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熙延的信到了蘇州，沈寄月接了，直直歎息。秦淮安不知道信上都寫了什麽，但總之不是好事就對了。好事的話沈寄月也不必歎息了，愁眉不展。沈府本來家大業大，如今衰敗得只剩下幾間小店，沈老爺氣得已經病重了。但是沈府的情況較之蘇杭一帶富商的衰敗，已經是好太多了。現在大家都缺銀子，有心重振，奈何囊中羞澀。蘇州城沒了以前繁華，好些店鋪都關了大門，米糧更是炒得水漲船高。其他的生意不做就不做，給些時日也能喘口氣恢復了。唯獨這米糧，只要高價，只要缺貨，就會引發慌亂。

　有著大齊糧倉美譽的江南，如今糧食是這般緊缺。急壞了蘇州知府石江，石江早就接到了端王的書信，要他等著蘇杭一帶的商賈一塊上京告禦狀。但是沈府一點動靜都沒有，眼看著老百姓要吃不飽穿不暖了，石江每日都去沈府拜訪。沈寄月因著家業衰敗，早就無事可做了，每日與秦淮安在家中逗貓遛狗。秦淮安知道她心裡急，但是如今沒有更好的辦法了。若不是求了趙熙延，他們一家也不知道能不能這麽完整的活著。多少大戶人家，因著錢糧被暗殺了。石江來了也是打迷糊眼，就是不提正事。但是如今趙熙延的書信又到了，此時若是不答應，怕是端王府再難護沈府周全。沈寄月接了信，憂愁了一整日。

　“寄月我們上京吧，趙熙延他要我們這麽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你不懂，我們如今騎虎難下了。端王現在爭儲，你懂嗎？自古爭儲，落敗的一方不會有好下場。沈府現在衰敗成這個樣子了，我不能拿爹和兩位姐姐姐夫還有你的命去賭。錢沒了可以再賺，我不能沒有你們。”

　“寄月，你不要說傻話了。當年你幫了趙熙延，我們注定脫不了身了。如果太子登基了，追究起當年糧草之事，我們還能活得了嗎？不止是我們，沈家九族，我秦家九族，都難逃太子的魔爪。你不了解太子，我太了解了。他連兄弟父母都不顧，還會原諒我們嗎？我們不過是士農工商最低賤的商人，他要踩死我們太容易了。趙熙延現在算是給我們一條生路，博好了，沈家會成為世代皇商。你想想趙熙延失蹤那一年多，太子是如何逼我的？我信趙熙延一定會贏！”

　“是你傻！不是你信就可以！太子已經當了二十多年的太子，勢力根深蒂固，端王才幾年？端王縱使再厲害，能比得過太子嗎？我知道你與端王私交甚好，但是此時是能將朋友情誼的時候嗎？他是親王，一切以大局為重，必要時這些友情是可以割舍的，不是必要的。”

　“你錯了！趙熙延不是這樣的人，你知道嗎？在戰場上他救了我多少次，沒有他我就死了！”

　“要是沒有他，你就不會去到邊關！”

　“沒有到邊關去，我永遠只是個只知道吃喝玩樂不知民間疾苦的紈絝子弟！”

　“我情願你永遠都是個紈絝子弟！”

　“那是你一廂情願，不是我想要的！你站在我身前保護我很久了，從小到大，我也會渴望站在你身前為你遮風擋雨。你不能這麽自私，要我一輩子一事無成，隻陪在你身邊。我沒有你這樣的經商頭腦，讀不好書練不好武。要不是他帶我去了京城帶我去了邊關，我這輩子都不會拿起刀。那一天漠北人突襲，我若沒有拿起刀出去，我們都死了。”

　“秦淮安！”

