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第一百零二章
肖衡緩緩退後了幾步, 司明緒便覺得那種撕魂裂魄一般的疼痛稍微減退了些,可丹田之中還是翻江倒海一般地難受, 幾乎惡心欲嘔。
他低低喘息了幾口, 啞聲道:“怎麽回事?我……我好難受,我好痛。”
肖衡心痛難當,明白這是契奴對契主之外的人動了情,被那傀儡血契懲罰了。
,盡在
他望著榻上那人茫然痛苦的眼睛,覺得心臟緊緊揪成了一團,隻想不顧一切地衝上去, 用盡全身力氣緊緊抱住那人,好好地親吻安撫他……可理智讓他甚至不敢踏前一步,連一句情人間的柔聲安慰, 也不能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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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衡薄薄的嘴唇抖了抖,輕聲道:“是我不好……我走了。”
他盯著司明緒, 極其緩慢地退到門邊, 就覺得再也邁不動步子了。這一走, 便又看不到那人了。
司明緒趴伏在榻上, 抬眼向他望去。
他看著那年輕人淒楚不堪的色, 心中忽然一陣刀割般的疼痛,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阿衡……”
肖衡的身體猛地顫了一下, 心中酸楚得難以形容, 幾乎要落下淚來。他啞聲道:“對不起, 我必須走了。你要好好地……好好地等著我。”
聽他要走,司明緒莫名其妙一陣心慌。腦中刀絞般的劇痛讓他難以思考, 稀裡糊塗道:“我好難受,你別走,別丟下我……我好難受……”
肖衡難以自控地往前踏了一小步,又驚醒一般猛然向後退去。他的聲音哽咽了:“我必須走了,我沒辦法……”
司明緒盯著他,眼都有些渙散:“你別走……我喜歡你……”他話沒說,便覺得五髒六腑一陣絞痛,嗓子湧上一口腥甜。
他下意識地抿緊了嘴唇,硬生生把這一口溫熱的鮮血咽了回去。他不想讓眼前的人看到,他覺得那人會難過。
肖衡看著他那般模樣,哪裡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他痛苦地閉了閉眼睛,幾乎是逃一般扭頭出了門。
身後那人似乎模模糊糊地又叫了一聲“阿衡”,他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被撕碎了,卻連頭也不敢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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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走了,司明緒望著空空蕩蕩的書房,隻覺得自己的心也被掏空了。
他在榻上趴了許久,頭疼的感覺終於好了些,胸口也不再氣血翻湧,可腦海裡卻始終浮現著那年輕人絕望淒楚的模樣,這讓他難受得幾乎無法呼吸。
這一晚,司明鄢來到寒梅小苑的時候,他的兄長正斜靠在矮榻上出,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司明鄢在門口看了他一會兒。兄長的臉龐在暖色燭光下,顯得格外沉靜,又有幾分淡淡的憂鬱。
他心底忽然湧起一陣柔軟得不可思議的情緒,不由自主地放輕腳步走了過去,輕輕坐在榻邊,伸手把人摟了過來,心中陣陣情潮翻湧。
司明鄢低下頭,把臉埋在那濃密的漆黑長發之中,一邊輕嗅著那淺淡的寒梅暗香,一邊低聲呢喃道:“哥哥,你好些了嗎?明鄢想要你了……”
這一次,司明緒卻並不像往日那般懵懵懂懂地任由他胡來,反而緩慢而堅定地推開了他,同時抬頭直視著他的眼睛:“明鄢,你同我說實話。你是不是……對我做了些什麽?你說了謊,我們並不是雙修伴侶,對不對?”
僅僅是這樣的質疑,他便覺得丹田之中又不舒服起來,腦中陣陣眩暈。這太奇怪了。
司明鄢愣了愣,眼角已瞥到了他脖子上的齒痕,不由得咬牙道:“那個混蛋,他來過了,他又來逼你了……對不對?”
