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下聘那日起,已經整整過了十日。今日乃是秦淮安與沈寄月成婚的大日子,秦淮安昨夜興奮得很,瞧著著一屋子的紅綢,一夜未眠。秦淮安天不亮就被催促著起身,換喜服了。沈寄月在沈府也同樣早早起身梳洗打扮了。趙熙延身為主婚人,也貪睡不得,攜了蘇清書一塊換了紫袍往秦府去。蘇州城的百姓們聽聞京城裡那出了名俊朗的端王主婚,且嫁妝整整一百零八抬,早早也集在了街上、秦府周圍隻為一睹端王容顏。蘇清書從前未出閣時,隻參加過自家哥哥姐姐的婚禮,又因著自己是女眷又不得到前廳,這回自己可完完全全參與這婚嫁之禮,興奮得不得了。趙熙延瞧著她高興,也由不得高興起來,一路牽著蘇清書。秦淮安雖然受著各種各樣的繁文縟節,心內無比的煩躁,但是一想到今日一過沈寄月便此生此世都要與自己綁在一起,沈寄月便是他的人了,便舒暢無比。秦淮安騎著高頭大馬帶著浩浩蕩蕩的隊伍去迎親,後邊跟著的都是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一路上都夾滿了百姓,百姓熙熙攘攘跟秦淮安道賀,秦淮安一路拱手回禮笑得嘴都僵了。秦淮安到了沈府,千辛萬苦過了大姐二姐設下的大關,終於接到了沈寄月。秦淮安小心翼翼牽著沈寄月的手,緊緊攥著,一同跨出大門的時候,兩人擠在了一起。沈寄月小聲在秦淮安耳邊吐了一句傻瓜,秦淮安笑得更傻了。
秦淮安接了沈寄月原路返回,沈老爺給的嫁妝也足足湊了八十八抬。秦淮安沒想到沈府家底這麽殷實,這八十八抬嫁妝的禮單自己都見過,東西都是極好的。比父親給自己的那些聘禮還要高上幾個檔次,要不是端王后來賞了那二十多抬,自己真是臉都沒地方擱。這繁文縟節整了一天了,終於挨到了傍晚,兩人終於開始拜堂。趙熙延和蘇清書與二人的父母坐在秦府的前廳,唱禮官的聲響了起來了,秦淮安和沈寄月便拜起了堂。趙熙延作為主婚人,照例講了兩句祝福新人的話語。拜完堂,沈寄月便被送去了婚房,留下秦淮安在外頭敬酒。秦淮安這酒量是真的好,他大哥結婚的時候酒都換成了水,他這裡完全不需要換。趁著趙熙延被圍追堵截在酒桌上,秦淮安便溜去吩咐侍女準備一些清淡的吃食和茶水送去婚房給沈寄月。
“三少奶奶,少爺吩咐我送些吃的來。”
“進來吧”沈寄月還頂著蓋頭,悶死了都。
“三少奶奶,三少爺吩咐了,您一日沒有進食怕是餓極了,讓奴婢進來伺候您吃一些。”沈寄月聽了心下很甜,今日大婚都忙成什麽樣子,還有心思惦記自己吃沒吃。半掀起蓋頭,瞧見都是些清淡的點心和清粥,都是平日自己愛吃的幾樣東西,心下是更甜了。這個女夫郎似乎更貼心一些,當年阿姐回門還好一頓痛訴,大婚當日粒米未進,隻得喝水。洞房花燭夜又諸多勞累,差點沒支撐不住。沈寄月轉頭一想,今夜可是洞房花燭,秦淮安今晚會不會......可是又想想兩人都是女子,怕是不能什麽。將害羞收了起來,安心吃起了東西。前廳的秦淮安特意多喝了些,卻也喝不醉,加上有趙熙延在,也沒人敢灌他酒。鬧到了半夜,好多人都想去鬧洞房瞧新娘,但是趙熙延一個冷哼嚇得都不敢去了。蘇清書在旁瞧了,拿起扇子掩著笑了,想起不久前她與王爺大婚時,父皇來了也沒人敢灌王爺酒。秦淮安讓人推進了喜房裡,趙熙延攜著蘇清書也回了宅子。婚房裡都用著上好的紅綢的裝飾好了,每一扇窗戶都貼著大紅的喜字。龍鳳燭燒著,流著紅淚,且那火苗搖晃著,忽暗忽明的,甚是曖昧。
“沈寄月,我回來了。我讓人送來的東西你可都吃完了,沒餓著吧。”
“你快先把我蓋頭掀了,悶死我了。”
“來了來了。”秦淮安把門鎖好就急忙忙進了房裡,見著沈寄月一身紅嫁衣端坐在床上,心裡覺得妙不可言,急忙忙坐在沈寄月身邊,掀了蓋頭。秦淮安目不轉睛盯著沈寄月,驚得說不出話來。新嫁娘的沈寄月實在太美,朱紅的薄唇與大紅的嫁衣襯得沈寄月膚色勝雪,這正紅色又配著這金製鳳冠有些嫵媚。
“秦淮安,你傻看什麽?又不是第一回 見我。”
“沒......你今日,格外好看。”
“傻子。我還不是長這個樣,難不成還多了一個胳膊一條腿麽?”沈寄月笑出了聲。或許笑點亮了春風吧,這脂粉的香氣突然彌漫了起來。
“你身上都塗了些什麽,與你往日身上的香氣一點都不同。”
“這是端王妃賞我的,桃枝香。王妃說她出嫁時,也是塗抹這樣的香粉。”
“你又是何時結識了端王妃,我怎地渾然不知。”
“你知些什麽,連王爺自個都不知。也就是那日你來提親回去了,王妃聽說了這件事召了我去那城東的澤芝宅裡,與我說了好些話。”
“你與王妃能說些什麽?話不投機多句多。”
“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嗎?敢這麽說我。女兒家的事,你問這麽多作甚。”
“好好好,我不問不問。沈寄月你知道嗎?”
