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措抬頭看向左手邊貝殼街12號的二樓,那裡窗戶半開著,露出一個上吊自殺的身影。再看向斜對面13號的門口,半截帶血的身子剛剛爬出來,在看到唐措的刹那一命嗚呼。
他又往回走了兩步。
11號,全家滅門慘案。
10號,作死招鬼現場。
9號,最後的晚餐。
……
這條街很長,至少一百零一種死法。
“你感興趣嗎?”唐措轉身詢問。
聞曉銘瘋狂搖頭,他怎麽可能對凶殺案感興趣,但他仿佛看見唐措的眼裡有光。靳丞莞爾,“這些應該都是范圍觸發,不要靠近就行了。”
三人遂走在路中央,筆直地從這條街走了過去。想要搞清楚現在永夜城的具體情況,阻止通路的提前打開,他們還是得去中心區那個禮物山一探究竟。
前方有個公交站,三人運氣好,走過去沒多久就聽見“叮哐、叮哐”的電車聲從前方的十字路口傳來。
待列車行近,唐措看到列車員,沒成想還是個老熟人。
“嗨,又見面了。”列車員正是當初F區的那個鄧麗君發燒友,後來他升職到E區開起了摩的,還載過池焰。
現在在C區碰到他,可見他又升職了。
“怎麽又開起電車了?”靳丞上車就往後車座看,果然又看見了那台熟悉的唱片機。
哪知列車員提起這個就化身黑貓警長,眼睛瞪得像銅鈴,“您還說呢,上次是誰搶了我的摩托,讓我吃了一肚子尾氣不說,好不容易找到它,卻是在廢墟裡扒拉出來的廢銅爛鐵。”
靳丞摸摸鼻子,想起來了。
當初唐措變身黑貓被困在黑鐵囚籠裡,好在這人載著池焰,帶著開鎖的咒語及時趕到。可深紅在中心區鬧出了大動靜,他們急著趕過去,便直接搶了停在路邊的摩托,絕塵而去。
後來他和深紅大戰,哪還顧得上一輛摩托?
“不過反正是永夜城的車,也不用我賠。”列車員擺擺手,笑容又明媚起來,“前幾天我又搞到一張鄧麗君的唱片,放給你們聽啊。”
雖然每次見面,這兩個人不是正在打架就是在去打架的路上,鬧騰了些,但列車員對於他們的品味還是很有信心的。
不多時,美妙的歌聲便開始在夜空飄揚。慶典的歌聲卻遠去了,它不再粗暴地佔領高地,而是化作現場樂隊般的演奏聲,隱約從中心區飄來,若即若離。
“叮哐、叮哐”的聲音中,電車再次啟動,帶著他們穿過街區,一路往前。
各區的公交雖然並不互通,但都是可以進中心區的。因為坐在車裡,他們避免了觸發任務耽誤行程,也將沿途的情形全部收入眼底。
傳來陣陣慘叫聲的百貨大樓、突然出現在十字街口的旋轉木馬,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你看不到。玩家們大多謹慎,不敢輕易靠近,可如今的永夜城處處都是陷阱,誰也不知道你是否僅僅因為踩中了一顆糖,就觸發了遊戲任務。
中心區,更是熱鬧非凡,遠遠看著就像是個燈火通明的巨大慶典現場。那裡面人影交織,歡笑聲和樂曲聲像一條繽紛的彩帶,將所有的燈火都纏繞在一起,照亮了永夜城的天空。
天空雲霧繚繞,那是魔法列車的終點站。誰也不知道那雲霧裡究竟藏著什麽,因為至今也沒有人坐上過那趟列車。亦或是有人上去過,但無人知曉。
此時此刻,那雲霧裡竟垂下一根根發光的線條,似流星劃過天空的痕跡。而那線條的下方,吊著一顆又一顆蘋果。
雲霧很高,蘋果也很高。可偏偏有人拿著一根長長、長長的竹竿系著網兜,企圖將蘋果摘下。
那竹竿有多長呢?長似天梯。
“我們要進去了哦。”列車員的提醒聲中,電車一頭扎進了喧鬧的海洋中。
聞曉銘趴在窗口往外看,大半個身子都探了出去。他對那天梯似的竹竿好奇得很,可很快,周遭的一切就讓他目不暇接,再顧不上。
“叮鈴、叮鈴……”戴著貝雷帽的青年騎著自行車與電車擦身而過,來來往往的人驚呼著避讓。
那些恰好轉過來的人有男有女,穿著西裝、旗袍甚至還有短打。再加上座下的這趟電車,眨眼間,他們便仿佛駛入了民國舊影。
人群裡也有很多是玩家,從著裝和神情來看很容易分辨。他們驚疑不定,對周遭的一切都保持警惕,與之相反的是NPC們的有條不紊。
不論他們是什麽人設,或神情倨傲或面黃肌瘦,都好似一直生活在這座城裡,並無任何違和。原住民和闖入者的身份,在此時仿佛掉了個個。
前方也有一個公交站台,電車在站台前停下,穿著洋裝的嬌俏小姐挽著西裝革履的紳士上了車,路過唐措和靳丞時,不禁多看了他們一眼。
唐措見她張了張嘴,似乎要說話,但靳丞動作更快,他牽著唐措的手站起來,禮貌地跟他們頷首致意,而後直接擦身而過。
聞曉銘見狀,連忙跟上,三人不急不緩地下了車,列車員還在後頭跟他們揮手,“下次再來光顧我的生意啊!”
電車開走了,露出街對面的情形。一位玩家正背對他們而坐,抬腳擱在小板凳上,讓擦鞋匠給他擦鞋。
可他明明沒有穿皮鞋,而是穿的白色運動鞋。從背面看,他與其說坐得筆直,不如說是全身僵硬,抓著座椅的手指骨節發白,似乎有點輕微的顫抖。再看他的腳,分明是被釘穿在板凳上,血從鞋子裡汩汩流出來,染紅了白色的鞋面。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