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猶豫了一下,本來不太想自己鬃毛坑坑窪窪的模樣展露在陸邇眼前, 但對上陸邇懇切的眼神, 又不忍心拒絕。
掙扎半晌,角還是變回了那頭頭上長角的白獅子, 靜靜趴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過頭去。
陸邇伸手去輕輕撫摸了一下那些坑坑窪窪的鬃毛。
時間過去這麽久, 那些鬃毛已經長回了一半左右,只是邊緣殘次不齊, 把獅子的威嚴與霸氣破壞得淋漓盡致, 讓他看起來有點滑稽。
陸邇沒有笑,手指輕輕梳理過那些柔軟的鬃毛, 想到身上這件毛衣的柔軟緊實,伸手去撓了撓獅子的下巴。
獅子被撓出一個呼嚕,愜意地伸長脖子,方便陸邇繼續撓。
陸邇剛才下意識用上了給小咪撓下巴的手法,沒想到角竟然也覺得很舒服,便又學著給小咪擼背的方法給角也梳理了一下背毛。
角久違地感受到被擼的熟悉快感,舒服得想在地上打滾。
好好擼了一頓獅子,陸邇和獅子都非常滿足。
陸邇看著獅子閉著眼睛趴在地上, 尾巴晃來晃去,心裡忽然跳了一下。
——角為什麽要把自己的毛毛剃下來?直說不就好了?
——難道角對他還有什麽想法?
大獅子等著陸邇繼續擼他, 結果陸邇不動了,有些奇怪,睜開眼扭頭看了陸邇一眼。
被這雙碧波般的雙眸盯著, 陸邇又感受到那種十分奇特的熟悉感,但是細想又想不出來。
不過現在已經安全下來,陸邇拍拍獅子的後背,問:“角,餓不餓,我們回去嗎?”
角歪頭看了看陸邇,忽然昂起頭,離開陸邇身邊,向前撲了幾步來到湖面上,跳起來對著湖面的冰層狠狠一爪子拍下去!
“嘩啦!”
冰面頓時破了個大窟窿,角伸出尾巴,垂進寒冷的冰水裡,趴在冰面上一動不動。
陸邇有些好奇,蹲下來把滑雪板從獸皮靴上解下來。滑雪杖剛才落下來的時候就掉在附近,陸邇找了找撿起來,一起抱在懷裡,踩著冰雪向著獅子走過去。
還沒等陸邇靠近獅子,獅子的尾巴瞬間拔起,帶起一條肥美的魚。
陸邇看著獅子把那條魚摔在地上,然後委屈巴巴地把自己尾巴湊到嘴裡舔舔,忍不住笑出聲來。
原來角在用尾巴釣魚?
這都可以?
角變回人型,走過去把那條魚抓起來,湊到陸邇身邊,眉眼之間有些得意:“帶回去嘗嘗。”
陸邇看著角神采飛揚的樣子,又忍不住想笑,輕輕按了一下自己下巴,想了想,提議道:“我們就在這裡吃吧。”
角愣了愣,下意識道:“我沒帶火石。”
“不用火石,你先處理一下魚,我去撿點乾柴。”
湖邊的灌木在寒季裡全都枯死,很快陸邇就撿到不少枯枝乾葉。
抱著回來,角已經清理出一小塊地面,把積雪都刨乾淨,顯然猜到陸邇有辦法點火。
陸邇放下柴火,仰頭看看明媚的太陽,撿了一塊碎冰,握在手裡,用體溫把冰塊的邊緣融化,把這塊小冰塊做成一個凸透鏡。
凸透鏡點火的玩法,陸邇上一次還是在初中,這麽久沒試,費了好久才光點聚焦到乾枯的葉片上。
害怕自己的手會把凸透鏡融化,陸邇搓了雪,堆成兩個支架承載著凸透鏡,讓光點一直停留在柴火上,然後自己去撿其他的乾柴。
等陸邇再抱了一堆柴火回來,角已經把那條魚處理完成蹲在篝火旁邊等著了。
陸邇還以為那個凸透鏡已經被篝火融化,沒想到走近了才發現,那個凸透鏡連同支架都被拿到距離火比較遠的一邊,看起來沒什麽損失。
陸邇還以為角會詢問點火的原理,心裡打了個腹稿怎麽應對顯得自己沒有那麽特別;沒想到角只是對他招招手,晃了晃手裡的魚:“綠耳,你先過來烤一會。”
