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主持人逐一介紹, 先是近代畫家的畫作, 書法家的真跡,雕刻家的玉雕等等,最後輪到那個被年代打磨地光滑的, 其貌不揚的藥碾子。
“大家可不要小看這個石頭做的藥碾子,這可是五百年前的古物了, 不信的話大家可以看它的底部,上面還刻著製造年代。它之所以變得這麽光滑, 是因為這五百年間被人不停地用來碾藥材,這個藥碾子是許升先生割愛,許華升先生將把競價的百分之三十捐贈給本次慈善會。”
白涼死死地盯著那個其貌不揚的藥碾子, 太陽穴上青筋暴起, 眼神看著像要吃人,甘菁菁被他的反應嚇到,不得不往旁邊退一步。
許升在主持人介紹完後在台下跟在場的賓客點頭致意, 白涼自然也注意到他, 那是XS的老板,他父親以前的合作對象,也是把他父親逼上絕路的人。
白涼還是時隔這麽多年終於見到他, 當初白父的獨家秘方泄露一事後,XS損失了一年的心血,因此在市場失去了主導地位,XS一蹶不振,全靠著口碑和以前生產的香水系列維持運轉, 而許升也當了甩手掌櫃,出國去了。
XS氣數已盡,這兩年因為沒有新的配方,被國內外的香水公司不停地排擠,許升作為老板,不再投入心血去挽救,反而轉移資金到自己帳戶上,XS破產只是時間問題了。
許升這幾年沒什麽變化,他已經五十幾歲了,只是兩鬢多了點白發,用發膠靜心地梳理,又紅光滿面的,看著比幾年前還要過得安逸。
也是,XS當年的損失他一個勁推給白涼的父親承擔,甚至不顧合作多年的情誼,不說撈一把,還要落井下石,獅子大開口地從白父身上榨取利益,導致白家家破人亡。
白涼始終認為父親的死跟XS不無關系,商業間諜也是XS招聘進去的,他父親只是惜才,結果到頭來什麽責任都是他父親承擔,白涼無數個日日夜夜都為父愛的死古板感到不值,如果他當初活下來,或許現在還能洗清冤屈。
這個藥碾子是白家的傳家寶,白家的祖先世世代代用它來配製香料,到了他父親那一輩,因為改用實驗器材,這個藥碾子就被洗乾淨放在書房裡擺供。
後來白家別墅被強製扣押抵債,白父什麽都來不及拿,於是這傳承了幾百年的,白家世代祖先用來討生計的傳家寶就變成了一件古董,不知道變賣去了什麽地方。
今天突然見到,還跟父親的“舊友”一起出現,白涼簡直覺得是上天助他。
他不顧甘菁菁還站在他身邊,甚至一個招呼都不打,就走到前排比較顯眼的地方,他要拿回他們家的東西。
前面的字畫拍得都很順利,幾萬十幾萬,最多幾十萬就被人拍走了,這些東西年代不長,收藏者都只是衝著作家的名氣去的,這種價格也合情合理。
而看著沒有什麽觀賞價值和收藏價值的藥碾子,反而成為了壓軸。
畢竟是五百多年前的東西,即使是一塊石頭,只要有了歷史感,那也能成為一件值得收藏的寶物,在場的不乏人傻錢多附庸風雅的暴發戶,也不缺有錢任性的富豪,他們為了彰顯自己的品味和文化修養,肯定會出很高的價錢來競拍。
開始競拍之前,主持人還在台上說了幾句煽動性很強的話用來激發富豪間的競爭力,一個藥碾子,硬是被她吹成了聚寶盆,引得不少人紛紛出價。
“十萬!”
“二十萬!”
“四十萬!”
“五十萬!”
“一百萬!”
“兩百萬!”
……
一個石器拍到百萬級別,即使有歷史意義,也偏高了,這樣的石器估計民間不計其數,有的甚至丟在老宅角落無人問津,這一個個價叫得令人稱奇。
氣氛越來越激烈,許升坐在台上一側的位置上,聽著別人的出價越來越高,臉上的笑容就越來越明顯。
“八百萬!”
