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是一枚偏1的0.5,攻受皆可更傾向於做攻, 國內gay界是遍地飄0, 但他在荷蘭讀了幾書, 當地攻受配置比例和國內很大不同, 他也就入鄉隨了俗。
先前他以為李叔叔是受的可能性較大, 是攻也還行,溫柔buff對攻受來說都是極致加分項。
又好看又好吃的李叔叔,他眼巴巴惦記這麽久,就這麽便宜了簡影帝,真令人生氣。
但是簡影帝,這麽囂張跋扈一個人,竟然是受?
南山在八卦心和少男心之間反覆橫跳,一會兒泛酸吃醋, 一會兒又忍不住YY起地攤文學《腹黑編劇俏影帝》。
外面掃地的沙沙聲停了。
簡華闔眼伏在床上,被子隻蓋到腰間, 半長黑發散在奶白色的真絲枕套上。
李錚以為他睡著, 進來時動作很輕。
他卻馬上睜開了眼,問:“去哪裡了?是不是找愛慕你那個小管家說悄悄話了?”
李錚笑著答:“對啊。”
“幹什麽?他又問你要小費嗎?”簡華說完,自己先為這並不好笑的玩笑而笑起來。
南山在李錚眼裡只是大幾歲的簡寧川,但他知道簡華的醋性有時候就是來得莫名其妙, 便也不主動去談南山如何, 隻到床邊側身而坐,以手背碰了碰簡華還濕滑的背,柔聲問:“好些了?要洗個澡嗎?”
“不要, ”簡華說了句極其自戀的話,“我覺得流汗的我是最性感的。”
李錚忍不住笑,說:“嗯。”
簡華把一隻手搭在李錚腿上,瞳仁從濕潤的睫毛下斜斜地望過去,道:“那你看到這樣的我,就不想再對我做點什麽嗎?”
李錚只是笑著看他,沒有動作。
簡華把手拿開,臉也轉到另一邊去,一副無趣的口吻:“哦,你老了。”
李錚不是那種會逞一時之勇的人,不中這種激將的圈套,說:“你時差還沒倒過來,等會兒吃點東西,好好睡一覺。”
簡華又把臉轉過來,道:“你是在說,是我的體力不行了嗎?”
李錚正色道:“那必須不是,是我老了,是我不行,你怎麽可能不行?”
簡華:“……”
他瞪圓了一雙眼睛,一時想不到要怎麽反駁這種話,被蹭亂的頭髮擋著半邊臉,他又趴在枕上,遮了立體有型的臉部輪廓,平日裡的男神包袱也不見,神態就像一個正在氣哼哼的俊美青年。
李錚撥開他的頭髮,俯身吻了吻他的額頭,吻完也沒有推開,還保持著俯身靠近的姿勢,很近距離地看著他。
“你真好看,”李錚道,“我的小樓。”
簡華的喉結吞咽,抬起手,用手指碰了碰李錚的劉海,指尖向下,滑過曲折的眉峰,到總是像掛著笑意的眼角,又到挺拔的鼻尖,順著人中,滑到淡色的唇上。
他用指尖輕點李錚的嘴唇,說:“你才好看,比以前更吸引人。你也沒有老,我是亂說的,剛才你表現很好,我很滿意。”
李錚把他的手指捉住,捏在自己手裡,哭笑不得道:“那簡先生,要給我小費嗎?”
簡華也笑起來,道:“你想得美。”
李錚又吻了吻他的嘴唇,才起身退開,道:“不洗澡也要起來了,吃點東西再睡。”
他卻問:“你都不讚美我嗎?”
李錚奇道:“不是讚美過了?”
“我當然真好看,還用你來說?全球影迷都知道。”簡華動作緩慢地下了床,接過李錚遞給他的同款黑色綢緞睡袍,披上後,蹙起眉質問李錚,“是我的表現不夠好嗎?不值得被你讚美?”