把魚交給陸邇,角又變成獅子,幾個縱躍跳開,不多時又跑了回來,嘴裡還銜著一隻被木棍插破喉嚨的野獸。
是那隻突然跳出來害得陸邇差點掉下懸崖的家夥。
現在看起來,這個家夥好像是一隻獐子還是麅子,不是多麽凶惡的肉食獵食者。
這隻野獸在雪地裡躺了這麽一會兒,血液已經凍結,身體也硬挺得像冰塊。
角動用了獸型的爪子才給它剝皮開膛,舍棄了其他的部分,隻取了四條腿拿來烤。
雖然沒有鹽,但兩個人這樣烤著肉和魚吃起來竟然還別有滋味。
吃著肉的時候,陸邇順便對角關於接下自己鄭重道謝,末了還有些抱歉:“是我沒看清楚,不好意思。”
要是他看得清這只動物不是肉食性捕獵者,那也不會歪到懸崖上,害得角給他當肉墊。
角滿不在乎地擺擺手:“沒事,你跟我們不一樣,不認識也正常。”
只是簡單的一句表述,完全可以理解成角的意思是指亞獸不懂獵物,但不知道為何陸邇心裡莫名又是一跳。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以前他在部落裡搞出什麽新東西,推廣之前都要想辦法把自己的新發明說得通俗一些,避免太超出獸人們的概念范圍,讓他們產生懷疑;
後來隨著威信的慢慢梳理,大家基本都默認了紅木部落的巫醫綠耳是個能搞出各種新鮮玩意的人。
——但角不是。
角中途才從部落外回來,自己前期樹立威信的時候他完全不在,自己身份上又是他的亞獸,按理說應該對自己有很多疑問才對……
可是這麽久過來,角對自己後來搞出的各種東西全盤接受,幾乎沒有提出任何疑慮,好像早有預料一般。
之前自己習慣了其他獸人們的態度,一時竟然疏忽了角的異常……
陸邇皺了皺眉,心裡提起一絲警惕,抬頭試探著看向角,正好和角的眼神對上。
因為和自己的亞獸玩了一天又一起吃東西,角心情很愉快,滿滿的喜悅從他碧色的眼眸、勾起的唇角之間流淌而出,讓他整個人顯得都有些熠熠生輝。
看著陸邇的眼神中透著滿滿的信任與坦然。
面對這樣的角,陸邇心中那絲警惕懷疑忽然消散,忍不住唾棄了一下自己:角這個看起來傻白甜的獸人,怎麽會想那麽多?
不能把現代社會那些人心鬼蜮帶到這個單純的世界中來。
收起心裡的懷疑,陸邇心情放松了不少,很快吃完了那條肥美的烤魚。
寒季裡在冷水中活動的魚肉質更加緊實鮮美,簡單烤一烤,比任何烹飪方式滋味都美。
那隻不幸的野獸的四條腿肉很厚,油也不少,陸邇吃了半條就撐的吃不下去了。
角“哢嚓哢嚓”啃完了一條,看陸邇不吃了,把陸邇吃剩的半天腿也啃得乾乾淨淨。
還剩兩條已經烤得差不多了,舍不得食物浪費,就用綁滑雪板的繩子拴起來掛到滑雪板的一頭。
既然已經讓陸邇看到自己的禿頭,角也不再顧忌形象,變成了獅子,示意陸邇騎到他身上,自己馱他回去。
獸人的後背其實一般都隻給自己的亞獸騎。
陸邇不清楚獸人的後背對獸人們的意義,能代步自然沒意見,爽快地騎上去,聞著獅子身上獨屬於獸人的氣息,順便又摸了一把柔軟的毛毛。
……
馱著陸邇跑到部落附近,角鼻翼輕動,聞到有獸人們出沒的氣息,停下來讓陸邇下來,變回了人型。
陸邇理解這隻大獅子的自尊心,跟他一起並肩走著。
角走在路上,忽然想起自己現在也算是在陸邇面前暴露了毛毛的事情,又丟了一次臉。
在陸邇面前丟臉這件事,角已經習慣到麻木了,如今已經不像最初那樣羞憤不能自已,轉而開始琢磨起能不能借機佔點便宜。
“綠耳,我現在不方便在外面變成獸型。”
陸邇聽到這句話有些疑問,看向角。
角輕輕吸口氣,努力讓自己臉色不要繃緊:“我獸型有時候身上會比較癢,能不能偶爾幫我撓一撓?”
