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會無非就是一群人圍在一起, 端著個酒杯聊著生意上或者政策上的事, 女士們或許會聊party,聊奢侈品,聊時尚, 都是一些高雅而又無聊的事情,白涼一點都不感興趣。
白涼坐在靠近落地窗的位置, 沈珩的秘書給他端糕點拿果盤倒飲料,把他伺候得周周道道。
偶爾也有幾個人注意到角落裡坐著個安靜的黑頭髮的亞洲少年, 仔細一看還挺漂亮,不禁往他那邊靠近一點點,想要搭訕, 又怕太過熱情, 把這個含蓄的東方少年給嚇到。
這個酒會居然出現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的亞洲少年,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在場的來賓無一不是白皮膚金頭髮, 或者棕色皮膚棕色頭髮, 甚至黑皮膚黑頭髮的人,畢竟這個酒會也只是宴請了奧地利以及附近幾個國家的知名企業家,以及名媛交際花明星這些而已。
他們不認識這個亞洲少年, 就說明這個少年並不是被邀請的明星,他的外形決定了他不是歐洲人,所以也能判斷他不是企業家,而且看起來也不像是混血,那就更加不可能是在場的某個來賓的兒子了。
唯一有可能的是, 他是跟著某一個企業家來的,而且很有可能是被某個富商包養的小情人,來這裡見見場面。
也不知道他是跟著誰來的,居然完全不見有怯意。在這個聚集了歐洲大部分商業巨鱷的酒會,在場的每個人都是有頭有臉,他竟然一點也不覺得新鮮好奇,以及膽戰心驚,而是旁若無人地坐在角落裡,認認真真地吃東西。
如果不是他目光短淺沒有見識,那就是帶他來的人權力很大,大到讓他也覺得自己是個人物了。
而且看他身上穿的衣物,雖然沒有牌子,但肉眼都能看出他身上那套衣服出自名家,不論是設計上還是縫紉上,都無可挑剔。
他身上倒是乾淨利落,並沒有像明星啊或者是被包養的愛慕虛榮的年輕人那樣,恨不得全身都戴上昂貴的奢侈品首飾。他既沒有戴耳釘,更沒有打鼻釘,五根細白修長的手指空蕩蕩的,吃東西時露出來的那一截手腕上也沒看到有手鐲手環那些東西。
白涼感覺到別人打量他的目光,於是停下吃蛋糕的動作,往四周看了看,現場人實在太多,即使大家都保持著優雅的聲調來說話,還是顯得有些吵鬧了。
沈珩的秘書注意到他的動作,連忙彎腰問道:“白少,您是需要什麽東西,還是覺得累了?如果累了的話,我們可以到二樓老板的休息室坐一坐。”
白涼回想剛才那幾道充滿探究性的目光,心裡不太舒服,感覺像是有人像在大庭廣眾之下將他一點點剝光,他頓時覺得盤子裡的蛋糕也沒有那麽好吃了,放下刀叉跟沈珩的秘書說:“那我們就先上去吧,我有點困了。”
秘書便幫他取下衣領上和膝蓋上的餐巾,然後帶他從人少的樓梯上二樓休息室。
用眼角余光一直關注著他的那些賓客,只見他從位置上站起來,轉身的時候似乎看到他衣領下戴了根銀色的項鏈。
看來不管是看起來多麽清高的形象,被包養的人內裡還是有那麽一點貪圖錢財的虛榮心的。不管是身份顯赫的企業家還是見不得別人過得比自己好的交際花,看到白涼戴著銀項鏈之後心裡都這樣想道。
二樓人就少了很多,大部分是酒店的服務生,也有幾個客人在安靜的角落裡聊著天。
白涼經過二樓走廊的時候,會場下面燈光就暗了下來,聚光燈焦點在正前方的小舞台,穿著黑色西裝打著領結的司儀用德語和英語念了一次開場白,然後邀請今晚的特別嘉賓上台致辭。
聽到司儀念出“Barzel von Lehmann”這串名字,白涼停下了腳步,往走廊扶手那邊靠近,居高而下地看向前面舞台。
果然看到沈珩在幾個漂亮性感的禮儀小姐的擁簇下走上了舞台,他西裝領子上別了個小型的麥克風,說話的聲音經過麥克風,從會場四面八方的音響設備傳出來。
白涼聽不懂他說的德語,即使在奧地利生活過一段時間,他也只是跟著沈珩或者Abel兄弟倆學了幾句日常用語,以及幾個生活中經常會出現的物品的單詞而已。
能認出“Barzel von Lehmann”這串拗口的發音是沈珩在奧地利用的名字,對白涼來說已經不錯了。
沈珩站在台上說了幾分鍾的話,台下的觀眾,特別是女性觀眾,看他都要看得入迷了,白涼從後面還能看到她們時不時跟旁邊的女性交頭接耳議論的動作。
白涼不得不承認,沈珩這個老東西魅力實在太大了,只要他想,估計會有大把大把的性感女人或者漂亮男人對他投懷送抱。
沈珩致辭結束回到場下,果然很多人不顧司儀還在台上說著無關緊要的事項,都朝著沈珩所站的位置靠攏,說說笑笑地跟他搭訕。
白涼這會卻不想去休息室了,他手肘支在走廊扶手上,眯著眼睛往沈珩那個方向觀察,果然有不少人蠢蠢欲動。
跟沈珩交情比較深的,性格又比較粗獷直爽的朋友看到他左手無名指上的銀色戒指,忍不住問他:“哦,巴澤爾,你這是結婚了嗎?”
