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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含之深吸一口氣, 心裡有些發堵。
每每查到這些關鍵的線索,都會斷到最關鍵的部位。
宇文琝道:“我已經讓隱衛繼續查探,但事情過去那麽多年,很多細節都已經很難再查清。不論能否查清, 蘇婉凝和醜奴,都有脫不了的乾系。”
陸含之亦是深以為然, 說道:“嗯, 知其動機,便能曉其深意。我現在大概明白, 她心理變態的原因了。”
宇文琝問道:“嗯?什麽原因?”
陸含之說道:“是嫉妒吧!她名叫醜奴, 可見她長相十分醜陋。是小姐的貼身丫鬟, 可見她生活的十分苦悶。卻又見識過小姐的千嬌萬寵,鮮妍明媚, 家世優渥,樣樣是天堂一般的讓她羨慕。羨慕到達了,便成了嫉妒。嫉妒發展到極致,也就心理變態了。”
這其間肯定也發生過別的事, 進而讓這種情緒發酵,致其瘋狂。
俗話說, 天要欲其亡,必先使其狂。
若蘇婉凝得到系統後隻想著改變她悲慘的命運, 腳踏實地的生活,便不會走到這一步。
如今她再難回頭,只能一步一步的瘋狂下去。
如今她身後已是累累白骨, 大概已經什麽都不在乎了。
正如陸含之所料,蘇婉凝此刻騎虎難下,卻並不後毀,甚至更渴望成功。
太子如今履步維堅,看似聖眷仍在,卻只是一層好看的裝飾。
徒有一個太子的身份,卻並無實權在手了。
自從皇帝重新臨朝,太子的監國之職便有名無實了。
而且皇帝的身體,似乎真的重新換發了生機。
這便是她為什麽急於走第二條備用線路的原因,她以為這條備線一輩子都用不著的,沒想到這麽快就用上了。
太子府,蘇婉凝臨窗而立。
宗源其實跟她並沒有什麽關系,說起來,還要謝謝那個她。
她待自己,算是不錯的,好衣服,好吃的,好玩的,都留給她。
呵,道貌岸然,全是拿自己的優越感,在別人的傷痛面前炫耀。
最後卻還來指責我,不該為了一樁姻緣,害了他人性命?
若是你真待我好,為何要把我許給那賣肉的屠戶?
若是你真待我好,便該在我千般無奈下定決定願意給家主做小時,讓他收了我。
可你做了什麽?
蘇婉凝閉上了眼睛,醜奴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
如今她是蘇婉凝,那個擁有著千人寵,萬人愛,家世姻緣樣樣好的主家小姐。
一想到她臨死前苦苦哀求自己的模樣,蘇婉凝的心裡,便是無盡的痛快。
你不是千嬌萬寵嗎?
你不是高高在上嗎?
你的憐憫和善良呢?
你施舍的那些好意呢?
若你真的有好意,就不該給了我希望,又一次次的讓我失望。
若你真的有好意,就不該讓我過了千金小姐的生活,卻又讓我當回醜奴!
不曾擁有過,便不會渴望,明明擁有了,為什麽又要奪走呢?
蘇婉凝恨恨的將桌子上的杯子扔到了地上,精美的白瓷盞碎得四分五裂。
她才發現,這白瓷碗,竟是含記的。
看著這潔白的瓷碗,蘇婉凝的閃過一絲絲的狡黠。
陸含之啊!
算起來,這個表哥,當年最是寵著她的了。
拿她當親妹妹一般的疼愛。
帶著她四處去見那些京中的貴人,結識了一個又一個的皇子郡主。
她一個小小醫女,與郡主交好,與皇子往來,還和宮裡的娘娘們搭上了關系。
仗著一手好醫術,為娘娘們捏肩診病。
為百姓施粥,為窮苦人免費送藥。
她是好人,頂頂的好人,反而襯托的自己沒有任何光芒。
自己是美玉旁側的爛泥,卻還給了美玉好名聲,僅僅是因為美玉不嫌棄她。
世人還要讓她感恩戴德,否則就是忘恩負義。
她伺候她到她出閣,產子,二十幾歲未曾婚配。
不過是因為這灘爛泥,也有思慕之人。
思來想去,還是娘親待她最好,那些下毒惑人的法子,都是兒時娘親教她的。
不過一杯砒霜,那人高馬大的屠夫,便一命嗚呼。
只可惜,娘親在她十三歲那個便被她那麻風管事的爹給打死了。
她兒時怨過娘親,為什麽沒有生出她那樣一張臉。
再一想,若是生了娘親那張臉,還不是也會因為勾.引家主,隨便配給了個麻風管事?
蘇婉凝看著鏡中自己如今美豔絕倫的臉,有些東西會上癮,比如變美,比如榮華富貴。
門外傳來丫鬟的扣門聲:“婉側妃,宗源世子求見。”
蘇婉凝皺起了眉,暗咒一聲,不是說過不讓她隨便過來的嗎?
沒辦法,她也只能說道:“請他去小廳,我呆會兒過去。”
丫鬟應了一聲,便去回報了。
宗源一身白色素衣,懷中抱著一捧蓮子,臉上透著喜色。
他口中念著一首兒時的童謠:“么兒采蓮去,赤足向北走,采蓮南池塘,魚兒戲蓮葉,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東……”
蘇婉凝的聲音自他身後傳來:“么兒這麽大了,還在唱這首童謠呢?羞不羞?”