司明緒搖了搖頭:“他沒逼我。是我自己覺得……我是喜歡他的。”他緊盯著弟弟那雙漂亮的杏仁眼,“我的感覺不會錯的。明鄢,你確實同我很親密,但我們不是那種關系,對不對?你是我的弟弟,但也僅此而已。”
司明鄢久久無言。他心尖上那一丁點兒柔軟的地方又冷又疼,仿佛被冰涼尖銳的指甲狠狠掐著。
就連傀儡血契,也不能讓哥哥忘了那個人?憑什麽?自己有哪一點比不上他嗎?憑什麽?憑什麽?
一陣難言的鬱憤不平席卷了他冷靜的大腦。他猛然一個發狠,將司明緒推倒在榻上:“哥哥,你身子沒大好,明鄢一直舍不得動你,你知道我忍得有多難受嗎?你卻同他,同他……這是你自找的!”
他心中難受得很,發泄一般胡亂撕扯著對方的衣物,埋頭印下一個又一個濕漉漉的吻痕。
司明緒被他亂七八糟地親吻著,暈暈沉沉中覺得自己似乎應該無條件地迎合他,可腦海中卻莫名浮現出肖衡那雙悲傷的眼睛。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咬牙忍受著丹田之間撕心裂肺的痛楚,忽然揚起手,狠狠給了這弟弟一記響亮而沉重的耳光。
“啪!”
他這一記耳光用上了靈氣,司明鄢毫無防備,整個人都被這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打得跌坐在地上。
這麽多年以來,沒有人能動他一根手指頭。司明鄢呆坐在地上,整個人都被兄長這一耳光打懵了。
過了許久,他才不可置信一般緩緩抬起頭,死死盯著司明緒:“哥哥……你打我?”
司明緒看著他白玉一般的柔嫩臉頰上,漸漸浮現出五根清晰的紅腫指印,胸口那種惡心欲嘔的感覺又來了。
似乎被他這一巴掌激起了某種獸性,司明鄢漂亮的面孔漸漸扭曲了。他緩緩了起來,輕聲道:“你打我……你為了一個外人,打我。你為了他……你打我?”
他猛然撲上去,死死掐住了兄長的脖子,將他狠狠壓倒在榻上,啞聲道:“哥哥,我一直,我一直忍耐著……我舍不得傷到你……你卻……”
他粗暴地撕下了兄長的外袍,一口咬上了對方雪白的肩頭。
司明緒忍著劇痛拚命掙扎著,兄弟倆在榻上滾成一團,互相廝打著,咒罵著。他們甚至都忘了使用靈氣法力,如同野獸一般亂七八糟地扭打在一起。
過了許久,司明鄢才勉強把兄長按住。他大口喘著氣,一隻手將司明緒的雙手反剪在身後,一隻手揪著兄長的長發,把那張讓他又愛又恨的臉按進了柔軟的枕頭裡。
他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一笑,卻怎麽也笑不出來:“哥哥,你真傻。你這麽痛苦地反抗血契,一點用也沒有。”
“如果我是你……我會假意順從,任憑對方予取予求,甚至柔情蜜意地纏著他,哄著他……然後趁對方意亂情迷的時候,一刀殺了他。”他貼著兄長的耳朵,聲音極盡輕柔,“你可以殺了我的。”
“殺了你?”司明緒喃喃道,“可是,你是我的弟弟啊。”
司明鄢顫了一下。他忽然難受得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我應該教你的。沒把你教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司明緒的意識有些模糊,兩行溫熱的眼淚從他臉上滾落下來。
司明鄢幾乎僵硬了。
他的兄長狼狽不堪地趴伏在自己身下,黑發披散膚色雪白滿臉淚痕,那模樣讓他呼吸都急促了。這一刻,他想做什麽都可以……但他竟然下不去手了。
司明鄢沉默了許久,緩緩放開了緊抓在手中的漆黑長發,翻身下了榻。
他想替兄長把衣衫掩好,卻發現外袍和內衫都已經被自己撕得七零八落,最後隻得勉強拉了一床薄被給他蓋上。
司明緒沒說什麽,一雙漆黑的眼睛沉默地望著弟弟。司明鄢隻覺得胸口陣陣發悶,他忽然跌坐在榻邊,輕聲抽泣起來。