沈珩舉起酒杯抿了一小口酒,不動聲色地嗯了一聲。
他親口承認自己結婚的事,在人群裡引起一陣轟動,朋友見他不打算瞞著,就更加好奇了:“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一點消息都沒接到?究竟是何方神聖,能讓你心甘情願地踏進婚姻的墳墓——噢你以前是這樣說的,婚姻不是必需品。”
沈珩並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朋友又問:“今天你自己來的?你的另一半沒有跟你來嗎?”
沈珩給了個模棱兩可的回復,便不再開口。
他結婚這件事給在場的女士極大的打擊,她們想要對此刨根問底,最好是打聽出能讓沈珩放棄單身至上這個想法的女人究竟是如何優秀,再跟自己對比一番,看她到底配不配得上沈珩。
女人嫉妒起來讓人害怕,她們不停地往沈珩身邊靠近,想要更近地接觸到沈珩,從沈珩身上找出一些蛛絲馬跡。
她們還是不願意相信沈珩已經結婚了,她們之中有的已經迷戀沈珩很多年,但都沒有得手,有些則是當過沈珩的情婦,抱著一絲絲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想法,有些從少女熬成了貴婦,還對沈珩心心念念。每個人都對沈珩抱著僥幸心理,看著他身邊的人來了又去,也不見沈珩真正為誰動過心,即使給他生下孩子。
不過這樣對她們來說也是件好事,這樣沈珩就不屬於任何一個人,她們還能對沈珩抱有各種各樣的幻想,但現在沈珩無名指上的戒指打破了她們的美夢,如果沈珩身邊站著他的伴侶,那麽嫉妒心一定會使她們在沈珩面前變得無比醜陋。
她們跟沈珩聊著一些女人的話題,企圖從沈珩嘴裡撬出一些關於他伴侶的任何信息,她們聊什麽時候哪裡又會有什麽歌劇演出,哪裡有時裝秀,哪裡有聚會,還慫恿沈珩到時候抽空帶上他夫人去參加一下,也讓大家都認識認識他的夫人。
沈珩無心聽她們說的這些無聊的事情,她們所說的都是終日無所事事的貴婦人愛做的事情,完全不合適白涼,先不說白涼有沒有時間,就算有,沈珩也不會同意讓白涼做這些沒有任何意義的事情。
白涼到底是個男孩子,男孩子就應該有男孩子的樣子,沈珩有空倒是願意帶他去攀爬,帶他騎馬或者游泳,射擊或是踢球。
聊著聊著聊到了香水方面,女士們問沈珩他的夫人喜歡什麽樣的香水,然後又湊到沈珩身邊,借著建議他買什麽樣的香水送給妻子能最討妻子喜歡而想對沈珩動手動腳。
白涼這可忍不下去了,別人欣賞他的東西可以,他甚至還會享受一下別人覬覦他的所有物的自豪感,但要是有人對他的所有物產生佔有的念頭,那他就不能坐視不管了。
於是白涼想都沒想,轉身就往樓梯走,沈珩的秘書見他突然回頭,以為是有什麽重要的東西忘記拿了,急忙跟上,在他後面低聲詢問:“白少,您是忘了拿什麽東西了嗎?”