這是他想出來的引誘陸邇跟他親熱的理由。
原本他制定了在日常中不經意靠近陸邇、勾引陸邇沉迷擼他的計劃,但隨著毛毛剃下來給他做毛衣,這個計劃中途夭折;
現在他可以在陸邇面前以獅子的身份出現,頓時又開始蠢蠢欲動。
——當初他的亞獸從擼小咪到對小咪沉迷不已隻用了一個月,換成現在的自己豈不是更快?
陸邇知道哺乳動物經常會有跳蚤之類的小蟲子導致他們體癢,頓時有些嚴肅:“角,你要多洗澡。”
注意清潔才是最重要的。
角:“……”
如果他現在是獸形,估計全身的毛毛都會趴下來。
不過陸邇提醒之後還是補了一句,“不過平時我也可以幫你撓一撓。”
角松口氣的同時,同時下了決定以後每天都要洗一次澡,絕對不能讓他的亞獸嫌棄他!
接下來的一段生活,陸邇和角都覺得十分快樂。
陸邇快樂在每天都能借著幫角撓背的名義擼毛茸茸的大獅子;
角快樂在每天都能借著幫自己撓背的名義和他的亞獸親熱。
兩個人都覺得自己佔了便宜。
部落裡經常有獸人和亞獸們在路上和陸邇角這對伴侶說話,說著說著角就有些不耐煩:“綠耳,我癢了。”
陸邇眼前一亮:“那我們回帳篷?”
“嗯。”
然後兩個人就和面前的人告辭,一起鑽回了帳篷,留下面前的獸人面色古怪。
這個獸人獸型是隻鬃犬,名叫“具”,找到陸邇是想問問關於褪下來的毛毛處理成毛線過程中的注意事項,沒想到聊了兩句就強行結束了話題。
——癢?
——難道是……
這獸人臉色一紅,心裡罵了一句角,竟然在他這條單身狗面前秀恩愛!
而且角這個頻率是不是太高了點?他可聽說這幾天這兩人白天天天鑽帳篷……綠耳身子骨看起來嬌弱弱的,受得了嗎?
想想人家成雙成對的伴侶,白天夜晚都能在帳篷裡親熱準備生崽,自己還連個亞獸都找不到,毛衣都不知道給誰送,頓時有點淒楚。
想了想,具決定不去找亞獸詢問——亞獸們身上都有獸人們送的毛衣,實在是太令人傷心了。
他去了烈的帳篷,想請教烈。
最初跟著多羽學習織毛衣的獸人不多,烈和康是學的最好的,也是跟他一樣一直單身的。
但康的帳篷裡有蛇,如非必要,具一點都不想接近康的帳篷。
進了烈的帳篷,具邁進去的腳步頓時一停,神色更加古怪:“你們……在幹什麽?”
帳篷裡,烈正把勇壓在床上,勇身上灰色的毛衣被扒了一半,看起來頗為……
聽到具的聲音,烈和勇一起轉過頭盯著他。
被四隻眼睛盯著,具有點吃不消,乾笑了一聲:“我找烈請教點事情。”
烈放開勇,面色有點不太好看,但還是問:“什麽事?”
具在請教烈關於織毛衣的細節時,總是忍不住偷偷去看勇,腦袋裡時不時地閃過勇和烈剛才滾在床上的畫面。
勇被具這個眼神看得渾身不自在,趕緊解釋了一句:“我的毛衣有點脫線,烈正幫我看看。”
“哦,毛衣……”
具盯著那件跟烈的毛色一模一樣的毛衣,嘴裡差點結巴起來。
勇看具似乎不太相信的樣子,擺擺手滿不在乎地道:“再說了,我和烈都是獸人,兩個獸人怎麽可能嘛,哈哈!”
