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名字,肖衡的心臟猛地漏跳一拍。他呼吸都為之停止了一瞬,瞳孔驟然縮緊。
李涼蕭色坦然,自顧自拿起酒壺,又倒了一杯酒。
這位絕頂劍客的手指修長有力,微有薄繭,極平極穩。那琥珀色的酒水細細一絲落入杯中,恰好平齊杯沿,一滴不漏。
而後他隔著桌子,對司明緒舉了舉杯:“美酒不可負。”
司明緒有些懵,隻好也舉起手邊的酒杯。
李涼蕭勾唇一笑,伸手與他輕輕一碰。杯沿相擊,發出清脆的叮當一聲:“這些年來,你過得如何?”
“……”我該怎麽回答,托您老人家一掌之福,傷勢經久不愈,時不時痛得暈倒一下?
李涼蕭見他不答,挑眉道:“明緒,你這人一向心眼兒忒小。難不成,還在怨恨我當年那一掌?”
“……沒有。”司明緒眨了眨眼睛,乾巴巴道。
“那就好。”男人點了點頭,“再說了,你不也沒吃虧麽?我受斬雲雷霆一擊,回到孤鴻山莊後,足足躺了三個月才能勉強起床,將養了兩年才大好。”
“哦?是麽?”司明緒皮笑肉不笑,心裡倒確實舒服了些。
“不過你當初那一劍,當真是可圈可點。我後來琢磨了許久,方才想出破解之法。有空咱們再好生練練。”李涼蕭輕舔了舔嘴唇,有些走,好似還在回味那一劍的風情。
還是算了吧,大兄弟。
為什麽這位昆侖劍和我腦補的不太一樣?!難道劍不應該是白衣勝雪,清冷似霜,惜字如金麽?這位兄台不修邊幅放蕩不羈也就罷了,還十分活潑的樣子?
李涼蕭見他不答,也不以為意。他又自斟自飲了三杯,眼角才瞥到一旁僵立的肖衡。
“這小孩兒是誰?你新收的徒弟?不會吧?”李涼蕭大奇。
臥槽,忘了男主大大也在場!此刻在肖衡心中,這位劍可是肖家滅門案的頭號懷疑對象!
司明緒乾笑了兩聲,心念電轉間,決定單刀直入。
“他是肖涯的兒子,肖衡。”
李涼蕭拿著酒壺的手微微一頓。一瞬間,這空空蕩蕩的酒樓之中,仿佛空氣都凝固了一般。
男人緩緩轉過頭去,和少年四目相對。肖衡平靜地直視著這位成名數十年的昆侖劍,眼沒有絲毫閃躲。
李涼蕭摸了摸下巴:“比他爹俊多了。”
……劍大大你的關注點歪了!
肖衡盯著面前這位絕世劍客,緩緩道:“李莊主認識家父?”
李涼蕭爽快地點了點頭:“年少之時,我和明緒、肖涯曾在碧霄城一同修行。只是後來各奔東西,聚少離多。”他歎了一聲,“一轉眼,肖涯的兒子都這麽大了。”
司明緒一愣,隨即在腦中大喊:“……統統,出來,出來!為什麽原著裡沒有提到他們三人是老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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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有積分就好。”就是這麽有原則。
李涼蕭又道:“棲霞山莊……那件事之後,我還曾去附近找過你,可惜沒找著人。沒想到,你竟自己去了碧霄城。”
他頓了頓,望向司明緒:“為什麽前些年你給我的信函中,都不曾提及此事?這孩子到你那兒,也不是一年半載了吧?”
這麽說來,原著裡司明緒給劍大大寄的那些信,劍大大還是看了的!也不知道信裡到底寫了些什麽,莫名尷尬,莫名心虛……
司明緒不由自主摸了摸鼻子。
至於為什麽信中沒有提及肖衡……想也知道啊!甲乙丙三個人是好朋友(姑且不論是不是塑料友情),甲死了,甲兒子來投奔乙,乙把甲兒子關黑牢剜靈核煉丹藥這種事,似乎最好不要告訴丙吧……
肖衡忽然道:“是我不讓明緒哥說的。我隻想安心修行,不希望外人打擾。”
多謝男主解圍。真是個貼心的好孩子。
李涼蕭看了少年一眼,微微一笑:“我和明緒可不算外人。”
……不算外人?不不不,劍大大,咱們還是保持距離的好。也許是受了原著司明緒那些破事兒影響,他真的覺得很別扭!
肖衡沉默了片刻,終於一字一句道:“四年前,正月初五,李莊主可曾到過棲霞山莊?”
他死死盯著李涼蕭,似乎要把他一絲一毫的反應都看個仔仔細細,清清楚楚。
李涼蕭愣了愣,望向司明緒。
……看我幹嘛?司明緒心中叫苦,面上卻十分淡然:“那日棲霞山莊有位婢子逃了出來,不久前到了碧霄城。她和肖衡說,事發當日晚上,有位黑衣男子造訪過肖涯,肖涯管那人叫‘阿蕭’。”
李涼蕭一時間色不明,他沉吟了片刻,緩緩道:“四年前的正月初五,我確實到過棲霞山莊。”
肖衡的指甲一瞬間把掌心掐出了血。他感到自己的心臟在瘋狂跳動,似乎下一刻便要從腔子裡跳出來。
……真的是此人?