“知道甚麽?”
“由今夜始,我將是這世上最幸福之人。”
“怎麽說?”
“因為我娶到了你啊。此生此世,生生世世,我倆都要綁在一塊了。”
“可是你此生此世,怕是不能再恢復女兒身了。不遺憾嗎?”
“我也不知當不當遺憾,我從未以女兒身示人。如今娶到了你,便是我此生最大的心願了。”
“傻瓜。”
兩人四目相對,窗內紅燭搖曳,戲水鴛鴦的床簾緩緩而下。窗外的彎月已升樹梢,這夜芙蓉帳暖度春宵。
趙熙延卻不想回去,攜著蘇清書步行賞月,月上柳梢頭,月彎如鐮刀。這場情人終成眷屬的婚禮,讓趙熙延頗為興奮,心下感歎著世間還是有真情真愛的。轉眼瞧著眉眼如畫的自己王妃亦是如此深切的愛著自己,心下更加愉悅。馬車上從小窗瞧見了月明星稀的夜景,更加喜悅了。
“江南夜景,果真不同京城。月明星稀,蟲鳴鳥靜,孤王許久未曾見過了。”
“王爺好興致,臣妾也覺著這蘇州城的夜景別致得很。明日便要離開了。卻是有些不舍了。”
“無礙的,我答應你,日後有空了再帶你回這裡,可好?”
“王爺乃君子,你答應的,可要算話。”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王爺今日興致格外的好,可是因為這秦小公子與沈小姐大婚?”
“正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令人稱羨啊。”
“王爺何需羨慕,我們不也是有情人麽?”趙熙延瞧著蘇清書的眸子良久。
“一生一代一雙人,你可願?”趙熙延執起了蘇清書的手,滿眼情深。
“惟願與君白頭偕老,至死不渝。”
趙熙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在那柳樹下,在那月光下,在那波光粼粼的湖邊,緊緊抱住了蘇清書。“此生你不負我,我便不負你。”
翌日
趙熙延遣人給秦府送了信,讓秦淮安一個月後再上京,屆時會遣人下來接他,說是新婚燕爾不宜早早分居了。趙熙延帶著蘇清書上了繞了路,啟程返京了。一路上兩人如膠似漆,你儂我儂。秦淮安帶著沈寄月一大早的給爹娘敬了茶,便接到了趙熙延的信,心下放心了不少。還可以陪沈寄月一個月的時間,不過端王是真不夠意思,說走就走了,也沒讓送一送。不過趙熙延也是好意,自己不悄悄走了,怕是又一堆大人來送行。這路程走了不下十天便即將到了京城,夏貴妃的探子早就探到了趙熙延即將到京的消息。這日趙熙延的車隊還未進京城城門,夏淑寧早早就來了城門上候著了。今日的夏淑寧著了一身淡青色,發上簪了金飾,點了紅唇,有清塵脫俗之美。她在城門上站著,隻想知道姑母說的究竟是是不是真的。趙熙延的車馬遠遠的來了,夏淑寧也遠遠瞧見了趙熙延與蘇清書共乘一騎,有說有笑,甚是親密。車馬越來越近了,夏淑寧望著他們兩人眼角滑下兩行清淚,滴在了城門高處的石板上。夏淑寧帶著侍女轉身回了王府,權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夏淑寧回了自己的園子,繼續翻曬著草藥,也不管外頭因為王爺王妃回府的熱鬧。夏淑寧知道,趙熙延一會換了衣衫還得進宮複旨。這人如今也是有了心喜之人,自己便還是好好做個表妹就好,別的何在癡心妄想。
趙熙延不出所料進了宮見了皇帝,將蘇州的所見所聞說了一遍,事無巨細,只是再無提到顏逢君罷了。皇帝誇他辦事得力,賞了些漠北新貢的好酒和新奇玩意。趙熙延剛從太極殿裡出來,就碰上了等候已久的福子公公。他也知道母妃著急見他,便跟著去了鹹福宮。
“趙熙延你給本宮跪下。你好大的膽子!”
“兒臣不知所犯何錯,還請母妃明示。”
“本宮都跟你說的話,你都當耳旁風了是不是?如今參政,你是翅膀硬了嗎?”
“兒臣不敢。”
“本宮提醒多少次,你千萬不要喜歡上那個蘇相之女。日後東窗事發,你是想拖著我與你舅舅一家去死麽?”
“兒臣知錯,並無喜歡上王妃,只是逢場作戲罷了。”
“你說的話最好的是真的,否則……”
“兒臣句句屬實。”
趙熙延知道自己母親心狠手辣,如果自己承認了他與王妃互生情愫,那麽王妃可能一不小心在某日便在王府裡暴斃身亡了。趙熙延只能矢口否認,承認只有死路一條,他不想害了王妃。
趙熙延帶著滿腹心事回了王府休憩,蘇清書這頭還在打理著打從蘇州的帶回的東西,而夏淑寧卻在自己的園子裡翻著醫典,吩咐了誰也不要擾了她。夏淑寧這一番盼君歸日複一日,但君歸君心卻不在,或許君心從未在。
作者有話要說:
表妹等了這麽久,換來一場心碎。哭唧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