一個外地的富商喊出了這個價格,當下就有不少人驚呼,八百萬足夠拍一個前朝的瓷器了,比起具有觀賞價值的瓷器,這個其貌不揚的石器實在有些掉價了。
白涼站在交頭接耳的人群中,這會他反而冷靜了下來,在主持人倒數的時候,他沉著地出聲:“一千萬。”
他的出價吸引來別人的注意,不少人都認出他是如今風頭很足的演員,見他突然出聲,還是這個不算低的價格,竊竊私語的聲音更多了。
一千萬對於演員來說是一筆不少的錢了,一線二線演員一部電視劇的片酬也差不多是這個價,何況他們為了這一千萬,可能還得在條件惡劣的地方待上好長一段時間,日夜顛倒地拍戲。
但白涼在兩年前就榮登過國內藝人富豪榜,除了一線的片酬,他的收入來源更多是天價代言,他小小年紀就成為娛樂圈裡身價數億的藝人,這一千萬對他來說應該也只是九牛一毛。
只是驚訝他一個不滿二十歲的孩子,為何也像大人一樣對這些不實用的古董感興趣,也想看看他到底能為這件古董出多高的價,以猜測他的財力。
之前出價的那位富商也是不差錢的主,見有人跟他競價,他就來了鬥志,又見對方是個十幾歲的小明星,就更加不把他放在心上了,於是又出價:“一千一百萬。”
白涼眼睛一眨不眨地再加價:“一千五百萬。”
這一加就是四百萬,完全不見他心疼,一些沒見過大場面的人都為這個數字驚訝,連自視甚高的富豪都忍不住去關注這個娛樂圈新秀。
甚至有人在人群裡輕視地笑了起來,說:“他應該拍不下這個藥碾子,估計只是叫個價,好在娛樂圈裡刷點話題。”
說這話的人是某家雜志社的主編,他做過太多娛樂圈的新聞資訊,見過不少明星為了自我炒作不惜冒大風險,所以白涼這一舉動,也被他歸在了炒作的手段裡。
但他身邊的人並沒有理會他,他再怎麽了解圈內的規則,他也只是個拿著不高不低工資的工薪階層而已,自然也不會懂有錢人的偏執,而且那邊已經出價到一千八百萬了。
富商出到了一千八百萬,許升的眼睛都瞪得像銅鈴那樣大了,原本他只是想把這個對他來說放在倉庫裡沒有什麽用的石器處理掉而已,想著怎麽說也有五百年的歷史,賣個百來萬應該是沒問題的。如今XS的利潤越來越低,過不了多久說不定就會破產,他總得給自己多攢點錢,至少讓下半輩子不那麽清苦。
只是沒想到今天拍賣會會有出手這麽大方的老板,即使要捐出百分之三十,再扣掉稅,到手的應該也還有千來萬吧。
富商喊出一千八百萬後,全場都安靜了下來,為這一個不起眼的石器花這麽多錢,也是沒誰了。富商得意地看著白涼,只見白涼面無表情的,好像在沉思,他就有點勢在必得了。
主持人見白涼沒有瞬間接價,以為他是退縮了,於是喊道:“一千八百萬,還有沒有人出價,沒有那麽我就倒數了。一千八百萬一次,一千八——”
白涼突然出聲:“兩千萬。”
富商跟主持人都被他弄得措手不及,其他人更是對他們倆的激烈競爭拭目以待。
沈珩從白涼喊價開始便一直關注著他,也不知道他為什麽那麽執著於那個做工粗糙,又沒有藝術感的藥碾子。
富商被白涼出的這個價堵了一口氣,見其他人把目光轉向了白涼,他覺得自己要被一個小小的明星給壓下去了,顧不上思考那個石器到底值不值這個價,只為了爭口氣出個風頭,他就繼續抬價:“兩千一百萬。”
白涼眼都不眨一下,繼續加價:“兩千三百萬。”
富商急忙抬價:“兩千四百萬。”
白涼比他淡定很多,輕描淡寫地說:“兩千五百萬。”
都到了這個價,再往上加,那就不是面子上的問題了,即使有錢,也不帶這麽浪費的,說不定只會給人落下一個人傻錢多的印象。
但白涼並不那樣覺得,他臉上一如開始,什麽表情都沒有,仿佛兩千五百萬對他來說只是一個數字而已。
正是中年事業有成的富商自然不可能讓人看低,不然說出去,他一個做了二十幾年大生意的老板,還比不過一個出道幾年靠臉吃飯的小藝人,他的臉面往哪放?