說到最後,勇自己都覺得好笑,哈哈笑了起來。
“……”
具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烈愈發冷酷的面色,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要不,他還是去康那裡看看他的蛇養得怎麽樣吧。
……
寒季裡的生活其實還挺充實。
不下雪的時候,陸邇出門活動順便指導獸人們修整田地,偶爾還可以和角一起去滑滑雪;
下雪的時候,他就在家裡做毛衣和獸皮衣物,還有各種各樣的小工具的研究。
當初茫和利找來的那塊疑似金屬礦石的藍色石頭,陸邇初步斷定應該是銅礦,一開始還頗為興奮,想著如果能把銅冶煉出來,那紅木部落就可以進入青銅時代了。
然而以目前的火焰溫度,根本沒法把銅礦石中的銅提取出來;陸邇去陶窯試了試,效果也不太好。
想把銅煉出來,還得專門搞一個冶煉爐才行。
現在天寒地凍不方便搞大型土木工程,陸邇只能暫且把銅礦石收起來,等寒季結束之後再嘗試修建冶煉裝備。
除了研究金屬化學,陸邇還嘗試著發了一盆豆芽菜。
寒季久了,最初存下的那些蔬菜消耗很快,不能忍受天天吃肉的陸邇就想琢磨著搞點蔬菜來吃。
陸邇一開始想搞個溫室大棚用來種菜,但現在弄已經太晚了,只能暖季來了建起來下一個寒季在用。
如果角不在,陸邇倒是可以用靈水培育點蔬菜吃;但現在陸邇也不敢暴露靈水指環的存在,只能用正常的方法,把黃豆浸水種在陶盆裡,放在相對暖和的地方,等它長出豆芽來吃。
豆芽鮮嫩爽口,用豬油稍微炒一下,搭配蔥薑爆香非常下飯,角一個肉食派的獸人都吃得很香。
其他人家也有樣學樣做豆芽,陸邇稍微指點了兩句,避免他們種壞。
就算如此,還是有的獸人把陶盆放得離暖爐太近,土都被烤乾,黃豆也直接烤熟了。
那個獸人只能辛苦地把黃豆一粒粒從土壤裡挖出來,洗乾淨直接丟嘴裡。
味道還不錯。
……
有香噴噴的小米粥、有暖洋洋的暖爐、有厚實的毛衣外套;
晴天可以出去打雪仗,下雪天窩在帳篷裡親熱,這個寒季過得紅木部落的獸人們十分恍惚:
——這真的是寒季?
以前他們在暖季也沒這麽滋潤!
外頭還是那個天寒地凍的世界;寒季的獵物還是那麽稀少難抓。
但他們的生活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一切改變的來源,都是他們的巫醫綠耳。
他們的巫醫帶給他們所有的溫暖與滿足、所有的輕松與幸福,讓他們曾經的渾渾噩噩與艱難求生都已經變為如今昂揚奮進的熱情與信心。
借宿在紅木部落的實把一切都看在眼裡,最初的震驚和羨慕過去之後,現在只剩下期待和渴望。
紅木部落的巫醫把紅木部落帶得這麽富足,他如果能夠帶一個亞獸回他們自己部落,把這些技能也在巨牙部落推廣,他們巨牙部落是不是也能這麽幸福?
這個想法讓實使出了吃奶的勁追求紅木部落的亞獸。
實的相貌不錯,實力也尚佳,還真有幾個亞獸動了心;但實提出想帶亞獸回巨牙部落之後,這些亞獸們立刻就恢復了禮貌且疏離的狀態。
實一開始以為是自己提供的條件不夠好,但他再怎麽證明自己會把亞獸們好好供起來,那些亞獸們也沒有絲毫動心。
——笑話,紅木部落裡的一寸一土都是他們親手挖溝通渠建出來的,就連公共廁所都有他們的份兒!就算這個獸人給出的條件再讓人心動,也抵不過他們對紅木部落的不舍!
屢屢碰壁的實悵然若失,直到有個眼睛是紫色的亞獸拒絕他之後給他出了個主意:“我們的亞獸都不願意去其他部落,你到我們部落裡來不就成了嗎?”
實怔了下:“我到紅木部落來?可我們部落還等著你們教我們種地呢。”
“讓你們首領再派別人不就行了。”紫色眼眸的亞獸眨眨眼,笑得有些單純,“不一定非要你嘛,你有家人也可以一起帶過來。”
實托著下巴思索了一下,竟然真的有些心動了。
紫眸的亞獸看出這個實力不錯的獸人的強大,心裡泛起一絲喜色。
雖然他不太懂部落的發展,但是從陸邇的各種措施上看,部落裡的每一個人力都不放過,說不定部落裡的獸人們不夠用呢!