宗源回頭,一見到蘇婉凝,立即朝她撲了過來,抱住她喊道:“姐姐!姐姐我終於見到你了!我好想你啊!”
說著宗源的眼淚流了下來,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蘇婉凝把他抱進懷中,拍了拍他的後背,說道:“看看你,這麽大了,還是這麽愛哭鼻子?”
宗源擦乾淨眼淚,說道:“姐姐你忘啦?這首童謠是你教我的啊!”
蘇婉凝歎了口氣,說道:“姐姐當然記得啦!么兒采蓮去,赤足向北走,采蓮南池塘,魚兒戲蓮葉,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南……”
唱著唱著,蘇婉凝的眼淚便流了下來。
宗源皺眉,說道:“姐姐你還說我,你自己不也哭了?”
蘇婉凝掏出手帕,拭了拭眼角,說道:“我只是想到了兒時的時光,一時忍不住罷了。若是爹娘還在,你也不至於小小年紀便……”
宗源上前捂住了蘇婉凝的嘴唇,說道:“姐姐你在說什麽?你忘了我們分開的時候怎麽說的了?不論對方是誰,想辦法讓自己強大起來,為爹娘報仇!姐姐,爹娘不會白死的!他們待我恩重如山,沒有姐姐,宗源早就死了。沒有爹娘,宗源也會流落街頭!宗源在爹娘墳前發過誓,哪怕挫骨揚灰,也定要將那賊人碎屍萬段!”
宗源吸了吸鼻子,眼中滿是純真與慧黠。
他咧嘴笑了笑,說道:“姐姐,我長大了,我是男子漢,應該換我來保護你了!”
蘇婉凝很是欣慰的歎了口氣,說道:“爹娘在天有靈,肯定會很高興的。”
宗源眨巴著眼睛,挽著蘇婉凝的胳膊坐了下來,說道:“我也很高興,看到姐姐嫁給了太子,能過上好日子,比誰都高興。”
蘇婉凝的眼中透出苦笑,敏感的宗源立即說道:“姐姐,太子待你不好嗎?”
蘇婉凝搖了搖頭,說道:“不,他待我很好。甚至不惜冷落了正妃與侍君,是很好的人。我卻利用了他,隻為查害死爹娘的凶手,查那個縱火行凶之人。”
宗源立即問道:“那姐姐你查到了嗎?”
蘇婉凝欲言又止,卻最終搖了搖頭,說道:“阿源,我後悔了,我不該讓你來大昭。我現在便去和你哥哥說,讓他帶你回東瀛!”
宗源有些懵了,皺眉道:“姐姐你在說什麽呢?我們來京城,不就是為了查清爹娘的死因,為爹娘報仇的嗎?為什麽現在又後悔了?爹娘慘死,我們怎麽能說後悔就後悔?姐姐,我們走了一萬步,現在說後悔,已經晚了啊!”
蘇婉凝卻止不住的搖頭,一邊搖頭一邊說道:“不是的阿源,我隻想你好好活著,平平安安的活著。身為男兒也好,小郎君也罷。找個人安安穩穩度日,比什麽都好。阿源,姐姐輸不起了。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了,萬一你再像爹娘一樣……你讓姐姐怎麽受得了?”
宗源有些怔愣的看向蘇婉凝,沉默了半天后才說道:“姐姐救我回家那天,阿源的命便已經是蘇家的了。蘇家是我的認祖歸宗的根源,所以我才給自己取名叫宗源。在蘇家的八年,是宗源最快樂的八年。若不能為爹娘報仇,那宗源活著還有什麽意義?不如……就此隨爹娘而去。”
說著宗源便從腰間掏出匕首,朝自己細白的脖頸刺去。
蘇婉凝急忙衝上前去,伸手去攔他的匕首。
匕首尖銳,蘇婉凝四根手指都被刺破了。
宗源焦急的拉過她的手,說道:“姐姐!你瘋了嗎?你……受傷了!”
蘇婉凝將他摟進懷裡,說道:“阿源,是你把姐姐逼瘋了!不要動不動就說死!爹娘已經死了,如果連你都死了,隻余姐姐一個人在這世上,你讓姐姐怎麽活?”
宗源卻是忍不住笑出了聲,說道:“姐姐,我就知道,你仍然是最在意我的。既然姐姐最在意我,就把我們仇家的名字告訴我吧!宗源不怕死,只怕死非其所。為父母報仇血恨,宗源縱然是死,此生也值了。”
蘇婉凝哽咽著點了點頭,說道:“……好,姐姐告訴你。”
宗源抬起頭,看著蘇婉凝的眼睛,只聽她一字一頓的說道:“陸含之。”
宗源皺起了眉頭,問道:“陸含之?那個安親王的王妃?”
蘇婉凝點了點頭,答道:“正是。”
安親王府,陸含之打了個噴嚏,他揉了揉鼻子,咕噥了一句:“誰在罵我?”
而後便見在一旁和阿蟬一起玩耍的阿樞忽然抱起胸口,仿佛極度痛苦似的顫抖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從現在開始收線,感恩寶寶們的支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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