“兩千六百萬!”
白涼:“兩千七百萬。”
富商:“兩千八百萬。”
這下會場是完全沒有聲響了,安靜得只剩下兩個人的喊價聲,連主持人都忘了要說什麽。
沈珩見白涼一副要拚個你死我活的模樣,知道他是脾氣上來了,不會輕易罷休,要這麽個拍法估計這個石器能拍到上億,雖然知道白涼不缺錢,但也沒有必要為了這麽個東西花那麽多錢,過後想起來,他說不定會後悔。
想到他因為愛財如命而悔不當初的樣子,沈珩就覺得又可愛又無奈,於是也跟著出了個價:“兩千九百萬。”
他低沉的聲音像是一塊石頭,在平靜的湖面上驚起一層層浪花,在場的人因為他的加入而重新議論紛紛,連主持人的聲音都被掩蓋了。
主持人難得在奧帝當家人面前表現一次,不得不尖叫來找存在感,她激昂地喊道:“兩千九百萬了,還有人要出價嗎?”
富商聽到沈珩出價,頓時就松了一口氣,為一個石器花那麽多錢的確不值得,就算是為了爭口氣,兩千八百萬對他來說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了。他覺得自己背後一陣陣冷汗,完全不敢想要是沈珩或者白涼沒有接下去拍,他會不會當眾反悔。他是不能輸給白涼,但如果輸給沈珩,那他就心服口服,而且別人也不會拿這件事取笑他,甚至還能在沈珩那裡拿到個人情,於是他拿手絹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笑著跟沈珩說:“既然沈先生對這個藥碾子有興趣,那我就不好奪人所好了,沈先生請。”
沈珩對富商點了點頭以示謝意,正等著主持人倒數,一錘定音,把這個玩意兒帶回去給白涼當禮物,他拿去玩幾天不要了都沒關系,就當哄他開心了。
結果沒等來主持人的倒數,就聽一道脆生生的聲音說:“三千萬!”
這下大家才是目瞪口呆,看向白涼像看個傻子一樣,也不知道是他孤陋寡聞,不認得出價的人是奧帝國際的老板,還是故意想用此舉吸引沈珩的注意,以達到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
沈珩搖著頭無可奈何地笑了一下,放棄了出價。
主持人愣住了,這個劇本好像有點不太對啊,難道不應該是富可敵國的沈珩毫無懸念地成為這次慈善拍賣會的最大贏家嗎?
那邊許升聽到白涼這個價,眼睛都直了,生怕白涼反悔似的,見主持人吃吃不出聲,便讓人去催促。
主持人回過神來,還覺得這件事有點不可思議,倒數三次的時候聲音都有點顫,生怕喊得太快,讓沈珩失去出價的機會。
倒數三聲過後,一錘定音,白涼成為了藥碾子的最終得主,禮儀小姐將藥碾子用紅布包住,放到托盤上,兩人合力將它抬到白涼面前。
白涼周邊的人或真或假地恭喜著白涼,白涼都回笑意,只是那笑意隻浮於表面,不入眼神。
他把手放到藥碾子上,才笑著說:“其實剛才主持人有一點說錯了,這個藥碾子不是用來碾藥材的,而是用來碾香料的,不信可以上來聞一下,上面還殘留著沉香跟檀香的氣味。”
作為藥碾子“原主人”的許升聽到這話有點心虛,他在白家見到這玩意的時候,下意識就以為是普通的藥碾子,沒想到是用來碾香料的,他只能陪著笑,說道:“因為沉香跟檀木也能做藥用,下意識我就以為這是碾藥的了。”
白涼帶著笑意看他,並不戳破他的底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