李錚拿了睡袍帶子幫他系,從他腰後繞一圈,兩臂堪堪環抱住他。
他二十歲到二十一歲那一年多,長高了數厘米,到最後隻比一米八五的李錚矮了三四公分,再不像少年時和李錚說話接吻,都需要踮著腳尖或仰起臉。
李錚幫他系帶子,微微低頭貼在他耳邊,輕聲給他“剛才的表現”,打了五星好評。
吃過飯,收到五星好評的人尚不滿足,還想再加足馬力,繼續刷個好評出來,還提出抗議:“我想聽你說更dirty的話,你又不是不會說。”
李錚不是不會,只是不想,況且知道他時差緣故早就困了,有些事也不急在一時,就只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聊了一刻多鍾,說到和簡寧川周六碰面的事。
李錚道:“川川周六應該有時間,這次見面別再吵架。”
簡華道:“他不要惹我,我就不和他吵。他明年就該畢業了,等寒假就把吳桐女兒介紹給他,先相處看看,那個女孩真的不錯。”
“這個……還是不要了。”李錚還不想讓他知道內情,怕他一聽就要炸,先把眼前這出拉郎配搪塞過去,隨口說,“也許川川還想考研讀博,那還沒準要去哪裡繼續讀書,異地戀通常會很難,你說對不對。”
簡華上下眼皮打架,道:“早讓他去美國念書了,不聽我的……你們兩個都不聽我的……”
他枕在李錚腿上,沉沉地睡著了。
李錚就這樣讓他枕著,用枕頭墊在自己腦後,拿遙控關了燈,就這樣坐在黑暗裡,安靜地陪伴失而復得的愛人。
簡華說的,你們都不聽我的。
是說三年多前,簡寧川高考前,因為他去哪裡讀大學,三個人之間連環爭執,一度兩兩捉對爭論不論,猶如一場世界杯小組賽事。
從他中學時期,簡華就一直想讓他到美國去念書。
李錚那時手上還有好幾項國內的工作,沒法跟過去陪讀,簡寧川誠然是個生活態度很樂觀的小孩,可性格裡總有些強烈需要旁人給他關注的不安感,聽說可能要被送去美國,就擺出一副堅決不配合的姿態,不接簡華的電話,拒絕上語言課,還當著李錚的面把自己的護照燒了。
他這樣的表現,李錚當然更不放心讓他一個人漂洋過海去求學,更不可能放心讓他住進簡華的家裡。
為這事,簡華和李錚有過幾次算不上愉快的對話,最後留學計劃不了了之,簡寧川還是留在了國內念完了高中。
到了高三,簡華又提出讓簡寧川去美國念大學,還列出幾所電影專業全球知名的學校讓簡寧川自己選。簡寧川本來就是要學表演的,卻也不接受簡華的“好意”,偏要留在北京讀書,看出李錚這次有站在簡華那邊的傾向,也更讚同他去留學,這個小孩叛逆起來簡直要命,揚言李錚再逼他,他就離家出走,還慣會裝可憐,說幾句就開始啪嗒啪嗒掉眼淚,說“沒人愛我,乾爹也不愛我了”這種話。
李錚徹底敗北,和簡華說,要麽就算了,國內幾所電影專業院校其實也不差。
輪到簡華在視頻那頭跳腳,指責李錚,怎麽你每次都向著簡寧川?他要怎樣你就讓他怎樣?我說什麽你都說不好,你是不是偏心?
李錚講道理未果,聽他胡攪蠻纏也有點急,說,我養了他十幾年,偏心他不是理所當然?
