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陸邇產生這個想法的原因除了酸菜, 還有一個原因是部落裡又殺了一波豬。
盡管現在他們已經有糧食可以吃,但乾肉和凍肉的習慣還是保留了下來。誰會嫌棄食物太多呢?
當然, 現在紅木部落的獸人們加工獸肉不像以前那麽簡單粗暴,會選擇合適的部位進行不同的處理,做出來的肉味道也好了很多。
豬的內髒他們本來是不想吃的, 但陸邇做了鹵水,把豬內髒做成鹵貨後, 他們立刻不舍得丟掉任何一點豬的部分。
陸邇想起自己吃過的血腸和臘腸的美味, 頓時有點躍躍欲試。
灌血腸和臘腸的操作不算太複雜, 陸邇也沒有追求多麽精致。
經過一番嘗試, 陸邇家的屋簷上刮起了一長串的臘腸和血腸。其他獸人家裡看到紛紛好奇,跟著一起做了起來。
紅木部落裡飄散著無處不在的白霧和各種各樣的香味,各家各戶門口都掛上了風乾的肉、腸、雞,還有些裹了糖粉曬乾的果乾,一時之間竟然有了些現代社會置辦年貨的感覺。
陸邇抱著小獅子走在平整的路上,看著周圍一個個獸人們臉上滿足的笑容、亞獸們身上厚實的毛衣、幼崽們手心抓著的糖塊, 神情微微恍惚。
角一隻手抱著陸雪貓, 一隻手抱著小陸安,走在身旁注意到陸邇的神情:“怎麽了?”
陸邇低頭揉了揉小獅子毛茸茸的腦袋,又逗了逗趴在角右臂懷裡的小雪貓, 才微笑著回答:“沒什麽,只是覺得這樣的生活很好。”
衣食無憂、萬眾安康,與他來到這個世界時截然不同。他撒下第一顆種子時期盼的場景,如今至少在紅木部落裡已經完全實現。
角明白過來, 側臉過來也低笑了一聲:“都是你帶來的。”
陸邇笑了笑:“如果不是大家都很努力,我一個人也沒法改變什麽。”
為了生存、為了生存得更好,獸人們迸發出了讓陸邇都有些震驚的上進心。
陸邇剛穿越過來時,因為原身的關系對這些獸人們的印象其實不是很好,但這麽久過來,也對獸人們慢慢有了改觀。
刨除幾個害群之馬,獸人們在飽足的情況下,也沒有再出現類似的欺凌行為——不光是陸邇在教導獸人們開化的時候趁機灌輸了不少“尊重友愛”的觀念,也是因為現在部落裡哪怕是最沒有行動之力的人都有很多可以做的事情,而每一件事都肉眼可見地促進著部落的發展,所有人都沉浸在這種和部落榮辱與共的滿足感裡。
角看著陸邇臉上的笑容,忽然冒出來一句話:“你也變了,陸邇。”
陸邇怔了一下:“我?”
“嗯。”角提了提手臂,把兩個崽兒抱更緊了些,神色專注地看著陸邇,“你剛……的時候,雖然好像在笑,但是能感覺到距離感。”
那時候的陸邇,對所有人都帶著溫和的笑容,但又能讓人感覺到些微的排斥和距離,仿佛“溫和”本身只是陸邇的一個屬性,和對方是誰沒有關系。
也只有還是小咪的他能夠感受到陸邇的“溫和”之下的其他一面。
而現在,陸邇臉上這種發自內心的笑意越來越多,也不再只是對著角而笑,部落裡許多的人和事情都能讓陸邇笑出來。
盡管失去了這種“唯一”讓角心裡有些醋意,但比起自己那點小心思,他更喜歡看到現在的陸邇。
真正融入這個世界的陸邇。
以前的陸邇有時會讓他有種隨時都會離去的錯覺;現在的陸邇仿佛才接受了他們、接受了這個世界。
“現在感覺你好像才站在這裡一樣。”角不知道怎麽表達,想撓撓頭,但懷裡抱著兩個崽兒又空不出手,隻好道,“笑得更多了。”
盡管角表達得很沒頭緒,陸邇還是聽懂了,看著角碧綠色的眼眸,忽然又笑了起來。
隨後他聲音放低了一些,語氣中還帶著味散盡的笑意:“都是你帶來的。”
若不是這個純粹、堅韌、像一團火一樣的獸人,他也不會從內心用警惕和排斥構築的心牆裡走出來,感受世界上的溫暖與愛意。
角怔了怔,喉嚨微微動了動,抿了抿嘴,隨後微微俯身,主動而熱烈地吻住了陸邇的雙唇。
……
陸酒變成小獅子已經幾個月了,陸邇擼獅子擼了個夠,開始擔心起小陸安來。
小陸安還是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安安靜靜不哭不鬧,像一個真正的人類嬰兒一樣,完全沒有被激發了野性的樣子。
明明兩個獸人幼崽是被角一起帶著出去的,結果小陸酒變成小獅子這麽久,小陸安還是嬰兒狀態。
要不是剛出生的時候小陸安確確實實是一隻小白鹿,陸邇幾乎都要以為他生下了一個真實的人類。