　“你醒醒吧，光只是守著這點東西，別人很輕易就奪走了。我們若是贏了，趙熙延不會虧待我們的。我是這樣文不成武不就之人，他因著一點交情能這樣提拔我，多次救我，他怎會置之不顧我們。我們就跟著石江一路告禦狀，左右不過幾條命，好過沈秦兩家九族都喪了命好。我們沒得選了，我們又能庇護沈秦兩家多久？你別忘了，少元帝沒幾年活頭了。”

　秦淮安緊緊抱住沈寄月，他們兩人的決定關乎沈秦兩家十八族人的性命。他們淚流滿面，心如死灰，盡管心痛又如何？皇權下，商人百姓不過螻蟻。用得著你時多瞧兩眼，用不著你，便猶如腳踩螞蟻。皇家人輕輕一抬腳，便能將他們這些商人踩得粉身碎骨。沈寄月與秦淮安談了一夜，終於下定決心按照端王的法子來。沈家願意領著蘇杭一帶的富商，一路上京告禦狀。石江見他們答應了下來，一顆懸著的心也落了下來。很快，沈寄月跟著石江聯絡了江南一帶所有蒙難的大商戶，煽動他們寫聯名書，一塊上京狀告太子謀取不義之財，殺害商賈，強搶糧草。沈府不計前嫌，甚至聯絡了那些曾經跟著太子爪牙一起打擊沈府的商戶。商戶門損失慘重，根本連起家的底都沒有了。更何況死了這麽多人，此處不報怎能咽得下這口氣。此狀一出，江南一帶幾乎是暴動了起來。百姓得知如今糧草難買，價格奇高是太子所為，更是激起民怨。不僅商戶們聯名上書，百姓也跟著聯名上書。

　趙熙延連夜遣暗衛將沈寄月一行商賈偷偷送到了京城，大張旗鼓在城門外喊著狀告當今太子。一到京城，石江帶著眾位商賈帶著枷鎖，手舉著禦狀，一路煽動民眾。受江南影響，京城的米價也是水漲船高。民以食為天，百姓若是吃不飽飯，便會群起而攻之。太子第一時間接到消息，遣人去鎮壓，將這一群卑賤的商人捉起來。奈何弄得人盡皆知，城中百姓都護著他們，太子的暗衛近不了他們的身，更加沒有辦法光天化日劫走這麽多人。此行足足帶了三十多人，還有朝廷命官帶頭，弄得聲勢浩蕩。石江帶著商賈們，走到了皇宮城門齊齊跪求少元帝接見。知府帶著受害商人，跪在宮門外告禦狀，前所未有，怎麽不讓人震驚。禦林軍不管這是誰，聚眾在宮門外鬧事，就得抓起來。奈何民怨沸騰，禦林軍隻得通報了太子，太子更是恨得牙癢癢的。這些刁民，抓了落人口舌，不抓任由他們鬧，對他的聲望不利。若是鬧到了大殿之上，更是要他難堪，也暴露了他有逼宮之心。太子急忙忙把戶部尚書和賈雨停揪了過來，兩人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不敢說話。

　“給本宮說！怎麽回事！這些刁民都跑進京城了，這麽大的動靜，你們是死的嗎？為什麽沒有通報？為什麽不在路上就解決了他們？”

　“太子殿下，臣等全然不知。如果早就知道，不會讓他們有命進了京城。”

　“本宮養你們是吃白飯的嗎？這麽大一群人，鬧得這麽大，你們竟然不知道？現在跑進了京城，鬧得人盡皆知。若是壞了本宮的大事，你們的九族，怕是活長了吧！”

　“臣的眼線沒有看到他們一路從江南來，所以，所以……”

　“你不是說了江南銀錢和糧草之事，他們一定查不出來，一定萬無一失嗎？現在這幫刁民點著名是來告本宮，你們是想要害死本宮嗎！”

　“殿下，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我們應當快些想對策。鬧得這般大，聖上一定會為了安撫民怨召見這幫賤民的。”