簡華摔了手機,幾個月沒有再來過任何消息。
簡寧川先後參加了中戲和北影的藝考,成績都相當亮眼,特別是北影的專業考試,他是那年的全國第一,他本質是個中二兮兮的小朋友,馬上就選了“更有眼光”的北影。
既然是留在國內,留在北京,對李錚來說差別不大,電影和其他藝術類學科是一樣的,老師只能領進門,個體能修行到如何地步,三分看努力,七分看天賦。
簡寧川長得漂亮,又自帶友善光環,很會和人相處,走到哪裡都討人喜歡。入學一個多月,李錚側面打聽過,這小孩在班裡儼然是個班寵,如魚得水,學習和生活都開開心心。
李錚放了心,解散了工作室,宣布不再接新工作,很快去了歐洲,米蘭的畫廊是前幾年就經營了起來,酒莊則是機緣巧合,恰逢國內一位富豪公子玩夠了沒意思,想轉手出去,李錚便順勢接了過來。
到簡華再次聯系他,已經到了十一月。
上次的爭執,兩人都不再提起,簡華問了些簡寧川大學生活相關,但語氣泛泛,想來是已經給簡寧川打過電話了解了,只是想不到該和李錚說什麽,話題隻好繞著簡寧川來展開。
李錚提起酒莊正忙,意思是沒話說就掛了吧。
簡華說,好玩嗎?我想去玩。
李錚說,這邊很忙,沒有時間招待你。
簡華沉默數息,掛斷了電話。
李錚繼續去看著工人們壓榨葡萄,新鮮大顆的葡萄果被少女們赤著腳踩碎,豔紅芬芳的果汁爭相流淌出來,整座酒莊都籠罩在這甜美的氛圍裡。
他忽然想到,這是簡華第一次,在除了簡寧川生日、生病、放假以及團聚的節日以外,主動提出想和他見面。
他頓時感到無措,這是怎麽了?
數日後,他通過簡華的私人助理得知,簡太太和現任男友感情穩定,也許有了想結婚的打算。
而這位男友,是簡華托人介紹給她的。聽助理的言外之音,這已不是第一次了。
這事讓李錚更感到錯雜,他也無法直接去問簡華這是在做什麽,他不知道自己能以什麽身份,才能堂皇地問出這種問題?
一直以來,簡華對女性的態度,就很微妙,他並不是天生的gay,對女性的喜歡和李錚對女性的欣賞,是截然不同的性質。
如果不是他在十幾歲就遇到了李錚,“誤入歧途”,也許他會找到一個心儀的女性,擁有一個圓滿的家庭。
而不是現在這樣,經歷了一次失敗婚姻,第二次也只是在勉強維持,到最後還是走到了名存實亡的結局。
幸福的常規家庭總是類似,李錚見過很多,他的祖父母和父母,他整個家族大多數都秉承著夫妻間相敬如賓,父慈子孝的美好傳統。
還有吳桐和吳太太,也是一對恩愛伉儷。
吳桐的女兒想必是如簡華所說的那樣,很漂亮也很優秀,能得到簡華稱讚的人,並不多。
她的父親也是當代中國電影行業非常優秀的人才,拋開那種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油滑不談,吳桐為人尚算正直,小節不拘,不失大節。
千禧年後不久,中國國產電影票房首度過億,資本迅速湧入,作品良莠不齊是發展路上必經的陣痛,最惡劣的是同時期還冒出了很多渾水摸魚、目的不純的項目,吳桐因為不願和某些意圖靠電影洗錢的雜碎同流合汙,還曾被設計陷害,一度潦倒到需要賣房賣車來填補投資的窟窿。
在當時的一個電影人的聚會上,同行們聊起吳桐,其中不乏事不關己還要落井下石的看客,說些“早知他為人不妥,有此一劫也是活該”的言論。
一向與人和善的李錚,很直接,不留情面地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吳桐雖然給人長袖善舞的印象,但還算得上是位正人君子,如果君子落難是活該,那和在座每一位都息息相關的中國電影行業,未來將再無君子。
後來吳桐東山再起,特意找過李錚一次,當面致謝,說那次以後,有幾位在場同行頗受感染,向他提供了不少幫助,他能卷土重來,要欠李錚一份人情。
又說是“人情”。
那時簡華已經在戛納二度封帝,距離李錚和他分開過去了好幾年,簡寧川都長成了一名幼兒園大班在讀寶寶。
李錚自問沒有提供任何有用的助力,自然不能接受吳桐的道謝,更不可能堂而皇之地讓吳桐欠下這份“人情”。
反而是,他要向吳桐道歉,為幾年前不成熟的誤會。
吳桐早已知道他和簡小樓之間有過一段戀愛的事,只是驚詫於他又一次的道歉。
“你忘了嗎?你已經對我說過抱歉了,”吳桐道,“我當時也說了沒關系,這誤會……嗐,對我沒有任何影響。”
李錚道:“總歸是誤會了你的為人,真的很對不起。”
吳桐尷尬擺手,想了想,說:“傳說小樓走前和你大打出手,還說這一生老死不相往來,不是因為……不是傳言中的那樣?”