陸邇聽老祭祀說過,同樣是親兄弟,戰和角差不多,也是在一歲多就能變成獸型;神壇部落生育多個幼崽的人家也是,幾個幼崽的天賦都差不多。
在這個世界,獸人不能變成獸型,需要面臨的危險就多太多了。
角也很擔憂。
在三個幼崽裡,小陸安是最像陸邇的,又和陸邇一起遭遇了生死危機才安然降生,平日裡角都會格外關注他一點。
他們都在擔心,老三是不是因為難產影響了身體發育,導致一直不能變回獸型。
只是這方面的問題哪怕是神壇部落的祭祀也沒法提供什麽有價值的意見,陸邇和角再怎麽焦慮也無用。
除了讓角經常帶著小陸安出門之外,他們也只能安慰自己——小陸酒這種幾個月大就能變成獸型的天才幼崽千年難遇,小陸安沒那麽高的天賦也正常,再等一年看看吧。
三個幼崽裡唯一的亞獸幼崽陸雪貓就舒心多了。
他不需要考慮變成獸型的問題,也不需要準備人型和獸型兩套衣服和玩具,每天安安心心地吃了睡睡了吃。
陸邇特別喜歡陸雪貓那對雪白的貓耳朵,經常湊過去揉。小家夥一開始還會愣愣地看著姆父,不知道姆父為什麽對自己的耳朵這麽感興趣。
在他現在幼小的腦袋瓜裡隻覺得奇怪——姆父的耳朵明明比自己的還長,為什麽喜歡揉自己的?
但時間久了小家夥也習慣了,就算被陸邇揉耳朵,也只會動動耳朵,依然專心地舔著手裡的糖塊。
小家夥特別愛吃糖。
至於老大,憑借一身毛茸茸的皮毛,成為了陸邇最鍾愛的寶貝,每天都愛不釋手地擼著,甚至還不經意和角感歎:“以前其實我還不太能接受自己變成了亞獸……總覺得生孩子很難想象;現在看的話,感覺好像也不錯。”
伴侶是大毛茸茸,生出來的幼崽是小毛茸茸,想擼哪個擼哪個。
小毛茸茸還不會說話,大毛茸茸十分委屈:“你好久沒有玩我了。”
陸邇摸著小獅子腦袋的手沒有停,隨口道:“是嗎?”
角不甘心地看著陸邇在小獅子身上摸來摸去的手,忽然眼前一亮,抹了一把臉,讓自己嚴肅些:“陸邇,你這樣天天逗小酒,對他將來不太好。”
“嗯?為什麽?”
“獸人幼崽現在正是進一步激發野性的時候,應該讓他多自主探索周圍的環境、保持應有的警惕。”角坐下來,扯了扯小陸酒的尾巴,引得小獅子回頭想咬。
“看,這樣才對。”角指了指小獅子的小尖牙,“不然他以後可能就要廢了。”
其實這麽說也沒錯,只是在小獅子還不能完全自由地在人型和獸型之前切換的時候,訓練這些東西作用不大,純粹聊勝於無。
陸邇對獸人世界的幼兒教育不太懂,但看角言之鑿鑿的樣子,信了幾分,點點頭,又蹂躪了一把小獅子,然後把他抱給了角:“那你帶他去鍛煉吧。”
角高高興興地接過來,又道:“戰最近很閑,讓戰去吧。”
他出門找到了正在屋裡皺著眉織毛線的戰,把小獅子丟過去:“幫我看會小酒。”
自從去了一趟神罰廢土的邊界,角對戰的態度大變——他確確實實地知曉了沒有人幫自己看孩子的話,他和陸邇的二人世界將會被壓縮得多麽緊張。
反倒是戰,一開始對小獅子興致勃勃,在被小獅子連續幾個夜晚哭鬧折磨過之後,已經避之唯恐不及。
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無法交流的幼崽;如果還有更可怕的,那就是無法交流、而且對他莫名充滿戰意的幼崽。
只是角根本不給他反駁的機會。丟給他就跑回去跟陸邇親熱了。
被戰抱在懷裡,小陸酒果然昂揚起了脖子,張牙舞抓,想和眼前的大獅子打一架。
戰頭疼地想了想,拎著小獅子去找茫。
那隻小熊很招這幾個幼崽的喜歡,找他一起看孩子絕對會輕松很多。
老祭祀躺在溫暖的火炕上,看著戰遠去的背影,心裡暗罵了一聲。
——這混蛋還敢說他沒看上人家茫?
——天天去纏著人家!
茫是個獸人,沒法生崽兒,那首領家的下一代就是陸酒他們了……
老祭祀忽然坐起身,皺了皺眉。
小陸酒出生幾個月就能變成獸型,天賦比角還要強;這麽厲害的獸人,將來長大了絕對是個人才!
看角的意思,好像是想陪著陸邇待在紅木部落……那這麽強的部落繼承人,豈不是也要留在這裡了?
老祭祀在屋裡踱步走了一會,心裡開始盤算:這種事不能強迫,那麽有什麽辦法能讓角心甘情願地回到神壇部落、或者讓角願意把小陸酒留給神壇部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