨便瞎說。”
陸邇心裡微微一暖,把香蕉遞給角,順手拿起一把小杓子,給雪貓喂粥,斟酌了一下用詞:“這是我第三次聽到這個聲音了。”
一次是在紅木部落假裝祭天,第二次是難產。
前兩次的聲音都十分微弱,微弱到讓陸邇以為是幻覺,所以一直都沒有放在心上。
這次的聲音清晰綿長,顯然已經不能是幻聽。
“以前你跟我說過,神的性子比較……歡脫,對吧?”
“對,圖騰經常抱怨神捉弄他。”
“我聽到的那個聲音和你說的這種感覺相差有些遠。比起那種歡脫的感覺,顯得更加怪異一點。”
角咬了一口香蕉,有些疑惑:“不是說像小孩又像老人嗎?”
“音質上像,聲音中蘊含的感情不像。”陸邇回想著那種感覺,慢慢描述,“今天我聽到的聲音像是在歡喜,但是那種歡喜很沒有質感。”
“沒有質感?”
“嗯,像模仿。”陸邇想了想,把小陸安抱起來,拿了塊糖在小白鹿眼前晃了晃,“小安,叫兩聲。”
小白鹿不明所以地“哼哼”了一聲。
“就這種感覺。”陸邇把一臉莫名的小家夥放下地,把糖收回手裡,“純粹是模仿的情緒,沒有什麽實感。”
像牙牙學語的孩童,不明白這些情緒代表的意義,單純跟著模仿。
所以之前兩次他聽到這種聲音之後很快就拋在了腦後。
從角以前的描述看,他們的“神”應該不是一個學不會情緒的嬰兒。
更關鍵的是,陸邇潛意識覺得自己聽到的那個聲音和這種原始、野性的獸人供奉神靈相差太大。
角把小陸安重新抱到床上,思考了片刻:“如果你聽到的不是神,那會是誰?為什麽它又知道你來到了這個世界?”
“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陸邇摸了摸自己右手上的指環,“也許和我來到這個世界的緣由有關。”
角有些擔心:“那以後你去祭壇,我都陪著你。”
雖然他聽不到那個聲音,但是有什麽問題他至少可以隨時帶陸邇離開。
陸邇微微一笑,坐下來:“好。不過也不用太擔心,至少從目前的跡象看,這個聲音對我們算是善意的。後面我每天去聽一聽,看它到底想告訴我們什麽。”
這種猜測沒什麽依據,但那個聲音給陸邇的感覺完全沒有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