吳桐說的“走前”,是指簡華當初來中國,官方稱他將在中國長期發展,但只是短暫的一年後,他就啟程回了美國,全力征戰好萊塢,所謂“將在中國長期發展”,變成了一句徹頭徹尾的空話。
李錚當然知道傳言是怎麽樣,與事實相去甚遠,旁人總是對花邊新聞過於感興趣,解釋得越多,反而讓事情本身變得越沒有意義。
他對吳桐笑笑,沒有說什麽。
吳桐本就是識趣的人,不再多問,感慨道:“你那時隻說小樓是你學弟,我也沒想到你們是……早知道這樣,這種誤會也不會產生了。”
李錚道:“我知道你是為了幫他,他長成那個樣子,心思又太簡單,如果那段時間沒你全力護著,還沒準要遇到什麽更糟糕的事。”
“沒想到會造成這天大的誤會,還以為美國佬多尊重他人隱私。李錚,你向我道歉真的沒必要,我老婆那時還在哺乳期,聽說這緋聞,差點要和我離婚。”吳桐笑著搖頭,道,“不過是沒想到你會一氣之下離開美國,小樓還以為你很快就會回去,有幾天我到處找他都找不到,隻好去了你家裡,還好我去了,不然他會死在那房子裡。”
李錚驚詫到身體前傾,像沒聽清楚一樣抬高音量問道:“你說什麽?”
吳桐一怔,道:“他沒有和你說過嗎?那劇的成年組夏天就來中國拍攝了,他直到秋天才來,是因為身體出了問題,嚴重脫水的後遺症,好幾種炎症,情緒也不太對頭,調理了幾個月。”
李錚受到了極大衝擊,追問:“到底,到底是怎麽回事?”
吳桐道:“就是你走了以後,他待在那房子裡等你,一個人不吃不喝,至少也有三四天,我到的時候他發高燒,神志不清,還以為我是你,我送他去醫院,他一直嚷著是他錯了,還叫我不要走。後來出院後,身體太虛弱,他也不願意回你家,我就讓他暫時住在了我那裡。”
李錚心臟下墜,一陣茫然。
幾年前,1997年6月,他在好萊塢,向簡小樓問,想不想跟我回中國,一起生活。
簡小樓說,我不想。
他們隨即在好萊塢分開,李錚獨自回到紐約,接到國內打來的電話,說他祖母病危,讓他火速回國,他匆匆收拾行裝,走前在桌上留了封手寫的短信給簡小樓,信中告知:有事回中國,辦完會回來。
李錚祖籍蘇州,從小跟隨父母親在北京長大,回國後從上海星夜奔馳回到蘇州老宅,所幸和祖母見了最後一面,老人溘然長逝,隨後是白事,大家族禮節繁複,他又是唯一的孫子,數個日夜都守在靈前,全了禮數,也全了自己想送老人最後一程的心意。
等白事結束,他把電話打回紐約的公司,公司那邊表示了關心,才問他何時回去?