這個巨牙部落的獸人實力還不錯,而且傻乎乎的,好像很容易就能吸引到部落裡當苦力!
實心裡掙扎了半晌,忽然帶著熱切的目光看向眼前這個亞獸:“如果我來紅木部落,你能跟我在一起嗎?”
那亞獸想也不想地回答:“不想。”
實:“……”
“你沒有毛毛。”這個亞獸委婉地道,“不能給我織毛衣。”
實:“……”
犀牛獸人沒有人權嗎?!
……
寒季逐漸推移,天氣越來越冷,風雪越來越多,陸邇在帳篷裡擼獅子之余,也開始了另外一項工作。
他開始嘗試製作代步工具。
之前他隻做了一輛雙輪手推車給騰拿去換鹽,後來那輛車放回來之後,只有粟米收獲的時候才拿出去用了一下,給亞獸們用來運輸糧食。
獸人們變成獸型之後的速度和耐力都比這些代步工具強,但在運輸方面穩定的車子更勝一籌。
而且亞獸們也可以使用代步工具縮小和獸人之間的體能差距。
陸邇對車的概念基本隻停留在外觀和粗淺的運動原理上,因此在家裡反覆嘗試。
角變成獸型之後,爪子的鋒利程度用來削個木頭沒什麽問題,陸邇征得角的同意後,就握著獅子的前爪,把木頭切成小零件,然後嘗試著拚裝成各種各樣的車。
能夠讓亞獸握著他的手,角高興得尾巴都要翹起來了,也幸虧是一張獅子臉,否則臉上的甜蜜八成就要露餡。
推車和拉車的結構和原理都挺簡單,陸邇很快就做了模型,等到晴天之後就找了已經基本變成部落裡的木匠的鋒,讓他有時間就製作幾輛車出來,寒季結束之後農活正好用得上。
但自行車他花了好久都沒做出來。
原理他倒是摸索得差不多了,只是鏈條實在是太麻煩,現在不論木頭、石頭還是骨頭,製作出來的東西精細度都不足以撐得起鏈條這麽精致的東西。
最後無奈之下,陸邇只能舍棄了鏈條,直接把腳蹬裝在了前輪上。
這樣一來這種腳踏車就會很吃力,但至少能騎了。
……
以往的寒季十分難熬,每個獸人都渴盼著寒季早點結束;
這一次他們按部就班地過著舒服的日子,不知不覺間,冰雪消融、春風拂面,等到部落附近的紅木抽出了新芽,他們才猛然意識到:寒季過去了。
這個寒季,紅木部落沒有一個獸人或者亞獸去世。
他們竟然平平安安地度過了一年中最艱難的季節!
寒季結束,部落裡的糧食還剩不少,但鹽用得差不多了。
陸邇知道角每年都要出門換鹽,找到他問道:“角,你這次換鹽能帶我一起嗎?”
一整個寒季都龜縮在部落裡,食物雖然完全不缺,但鹽用一點少一點,很快就所剩無幾。
往年的換鹽行動基本都是角和騰兩個人去,前往路途較遠的黑河部落,用沿途狩獵的獵物、皮毛等交換相對精細的鹽。
黑河部落是附近地帶最大的部落,交易也相對公允,每年寒季結束之後的換鹽大會,都是這一帶最盛大的交易集會。
陸邇提出這個請求,主要也是看中了這個交易的絕好機會。
紅木部落附近的植被基本已經被他掃了個遍,可用的農作物也都得到了高產適宜的品種,基本找不到什麽新品種。
這種情況下,陸邇只能把目光投向部落之外。
黃豆就是烈去小石部落換鹽的時候帶回來的,陸邇後來也問過烈,烈說他是在野外看到的。
小石部落已經算是距離紅木部落近的地方,這樣都能找到黃豆,那更遠的黑河部落附近,說不定就有更好的農作物!