“那日,我有要事找肖涯,便禦劍到了棲霞山莊。當時天色已晚,我不欲打擾夫人和小公子休息,便直接進了肖涯書房。”
“你找家父有何事?”肖衡冷冷道。
李涼蕭又看了看司明緒:“具體我不能告訴你。當晚我和肖涯未能達成一致,兩人吵了一架,不歡而散。”
肖衡咬牙道:“你離去之時,可是背負一柄黑色長劍?”
李涼蕭臉色一變,霍然起身,厲聲道:“誰告訴你的?!”他似乎很快想到了什麽,側頭狠狠剜了司明緒一眼。
司明緒莫名其妙,隻得解釋道:“那位婢子當時去書房送羹湯,在廊下看到一名背負黑色長劍的黑衣人離去。”
李涼蕭盯著他,眯了眯眼睛,緩緩坐下。他拿起一隻空酒杯,卻並不斟酒,只在手中無意識地把玩,若有所思。
過了很久,男人才抬起頭來,直視肖衡:“有些事,我曾答應過別人,此生永不再提。我只能告訴你,我當日離開之時,的確拿走了一柄劍。“
他摩挲著酒杯,氣息有些不穩:“那柄劍的名字是——噬天。”
肖衡有些困惑地擰緊了眉毛,而司明緒心中凜然一寒。
噬天劍,男主的命劍。
滅世之劍,不祥之劍。
肖衡深吸了一口氣,緊緊逼視著李涼蕭:“我不管是什麽劍,那日你帶劍離開後,可曾返回棲霞山莊?”
李涼蕭盯著酒杯,並不看他,半晌才回答:“不曾。”
肖衡胸膛急促起伏了幾下,而後他猛然傾身,狠狠揪住了男人的衣襟,咬牙切齒道:“你看著我回答!你那晚到底做了些什麽!”少年的聲音暗啞而淒厲,眼睛紅得仿佛要滴下血來。
李涼蕭平靜地同他直直對視,然後伸手抓住肖衡的手腕,緩慢而不容抗拒地,將少年的手拉了下來。
“我李涼蕭,以道心起誓言——棲霞山莊一事,非我所為。”他牢牢握著少年的手腕,緊盯著對方眼睛,沉聲道。
肖衡隻覺得手腕宛如被一道冰冷的鐵箍死死圈住,竟無絲毫還手之力。
片刻後,李涼蕭終於松手放開肖衡,淡淡道:“若非你是肖涯的兒子,此刻你已經死了。”
肖衡紅著眼睛,死死瞪著他。那色如同死了父母的孤獨小狼一般,無助又狠戾。
司明緒心中微微一疼,又怕他二人真的打起來。他輕咳一聲,側了側身子,不動聲色地把肖衡護住。
李涼蕭搖了搖頭,有些興味索然:“不必如此。那晚的事情,的確非我所為。至於噬天劍,我可以告訴你,那是一柄不祥之劍。肖涯無意間得到它,控制不住,便給了我。我回去的途中,那劍不慎丟失。我此番前來扶搖閣,也是聽說有級劍器問世,來碰碰運氣,看看是不是此劍。”
肖衡冷笑一聲:“以你的身手,怎能輕易失劍?”
李涼蕭扯了扯嘴角:“你信也罷,不信也罷。我能告訴你的,只有這麽多。”
司明緒聽得頭大,總之就是肖涯得了噬天劍,那晚給了劍大大,然後劍大大回家途中不小心給丟了?肖衡曾和自己說過,他目睹凶手所使用的凶器,是一柄黑色長劍。那這柄黑色長劍,究竟是不是噬天劍?
他想得頭暈,索性端起酒杯一口喝下,卻不小心嗆著了。他咳了兩聲,又牽動舊傷,疼得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阿衡,把我的藥拿過來。”
肖衡回過來,趕緊從司明緒的乾坤袋裡取出裝藥的小瓶子,倒出一粒絡和回春丸放在司明緒手心。
司明緒接過丹藥,強忍著不適,匆匆吞下。
李涼蕭皺了皺眉:“你的傷,還沒好?”
司明緒吞下藥丸,又喝了肖衡遞過來的熱水,稍微好受了些:“……你下的手,你自己不清楚?”
“我看,是你過於嬌貴了。”李涼蕭嗤笑一聲,又道,“可要我幫忙?”
司明緒眼睛一亮。他想起曲霂霖所說,那日滄白江上所得蛇丹,是極其難得的藥材,只是藥性過於剛猛,患者難以承受。但若有分期大能幫忙化解藥力,就能治好他的舊傷。
不過……他眯起眼睛看了看劍大大。這舊傷便是這位大兄弟打的,他能有這麽好心?
似乎讀懂了他的眼,李涼蕭微微一愣,隨即怒極反笑:“我可沒有你那麽小氣!”
司明緒腹誹道,若不是你小氣,為何你那靈殊峰的碧雪銀尖,一年隻流出數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