他卻不能馬上返程,他的父親亦是獨子,這陣子比他更忙,辦完事後累垮了身體,自己倒也住進了醫院,他需得等到他父親身體痊愈,才好回去。
他回來前跟的是《秦始皇》項目,和人事通完電話,又給同組編劇打了過去,詢問這劇的相關進展。
這位女同事和他關系很好,高興地和他聊了一籮筐有的沒的:“已經交本子了……你的綠植我每天都記得幫你澆水……這劇說要去中國拍……隔壁蘇珊娜再婚了……成年嬴政也是位美籍華人演員……你那個學弟搬去和吳同居了……”
李錚沒有再回美國,他的學業早已結束,而《秦始皇》劇組七月份就來到了中國,他等父親出院,父子兩人一起去了陝西。
半個月後,媒體爭相報道,新中國第一代電影人李述之子、國內知名實業集團領軍人李隱璞,為中美意三國合拍史詩大劇《秦始皇》追加兩千萬投資,成為該片中國一方投入金額最大的投資商。
當然是因為有利可圖,更因為李錚參與了這部劇。
直到九月底,簡小樓才也來到中國。
重逢那天,李錚和他握手,金桂飄香的時節,他手心裡冒著冷汗。
李錚對他說:“你好,簡華先生。”
各方投資公司當天都有代表在場,所有人表現得都很得體。
散場時,李錚看到吳桐幫簡小樓披了件外套,還輕托著他的手臂,以一中庇護的姿態,陪他出去。
那時李錚以為……
就像他聽了旁人說,他離開紐約後,簡小樓和吳桐的“同居”關系,他也這樣以為。
他沒想過分開時,活蹦亂跳的,在好萊塢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的簡小樓,會在分開後,變成一個身體虛弱,時常需要旁人照顧的病人。
再到後來,他們一度冰釋前嫌。
簡小樓也從沒說過,自己曾經在紐約那座房子裡,孤獨地等了他幾天之久,甚至還差點因此送命。
他從來不知道這件事。
和吳桐見過面那天,他回到家,他和年幼的簡寧川住在一起。
簡寧川背著米老鼠小挎包,拿著一個小鏟子,在院子裡玩“挖蚯蚓”的遊戲,挖得滿臉滿身都是泥。
因為他對照顧簡寧川的阿姨交代過,這種遊戲是可以玩的,玩過洗乾淨就可以,自由自在的小孩子天性不該被所謂“衛生”所束縛。保姆阿姨隻站在旁邊看著,也不加阻攔。
簡寧川見大人回來,小短腿快跑幾步,到李錚面前停下,手指揪住李錚的西褲,立刻蹭在上面兩個小小的泥印,他奶聲奶氣地叫:“乾爹!”
李錚低頭看他,他的臉和簡小樓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簡小樓幾歲時大概也是這個樣子。
他晃李錚的腿,催促道:“快抱抱我!抱抱我!”
李錚把他抱起來,讓他坐在自己的臂彎上,他用自己的小泥臉去蹭李錚的臉,見蹭髒了,還很得意,說:“我好愛你呀,有泥巴都要分給你,你愛不愛我?”
我當然愛你,川川,我非常愛你。
縱然你來到這世上原本是個錯誤,但此時此刻,我已經錯過太多,如果沒有你,我於這世上只怕再沒有任何留戀。
噔——
李錚從這悲觀的睡夢中驚醒過來,竟被十幾年前的情緒支配,腦子裡嗡嗡作響,好在很快,他清醒了。
不知什麽時候,他不知不覺也睡著,半身滑了下來,簡華也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趴在他的胸腹前,兩手抱著他的腰,睡得還是很沉。
已經早上七點多了。
這一夜似夢非夢,憶起很多陳年往事,已經悵惘過去的數個春秋,他反倒很少去想起這些,是因為命運恩賜,讓他重新得到早已失去的珍寶,所以這些舊事才重又踏破虛空,在思緒裡翻滾而來嗎?