陸邇一個人不敢在危機四伏的野外出沒,但換鹽的時候有強壯的獸人保護,一路過去肯定有不少能用的植物。
角一開始聽陸邇這個請求,擰緊了眉頭:“不行,路上很危險。”
若是以前還罷了,他有信心保護好任何人;但上一次獸潮的出現讓他也險些喪命,全靠一些額外因素才勉強變成小貓崽活著回來。
這次如果再碰到獸潮怎麽辦?
陸邇知道角的擔憂,耐心地問:“我知道你擔心再遇到獸潮,這樣,我問你,上一次遇到獸潮,如果你和父親立刻丟下鹽跑掉,能躲開獸潮嗎?”
獸潮的事情陸邇也找騰詳細問過。
野獸狂潮都是向著一個方向狂奔,以角和騰的速度,橫向穿梭躲開應該沒什麽難度——畢竟獸潮距離很遠就有跡象,不至於到了面前才反應過來。
結果騰告訴陸邇,當初主要是因為他舍不得給部落換到的鹽,角又不可能一個人先跑,才導致他們被卷進獸潮的邊緣,雙雙受傷。
在陸邇看來,如果他們帶個獸型會飛的獸人做偵察兵,不貪戀財物當機立斷,那有角這麽強大的獸人保護幾乎是萬無一失。
把自己的規劃告訴角,角果然有些遲疑。
看角似乎心動了,陸邇趁熱打鐵:“我們還需要更多的農作物,部落附近已經沒多少沒發現的品種了;我路上肯定不亂跑,跟你寸步不離,不會有事。”
最後一句話打動了角,讓角痛快地答應了下來。
說動了角,陸邇又帶著角一起和騰商議。
寒季結束,土地解凍,部落裡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如果騰、陸邇、角都去換鹽,那紅木部落群龍無首,剛剛有些起色的部落建設不知道會跌成什麽樣。
因此陸邇希望騰能夠留下。
騰有些猶豫:“我不去的話,角一個人能打夠換鹽的獵物嗎?”
食物是這個時代最有價值的東西,但想要換夠整個部落吃幾個月的鹽,需要的獵物可不是個小數目,所以紅木部落往年都是最強的騰和角一起去。
陸邇搖搖頭:“我們這次可以拿小米去換。”
寒季開始之前,部落還是按照往年的食物需求量準備著過冬的儲備,有收獲的小米和黃豆在,整個寒季大家都吃得特別飽,家家戶戶都剩下不少小米。
這些東西拿去換鹽,性價比應該會更高。
這樣角需要狩獵獵物的壓力也更小。
騰思慮再三,確認陸邇和角都有信心,最後點頭同意,隻提了一個要求:“綠耳,你要安排好部落裡的農活再走。”
這個寒季的愜意舒適讓騰嘗到了種植的甜頭,對陸邇以前說過的開春農活更加重視了幾分。
陸邇當然沒打算直接甩鍋就走,他已經制定了詳細的計劃,讓他之後離開的時間裡紅木部落的農業不會荒廢。
凍土融化之後,耕地經過一個冬天雪水的滋潤和肥料的澆灌,呈現出一種肥沃的黝黑色,和最初的酸性紅土已經有了很大不同。
隨著大自然的萌發生機,翻土、灌溉、播種的工作也該開始進行起來。
春耕的內容陸邇把部落裡的所有人召集起來都講了一遍,又給騰、重、白須等幾個成熟穩重的人再重複了一遍,保證不會有人遺漏。
按照陸邇的規劃,這一茬種植直接種小米,另外開墾一片土地種黃豆。
以前開墾耕地時,陸邇考慮到紅木部落的獸人人口的勞動力限制,規劃出的田地不算太大;現在亞獸們成了農活裡不可或缺的一份子,勞動力有了剩余,而且隨著獸人們對農耕方式的熟悉,效率也慢慢提升了上去,完全有余力再開辟一部分土地。
那位來自巨牙部落的犀牛獸人也在寒季結束後離開了紅木部落。
他得盡快返回巨牙部落,在紅木部落下一次土地開墾之前帶幾個人來學習種植,把技術和種子帶回他們部落。
寒季裡實費盡心思想要追求紅木部落亞獸的行為,陸邇都看在眼裡,只是沒有放在心上——他有充足的信心,紅木部落的亞獸們沒有舍得離開這個他們親手參與建設的家。
事實也是如此,實離開部落的時候仍舊是一隻單身犀牛。
……
決定了要用小米去交換鹽,騰便下了通知,挨家挨戶征集換鹽用的糧食。
各家各戶都剩下一些小米,除了留作種子的部分,剩下的分量能湊夠一整輛大車。
這輛大拖車也是陸邇在寒季裡設計出來的,比之前騰去巨牙部落換鹽的手推車容量大了好幾倍,也更加結實穩固,行動的方式也從人力推行變成了獸力拉行。
為此陸邇特意邀請了一個獸型是馬的獸人,速度快、耐力高,剛好用來拖車。
另外他們還需要一個獸型可以飛行的獸人,作為偵察兵查探遠方的情形,保證出現危險可以及時躲開。
在部落受襲的事件中靈活機智的速被選中,成為了他們這隻換鹽隊伍的成員。
速這陣子和一個叫做青葉的亞獸打得火熱,兩個人寒季裡一起出去抓了好多次鳥,感情好得就差捅破這層窗戶紙。
換鹽路途遙遠,一下子要分別這麽久,兩個人都十分不舍。
速看著青葉眼睛紅紅的樣子,心裡不忍,小聲問:“要不,我去和首領說說,讓他換個人?”
