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畢,扎克轉身又跑了。同伴連忙追上去,在他身後大喊著讓他趕快去做飯,這可是他們分配到的任務,做不完那不可得被莉莉絲大人一腳踹在屁股上。
扎克可不管,他跑得飛快,跟落日的風擦肩而過。他跑到了電閘前,將四周那幾盞大燈的開關用力拉下——
燈亮了。
那是幾千瓦的大探照燈,坐落在信號塔廣場的四周。這裡原來是鎮上一處很不起眼的小公園,有著紫藤花長廊以及最普通的健身器材,吃了晚飯閑著沒事乾的大媽們時常到這兒來跳廣場舞,所以街道辦的人就在這裡安了幾盞燈。
燈亮了,大爺們也能坐在這裡下棋聊天。這個小廣場,就是從前那無數平凡生活最好的見證。
突然有一天,喪屍來臨了,末日來臨了,生活被破壞,人性開始解構,逐漸分崩離析。還有希望嗎?扎克相信會有的。
他抬頭看著被光照亮的風車,盡管它看起來有點滑稽可笑,但它總是一個希望。
工匠們開始做最後的加固工作,扎克終於和同伴返回臨時搭建的集體食堂,投入到晚餐的準備工作中去。
可帳篷區裡鬧哄哄的,一群人在為了一隻豬搏鬥。德裡鎮僅存的一隻黑豬,哪怕在物資稀缺的末日時代,依舊被養得膘肥體壯。
大家在爭論要不要殺豬。
有人覺得橫豎都要被毒煙毒死了,最後一頓應該吃點好的。也有人覺得萬一沒死,吃了可惜,以後說不定還能找到第二頭豬配種。
“我就說不殺!不殺!誰要殺佩奇先殺了我!”
“你昨天還踩壞了我種在盆裡的蔥!”
“誰也不能阻擋我吃豬肉!媽的!”
“滾開!!!”
“……”
莉莉絲和余一一在不遠處的三層小樓裡看著,余一一撩著窗簾,說:“你看,給他們播《養豬指南》都比喊口號強,養豬和種菜是永恆的課題。”
“你與其在這裡說養豬,不如好好想想你的法術要怎麽變。毒煙已經擴散進來了,風車也搭好了,你再在這裡悠閑,他們就不光會殺豬,還會把你一起丟進鍋裡煮了。”莉莉絲坐在沙發上塗指甲油。進副本那麽多天,她的指甲油都快掉光了。
余一一聳聳肩,又繞回桌前繼續畫符。地上、椅子上、沙發上,已經擺滿了余一一的黃色符紙,上面用朱砂繪著莉莉絲看不懂的紅色符文。
在等待指甲油乾透的時候,莉莉絲靠著沙發扶手靜靜看了一會兒余一一。畫符時的余一一像個高深莫測的神棍,一隻手背在身後,一隻手執筆,下筆如風。
“你說你從前是個道士?”莉莉絲突然問。
“是啊,我看著不像?”余一一笑答。
“你在人間捉過鬼嗎?”
“真的鬼沒捉過,都是大家心裡有鬼。況且我這種住在鄉下的小道士,也就是在村民要造大別野的時候去給他們寫個‘薑太公有令,百無禁忌’的符貼牆上,偶爾去看個風水,再跟和尚搶搶飯碗,最拿手的活就是給人算黃道吉日,十裡八鄉的老太太都很喜歡我。”
莉莉絲總覺得他的話半真半假,不免好奇地問:“那你的道號是什麽?”
余一一正要說,想了想,卻又咽了回去。倒不是他的道號有啥不能說的,只是他想起從前他是長頭髮來著,還扎著辮子。
這種事,如果被莉莉絲知道了,總覺得不太好。
余一一,道號玉泉。爺爺是道士,爸爸是道士,所以他這個正經的985畢業生也是道士,混跡鄉野,享年二十八。
他覺得一生最憋屈的不是大學畢業後被叫回來當道士,而是他竟然死於一場狗血的家庭糾紛。他只不過是去給人看風水,風水沒看出什麽不好,看出了一堆醃臢,最後人家打起來了,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怎麽就那麽慘?
午夜夢回,余一一時常這樣問自己。
這事千萬不能讓莉莉絲知道,遂余一一想了想,一邊畫符,一邊跟她講起了別的事,“我沒捉過鬼,但我爺爺留下的劄記裡說,他小時候似乎見過。我以前上學的時候不怎麽信,我爺爺死前非要我回去繼承衣缽的時候我也不怎麽信,後來到了永夜城,倒開始相信那是真的了。”
莉莉絲挑眉,“你覺得那鬼可能跟永夜城有關?”
“可不是麽。”
“你查出什麽了?”
余一一看了看時間,“時間可不早了,你不是催著我給你變法術?你要想知道,出去之後我再跟你說。”
莉莉絲有些掃興,不過時間確實不早了。她走到窗邊往外看了一眼,那隻叫“佩奇”的黑豬還在豬圈裡好好待著,可見是成功活了下來。
遠處,大大的探照燈將風車照亮,工匠們的加固工作也即將進入尾聲。莉莉絲不再遲疑,轉頭留下一句“你盡快”,便匆匆下樓。
余一一看著她的背影,摸了摸鼻子。他催著莉莉絲離開還有一重別的原因,莉莉絲認真聽人講話的時候,眼睛大大的還挺可愛。
一代暴躁女魔頭,在副本裡當了領袖,居然還會允許一些無關緊要的小NPC直呼她的名字,也有點可愛。
愛情要不得。
要不得。
余一一搖著頭,又繼續畫符。
另一邊,莉莉絲已經快步來到了靠近鎮外的位置。她爬上屋頂,眺望不遠處逐漸入侵的毒煙,眸光冷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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