白涼點頭回答他的時候已經走到了樓下,面前經過一個端著放酒杯的托盤的服務生,他便順手在上面拿了一杯,然後不緊不慢地往沈珩那邊走。
想要接近沈珩的人實在太多了,他身邊就顯得有些擁擠,表面上看大家臉上都有說有笑的,舉止神態大方自然,但腳底下不知道彼此踩了對方多少腳,即使這樣她們還是得保持淑女的風度,以免丟人現眼。
其中一個女士在靠近沈珩的過程中不知道被誰的高跟鞋踩了一腳,高跟鞋的威力可不容小看,她當下就吃痛地往後退了幾步,別人都反應迅速地從她身後讓開,以免被牽連。她由於重力作用,眼看就要往後摔跤,好在背後站了個人,她撞上去穩住了自己的身體,才不至於當眾出醜。
好巧不巧,她撞到的那個人手裡端著酒杯,被她這麽一撞,酒杯裡的酒就灑了出來,她禮服的後背頓時就濕了,不僅酒氣衝天,單色的裙子也染上了紅酒的顏色,一條昂貴的裙子就這樣報廢了,而且還很狼狽。
她被身邊的人拉了一把,站穩之後轉身去看她撞了誰,是誰那麽不長眼把酒潑在她身上,結果看到的是個長得跟她差不多高的男孩子。那個男孩子看著還沒她壯實,瘦瘦小小的一個,像未成年一樣,被她撞到後他身上那件做工考究的禮服也被酒灑濕了前胸,此時正一臉錯愕和無辜,眼睛裡還彌漫了一些委屈,看著怪可憐的。
跟一個孩子斤斤計較不太符合她名媛的氣質,她非但不能遷怒,還得笑著賠禮道歉。
對方受到她的道歉,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愣了一會才連忙說:“是我的錯,我把您的裙子弄髒了。”
名媛急於在意中人面前扮演大家閨秀的知書達理形象,即使報廢了一條兩三千歐元的裙子,也只能認了,她總不能在心儀的男士面前表現得個得理不饒人的潑婦一樣,對著一個年紀小很多的孩子竭嘶底裡地索取賠償吧?
這件事到底是個意外,歸不了根結不了底,無法指責是誰的錯,名媛在她的朋友的幫助下離場去換衣服,而白涼看似舉目無親地站在原地,可憐兮兮地穿著濕衣服。
即使身上有點狼狽,但看起來不但不讓人覺得他邋遢,反而還讓人覺得他楚楚可憐,恨不得把他摟進懷裡安撫。好幾個企業家都忍不住想上前問他需要什麽幫助,畢竟這個黑頭髮的男孩子長得實在太漂亮了。
他們還沒有來得及付出行動,就見沈珩走到那個男孩子面前,彎腰輕聲地問他要不要緊,只見男孩搖了搖頭,說他沒事。
他越是這樣不在意,越是讓人覺得他是在故作堅強,就越是讓人對他心生憐愛,就連沈珩都不可免俗,一如他們心中所想的那樣,溫柔地安撫著他,並要陪他去休息室換套衣服。
沈珩征詢到白涼的同意,便要帶他上樓,於是跟周圍的人點頭致歉:“鄙人先帶這個孩子上去換身衣服,大家請先自便。”
看著沈珩半攬著那個男孩子離去,其他人才紛紛從剛才的突發事件中回神,繼而八卦地聊道:“那個男孩子太漂亮了吧,你們發現了嗎,剛才Lehmann看他的眼神有點不太對勁啊。”
“直覺告訴我,Lehmann的婚姻要出現危機了。”
“那這真是件遺憾的事情呢,哈哈哈。”
沈珩把白涼帶回他專屬的休息室,關上門後馬上把白涼身上濕了一片的衣服脫下來。脫了外套才發現,裡面那件襯衫也濕了,打濕的地方還能看到下面的膚色,沈珩怕白涼著涼,連著裡面的襯衫都脫了。
白涼光著上半身,突然條件反射地打了個顫,沈珩便把自己身上的西裝外套脫下來給他披上,問他還冷不冷。
白涼被充滿沈珩氣息的衣服一包起來就不冷了,他衝著沈珩笑,像隻狡猾的小狐狸,美滋滋地說:“不冷了。”
沈珩捏了捏他的臉,無奈道:“不是說了讓你跟我秘書待在一起,吃飽肚子就上這裡來休息嗎,怎麽想起來要走到我那邊,我身邊那麽亂,今天還只是被人撞到了而已,萬一哪天遇到恐怖分子襲擊呢?”
這並不是誇張的話,沈珩作為一個資本家,在全球各地特別是中東南美都有產業,那些地方的極端分子很多,經常會做出偏激的危險事情來,沈珩當初也是考慮到了這一點,才把白涼送回不能隨意持有槍支的國內。
白涼扁著嘴說:“我看她們都要把胸貼到你身上了,我不高興,想過去提醒一下她們你已經是有夫之夫了,誰想到剛走近就被碰到了,結果沒能宣布主權,還落得一身狼狽。”
沈珩聽後又無奈又好笑地刮他的鼻子,說道:“小醋壇。”
白涼不服氣地哼哼:“你是大醋壇,我是小醋壇,剛好是一對。”
沈珩吩咐秘書去附近的商城給白涼買一套衣服回來,白涼卻說:“這裡離有衣服賣的地方挺遠的啊,一來一回多浪費時間,反正你今晚話也上台說了,臉也露了,應該沒什麽事了吧,我們回家好嘛,我好困想睡覺了。”
沈珩看得出白涼就是不想自己在這裡跟別人走得太近,見他乖乖巧巧地趴在自己胸前,沈珩權衡之下,還是選擇帶他回家,剛才不少人都覬覦著自己的寶貝,沈珩也不放心讓白涼離自己太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