“不要!能幫上綠耳的忙,怎麽能拒絕?”青葉立刻拒絕,認真地看著速的眼睛,“路上要好好保護綠耳,知道嗎?”
“有角保護他,我只需要偵查敵情就好了。”速嘟囔了一句,大膽地伸出手,牽向青葉。
青葉任由他牽著,兩個人握緊了手。
忽然青葉湊上前在速臉上快速親了一下,在速耳邊小聲說了一句:“等你回來,我們就結成伴侶!”
然後他紅著臉松開手直接跑掉了。
速站在原地傻了半天,半晌才捂著臉傻乎乎地笑了起來。
……
把準備用來換鹽的小米裝進密實的藤筐封住,然後緊緊綁在拖車上,還剪了獸皮帶子做成套馬的繩索,外出的裝備差不多就好了。
陸邇把這趟出行當作旅行,考慮了方方面面。
飲食方面,他請鋒和河狸兄弟做了幾個木杯木碗木鏟木杓,還帶了一口結實的陶鍋,保證路上烹飪順利;蔥薑蒜鹽胡椒花椒等調味品也帶得充足,還把每種食物的種子都帶了一小把,如果出現緊急情況可以用靈水催生出來食用。
住的方面,陸邇打算帶幾條獸皮用來鋪著蓋著。雖然肯定沒有家裡的床這麽舒服,但是既然是外出,肯定一切從簡。
另外他還準備了大大小小不同的獸皮口袋,用來裝可能遇到的植物種子或者果實。
做好各種準備,陸邇原以為這次出門的隊伍就是他、角、速還有那個馬獸人一共四個,沒想到快出發的時候,才得知烈和勇也要去。
對此,提出這個提議的角有很光明正大的理由:“之前除了我之外其他幾個人都沒有戰力,我要是脫不開身,你……們出危險怎麽辦?”
鳥和馬都能快速跑掉,陸邇這個亞獸可不行。
所以他找了烈一起,然後不知怎麽回事烈又把勇拐了過來。
“去這麽多,你們家裡的農活怎麽辦?”陸邇有些無奈。
他的農田是拜托父親騰一起照料,烈沒有家人,他的田地誰來管?
“找其他人幫忙就好。”勇拍拍胸脯笑著解釋,“放心吧!”
角的擔心也有道理,陸邇沒有反對。
離別之時,和陸邇最不舍的不是騰,反而是一大堆的毛團子。
利抓著陸邇的衣角不放,可憐巴巴地望著他,眼睛紅紅——他昨晚就打滾兒想跟陸邇一起去,被角無情鎮壓。
茫不像利那麽隨心所欲,沒有開口,隻變成小胖熊和陸邇好好親熱了一頓,趴在陸邇的肩頭使勁蹭蹭。
陸邇安撫好利,又抱了抱小紅熊,笑著拍拍茫:“茫,你重了好多,等我回來估計都抱不動你了。”
小胖熊有些不好意思地用爪子遮住了眼睛。
跟其他人告別之後,挑了個晴朗的日子,一行人踏上了換鹽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