窗簾的縫隙透進來一點天光,今天似乎仍舊是個好天氣。
李錚低下頭,虔誠地吻了吻簡華的頭髮。
簡華發出近似咕嚕咕嚕的幾聲,非常可愛。
李錚:……
他動作很輕地把簡華的手挪開,托著簡華的後腦杓,讓簡華舒服地躺好繼續睡。
他才下床,去洗手間處理自己的問題。
離老還遠著呢。
上午近十點,簡華終於睡夠,醒了。
他出來找了一圈,沒有人,又繞過那扇不知真假的禦製屏風,隔著簾子朝外面看了看。
南山和魯尼在院子裡曬太陽。
“喂!”簡華叫人。
魯尼反應極快,馬上應聲起身,南山不情不願地也站了起來。
“我要吃早飯。”簡華隔著簾子問,“他又出門了?中午回來嗎?”
南山道:“李先生說看情況,能回來就盡量回來。”
離電影節頒獎禮越來越近,組委會的安排也相應地比前陣子要多。
影帝吃早點,讓自家保鏢去吃水果。
管家站著。
管家:“……”
“如果他中午不回來,你準備給我做什麽午飯?”簡華問管家。
“我們有菜單,八大菜系任君選擇。我不負責做飯,隻負責送過來。”南山道。
“哦。”簡華點頭,又說,“隨便點幾道,反正是要清淡點,我不吃辣的。”
南山:“……”就是想炫耀你和李叔叔有性.生活了嗎?!要不要替你找狗仔來啊?!
其實簡華是真的不吃辣,口味偏清淡,和南山想的沒有關系。
但簡華也是真的有點想向這潛伏的情敵炫耀,只是還沒想到合適角度,總不能直接說昨晚他和李錚發生了什麽吧,巨星不能這麽不要臉。
“管家,”巨星道,“你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麽嗎?”
管家一口血要吐出來,你這美國佬,說什麽下流話呢?!簡直無恥!
在吃哈密瓜的保鏢聽不懂中文,只顧著自己吃得津津有味。
簡華自認為適可而止,炫耀過了就算了。
管家卻迅速展開反擊,道:“其實呢,這也沒什麽,我談過五六次戀愛,有時候空虛寂寞冷,也會找其中一個前任看雪看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男人嘛,這很平常。”
簡華問號臉:“什麽寂寞,什麽月亮,什麽詩詞,你是念了句散文詩嗎?”
南山:“……”
讓一個外國人熟悉被玩壞的網絡梗,是難為影帝了。
“就是說,”南山簡單粗暴地總結道,“男人需要啪啪啪的時候,誰都行,不一定是因為真愛誰。”
啪啪啪簡華還是知道的,諷刺道:“這樣嗎?那他怎麽沒找你?”
南山動動嘴巴,沒敢說,不想讓影帝再度使用魯尼武器。
簡華道:“想說什麽說吧,不會揍你,上次也是逗你玩,誰讓你嘴巴那麽壞。”
中文說不好的人,聽起來總會有種詭異的萌感。
饒是南山這麽討厭影帝,也被他最後那句“誰讓你嘴巴那麽壞”的孩童式表達而逗樂了一小下。
南山就真說了:“還未必是他不想找我,你再晚來幾天試試,骨頭渣子我都不會給你剩下。”
“胡說八道,”簡華頓時怒道,“胡說八道,我就是晚來幾年,也沒你的份!”
魯尼聽不懂,聽得出語氣,這又是生氣了?馬上放下瓜。
南山:“……別氣別氣,說說而已。”
簡華著重強調道:“我晚來幾輩子,都沒你的份,別說什麽骨頭渣子,他的頭髮指甲皮膚,哪一樣又不是我的?”