“哥哥……是我錯了……明鄢錯了……”
司明緒有些恍惚地伸出手,輕輕摸了摸他的頭髮:“明鄢,你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我以前是怎麽教你的?真是太慣著你了……”
他其實還是想不起什麽,但自然而然地就這麽說了。
司明鄢低聲抽泣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止住。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抹臉,猶豫了一下,又試探著問:“哥哥,明鄢今晚可以在這裡睡嗎?我……我就抱著你,其他什麽也不做。”
“對不起,我不想這樣。”司明緒搖了搖頭,“明鄢,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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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明鄢難掩失望的色,卻也並不堅持,隻得戀戀不舍地回了綠柳小築。
他回到自己的臥房,看著面前寬闊冰冷的屋子,心中忽然一陣空虛,轉身去了東廂房。
這一夜,他破天荒地沒對賀西樓做什麽,只在身後緊緊地抱著他,把臉深深埋在那一頭漆黑濃密的長發裡,幾不可聞地輕聲嘟噥著:“明鄢知錯了……別怪我,好不好……明鄢好喜歡你……”
賀西樓自然知道,這些溫柔討好的話都不是對自己說的,所以也只是木然地聽著。過了許久,他忽然覺得自己後頸有些濕潤,心中不由得微微一顫,司明鄢……在哭?
第二天,賀西樓醒來的時候,司明鄢還在睡。
他慢慢撐起身子,垂眸望向床上的人。那人熟睡的臉龐泛著淡淡的粉色,嘴唇微微張著。那副纖細漂亮又脆弱天真的模樣,幾乎像一支將眠未眠的秋海棠。
只是這張漂亮的面孔上,有五道鮮明的紅色指痕,即便過了一夜,還是微微腫著。司明鄢既沒有塗藥,也沒有用靈力消除這五道指痕,想都不用想,這碧霄城裡,除了他那位兄長,還有誰敢這樣教訓他。
賀西樓盯著那五道鮮紅的指痕,隻覺得心中又是快意,又是酸楚。
他仔細端詳了許久,仿佛要把這張面孔牢牢記在心裡。而後,他狠狠咬了咬牙,輕輕掀起床褥的一角,從床板暗格中拿出一柄小巧的匕首。
賀西樓緊握著那柄匕首,雪亮的刀尖距離那修長纖細的脖子只有一寸。明晃晃的刀光在晨曦中顫動著,那是他的手在發抖。
不知道過了多久,賀西樓緩緩垂下手,匕首跌落在床上。他忽然緊緊捂住了自己的臉,身體不住地發著抖:“孩兒不孝,有辱先人……”
過了許久,他才慢慢冷靜下來,仔細將匕首放回了暗格之中,窸窸窣窣地穿上衣衫出了門。
賀西樓剛一出門,司明鄢便緩緩睜開了眼睛。那雙漆黑的眼珠裡一點感情也沒有,像兩枚浸在冰水裡的黑水晶。
他坐起身來,喉嚨裡輕笑了一聲:“想不到,這人還有一點兒膽子……就是太蠢了。”
司明鄢舔了舔嘴唇,趴在床上翻找起來,輕而易舉地便找到了那個暗格。暗格裡除了匕首之外,還有一個精致的藥瓶。
這藥瓶是整塊上好的羊脂玉雕製而成,觸手光滑溫潤,造型卻十分古怪,像個兩頭的葫蘆,兩端都有開口。
司明鄢拔開一端的瓶塞,仔細聞了聞,有股陌生的淡淡清香。他又打開另一端,鼻子才湊上去,臉色就微微一變。
這淺淡的奇異香味,和司明緒中毒那一天,那隻青花瓷小碗裡殘余的羹湯一模一樣。
他捏著那藥瓶,心中稍微轉了一瞬,便已全然明白了。這隻羊脂玉藥瓶,自然是寧程程的。這位鬼門主,一向習慣將解藥和毒物放在同一個瓶子裡。
賀西樓早就開鏡拿到了解藥,只是不肯給自己罷了。