　“你是說得好聽，這幫賤民拿著聯名書來狀告本宮，他們這麽多張口不畏強權來狀告當朝太子。你當本宮是吃素的嗎？本宮要他們又來無回！這次來了正好，一次性殺光了。”

　太子狠狠踹了賈雨停與戶部尚書幾腳，才拂袖而去。正當差不多部署得當的時候，出了這樣的岔子，太子能忍住衝動不殺了他們，他們都覺得慶幸。兩人抹了抹汗，渾身還在顫抖著。少元帝得了通報，沒有直接接見這些商人，隻叫他們繼續跪著。不管太子如何也好，當眾狀告當朝太子，就是挑戰皇家權威。太子不賢德，就是打皇上的臉，他怎麽可能不氣。少元帝靜下心來想，這可能是老十一弄出來的。但是他實在不高興，鬧得滿城風雨，那幫如螻蟻般卑賤的刁民又怎配狀告太子！太子再不好，也有皇帝懲治，這些刁民也敢肖想以下犯上，真是翻了天了。少元帝讓人盯著他們在宮門外跪著，跪到召見為止。沈寄月一乾人，就這麽一直跪著，沒有吃喝也不得休憩。沒有人摸得著少元帝的心思，太子這邊已經想好了說辭，一口咬定是刁民誣告。端王黨當然不會錯過這樣一個絕佳扳倒太子的好機會，蘇相將萬民書收在了懷裡。

　次日早朝，趙熙延難得早早就到了，一進偏殿就見著了太子滿面陰雲。趙熙延當然知道太子是因何陰雲滿面，假裝瞧不見，徑直坐在老位置等著德貴公公喊上朝。太子盯著趙熙延瞧，眼裡那種恨，似乎是要將他剝皮拆骨了。趙熙延的心裡完全無什麽波瀾，太子不知道的是，彼時太子妃已經送了一頂綠帽子給他了。趙熙延遣去的阿蕭以才華和翩翩君子風度，已經打動了太子妃。兩人已經暗度陳倉，有了肌膚之親。偏偏太子又冷落太子妃已久，太子妃抓著了機會便與阿蕭在皇覺寺的禪房裡白日也共度良宵。阿蕭從太子妃嘴裡已經套出了前兩任太子妃的死因，更是套出了太子作息，江府主人。不過這卻讓趙熙延更加迷惑了，江元辭今年算起來已經是三十而立的年紀了，太子妃卻說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趙熙延更是得知了為何太子這般冷落太子妃，原來不過好龍陽。他與那江元辭便是那般關系，算起來也有個十幾年了。趙熙延聽了這消息倒是不驚訝，他與太子總算有了一處相似，還輕笑了一把。原來太子也曾因相思，偷偷遣人將他打扮成小太監送到東宮度春宵。太子那時是喝醉了酒，顧不得太子妃，是在太子的房中辦的事。動靜太大了，太子妃也自然知曉了。

　阿蕭果真好本事，這樣短的時日騙得自幼長在世家的太子妃的信任。爬上了自命清高的太子妃的床上，每日將她伺候得把太子都快忘了。趙熙延偶爾也覺得他們兩人太過火了，每日這般折騰，果真是穢亂禪房。太子妃只是對阿蕭有些好感，阿蕭才不過十八的年紀，她已經二十五了，這樣年輕的少年她早被迷得七葷八素。但是世家的貞潔教誨猶然在耳，不會就這樣就范的，總是欲拒迎還。趙熙延便吩咐了送點當年太子給他點的催情香過去，禪房焚香再正常不過，誰又知這麽一點，太子妃自己撲了上來。太子妃這樣的好姿色，換了誰都忍不住。就這麽一步錯步步錯了，反正都錯了，那就一錯到底。趙熙延將這頂帽子還給了太子，心情實在好得不得了。他偶爾也會想到一些更壞的主意，要是太子的男寵江元辭與太子妃廝混在一起，讓太子抓奸了，場面會更加滑稽可笑。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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