南山心說,你是真沒聽過李叔叔和Lou的絕美愛情故事,最好別刺激我,再刺激我,我就講給你聽聽。
這樣一想,影帝也屬實有些慘,從美國追來,這都不能說是千裡送,是標準萬裡送。
如果知道李叔叔心有所屬,念念不忘的還是初戀,現在影帝把話說得這麽滿,追愛追得沒留余地,將來被打臉的聲音,足以響徹亞歐拉美,震撼太平洋。
簡華早已功成名就,對有些東西根本就不在乎,由著心意對管家炫耀一通,卻也沒把自己炫耀高興,還莫名其妙來了氣,越想越氣。
李錚在這裡住幾天,就迷住這麽一個年輕帥氣的管家,往前數數還不知道有多少個愛慕者,一個能吸引他的都沒有嗎?有沒有動過心?有沒有抱過誰?親過誰?
“他真沒帶別人回來過嗎?也沒出去跟人約會?”巨星吃過飯,又喝管家打好的咖啡,開始車軲轆地問話。
南山服氣了,道:“不是問過了?我說的都是真的,沒有。他也很少出去,一般都是去電影節組委會才出門。”
簡華道:“這組委會裡都有誰?”
南山以為是關心電影節,說:“網上能查到,要我幫你查下嗎?”
他摸出手機搜索,遞給影帝,又說:“我陪他去過一次,基本都是些老頭老太太,他是最年輕的。”
“那是因為他好看,好看就年輕。”簡華掃了一遍名單,皺眉說,“這幫人怎麽請得動他去做評委?這個,這個,還有這個,給他提鞋都不配。”
南山一個外行,都知道他說的這幾個都是國內影視界大佬,比李錚成就是差些,但也不至於提鞋都不配,隻好笑笑不作聲。
簡華說的卻不是藝術成就,而是別的:“這些人很討厭,虛偽極了。以前我剛來中國還沒名氣,他們對我是一種樣子,後來我有了名氣,對我又是另一種樣子,我最討厭這種人。”
南山讚同道:“是很討厭。”
“李錚就不會,”簡華對拉踩之術無師自通,道,“他對所有人都一樣,不會因為你是誰就對你態度不一樣。”
南山倒也同意:“我也覺得是這樣,他對誰都一視同仁。”
簡華馬上又說:“我不一樣,我是特別的。”
南山:“……”神經病,誰管你特別不特別了?
他又想到上次的見聞,道:“剛說的這幾個人,對李先生還是很友好的,反而是別的人……唔,可能是不太好。”
“誰?”簡華把還顯示名單的手機遞過來,道,“你能對得上名字嗎?”
南山只能勉強對上兩三個,畢竟不熟,也不知道他問來是要做什麽,索性道:“不能,我都不認識。”
簡華道:“是怎麽不好?”
“就是比較冷漠,”南山道,“也不太客氣,整體的氛圍就是排擠他,排擠你懂嗎?就是……marginalized。”
簡華不可思議道:“怎麽會這樣對他?他的人緣從來都是很好的。”
南山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出過櫃?是我猜的。國內這年齡段的很多人,還是很排斥這個。”
簡華端著空了的咖啡杯,安靜地想了片刻。
他不說話的時候,安靜思考的時候,就是他在銀幕外最有魅力的時候。
南山又快被他這張臉迷住,迷弟濾鏡說話就要重新打開。
“魯尼,去換衣服,出門。”簡華以英文道。
魯尼吃完水果以後,就在旁邊玩手機,聞言即刻起身,也不問出門做什麽,馬上就去換衣服,一派訓練有素的作風。
南山問:“要去哪兒啊?李先生走前交代,說最好別讓你出去。”
簡華一臉冷酷道:“放心,他不會扣你的小費,我還會多付你一筆。”
“我是為了錢嗎?我是怕你出去惹麻煩!”南山深深懷疑,這位渾身貼滿“事兒逼”標簽的巨星,出門不惹事是絕不可能的,阻攔道,“到底去哪兒?我要給李先生打電話了!”
簡華道:“別給他打,我要悄悄地去找他。”
南山:“???”
簡華釋放出了影帝氣勢,道:“我要去看看,到底都是哪些討厭鬼在欺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