司明鄢眯起眼睛想了想,忽然微微一笑。他將那羊脂玉瓶子和匕首都原封不動地放回了暗格之中,又仔細把床褥蓋上。
過了片刻,賀西樓端著一個食盤進了門。他把東西放在桌上,有些緊張地望向司明鄢:“明鄢,用點早膳吧。今天小廚房做了魚片粥,還有清炒時蔬和白玉丸子。”
司明鄢盯著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好啊。”
他慢條斯理地喝著魚片粥,而賀西樓幾乎沒怎麽吃,只是呆呆地看著他。這是他們第一次,一起用早膳。
司明鄢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賀大哥,別老是看著我呀,你也吃。”
他那笑容讓賀西樓心中一悸,趕緊低頭喝了一小口清粥,卻不小心嗆著了,咳了半天。
“你看你,多大的人了,”司明鄢輕笑一聲:“別著急。”
二人慢慢吃著早膳。不知何時,窗外下起了小雨。
司明鄢放下碗,愣愣地看著那蒙蒙雨幕,似乎想起了很遙遠的事情。
“賀大哥,你還記得那一年的扶搖閣拍賣會嗎?有一天早晨,也下雨了。我在樓下用早膳,哥哥從樓上下來,故意從背後嚇了我一跳。那天,他點了小米粥和小籠包……”他的聲音很輕,幾乎是在自言自語。
賀西樓心中酸澀無比,甚至不想接話,只是胡亂點了點頭。
“其實,我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怎麽喜歡他。後來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只能說是造化弄人吧。”司明鄢笑了笑,“賀大哥,你別笑話我。如果我卸任了仙道盟主,便想同他隱居起來。從此以後,不問世事……只求春花秋月,耳鬢廝磨。”
賀西樓看著他,眼複雜:“可是,這世上紛爭太多……你便是想要退出江湖,也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我聽說,肖衡一直寸步不離地守在城外,楚天闊和陸輕雲也在對岸虎視眈眈。就算你一心求和,他們也不會放過你的……”
“你知道嗎?有那麽一處地方,誰也找不到我和哥哥。”司明鄢輕聲道,“誰也找不到。”
“但是在那之前,我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一件事——我司明鄢,心悅我的兄長,要與他結為雙修伴侶,此生此世,此志不渝。我是他唯一的,名正言順的,命定之人。”
賀西樓呆住了。
司明鄢的色輕松恣意,仿佛全不知道自己剛剛說的話,是多麽地荒誕不堪,多麽地離經叛道。
他抬頭看了賀西樓一眼,把一碟小菜推到他面前,笑道:“賀大哥,多吃一點,看你瘦的。今後,我同哥哥走了,再也沒有人折騰你了,你也可以稍微松一口氣。這麽多年了,是明鄢對不住你。”
……
過了幾天,城外肖衡接到了一封來自碧霄城的傳訊卷軸。他急匆匆一把打開,只看了一行字,就暴跳如雷地把卷軸捏了個粉碎:“他找死!!”
對岸臨淵城中,楚天闊有些呆滯地把手中的卷軸遞給陸輕雲。陸輕雲從頭至尾讀了一遍,幾乎懷疑自己眼花了。他又翻回去把那兩個名字看了又看,才喃喃道:“司明鄢……他簡直視天理人倫為無物,無恥至極!”
遠在西北昆侖山脈的孤鴻山莊,也接到了一封卷軸。李涼蕭一手斟酒,一手漫不經心地打開了這精美繁複的卷軸。然後,這位淡定的昆侖劍直接噴出了一口酒。
這一日,幾乎太清大陸的所有門派,都接到了一封同樣的傳訊卷軸。其內容之離經叛道,幾乎讓所有修士都為之震驚。有人感慨,有人失笑,有人幸災樂禍,有人咬牙切齒,有人破口大罵,有人搖頭不語。
那是一封雙修結契大典的請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