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此前中秋家宴，皇后安靜得很，還在鳳棲宮養傷、抄寫女訓與女戒。不同的是，每日的補品倒是增加了，吃不下了也要吃。花時宮娘娘懷了龍胎，六宮只有她有好消息，整座皇宮都盯著她。顏逢君那是見過大風大浪之人，倒也不怕這些妃嬪使些小伎倆。中秋過後第二日，趙熙延下了朝就去了花時宮，帶了一車的好東西。顏逢君有了身子，比剛嫁了趙熙延越發小女人了起來，總想著多見見他。趙熙延知道女子頭胎心思很是敏感，總希望多陪陪她才好，抽了空也都去花時宮陪著她。趙熙延白日常常是窩在上書房或者飛霜宮處理朝政的，顏逢君有時候完全不顧那些妃嬪的閑言碎語，直直去尋他。趙熙延總是休息不好，朝政要顧著，后宮也要顧著。過了一段時日，顏逢君身子已經滿了兩個月，良妃有孕的消息從后宮傳到了前朝。那些送了女兒進宮的權貴更為不滿了，這批新人進宮已經好長一段時日了，皇上竟然一個都沒寵幸，倒是叫這個江湖女子捷足先登。加之初秋時節，各地無大事，這些朝臣更加是將目光都集中在了皇帝的后宮裡。趙熙延本就打算近日翻翻這些女子的牌子演演戲，也沒說什麽。

　晚間的時候，趙熙延又是宿在未央宮的，他與夏淑寧好好商量了。只是翻牌子去演戲，並沒有要寵幸的意思。趙熙延與這些女子半點也不想有什麽關系，更不想碰她們。這些女子無非都是家族為了攀龍附鳳送進來的，願不願意還是一回事。說不定原來就有了喜歡的郎君，但是家族不允罷了。趙熙延想著若是這些女子有喜歡的郎君，日後做些手腳偷偷送出宮去也未嘗不可。但是為了安撫后宮，趙熙延只能演戲。夏淑寧到底不是聖人，也會吃醋也會小心眼，畢竟她已經不再年輕了。那些二八年華的妃嬪，個個年輕貌美，又出身高貴。次日夏淑寧就為趙熙延配好了迷藥，裝了一瓶子“落紅”，不叫趙熙延總是割破胳膊作假。

　趙熙延隔天就翻了新人的牌子，首個就是沒有侍寢便得了晉升的杜冰心。杜冰心做秀女的時候，禮教嬤嬤早就教過怎麽伺候皇上了，但是進宮這麽久皇上都沒有要她侍寢的意思，本以為就這樣在宮裡住著了。沒想到，皇上竟然第一個召幸了她，可是令多少人都紅了眼。杜冰心年紀小，是緊張得不得了。趙熙延就是瞧她年紀小，好糊弄，才第一個召幸她。迷藥都倒進了香爐裡，才到了脫衣裳的環節，杜冰心就昏睡了過去。趙熙延掏出那瓶“落紅”，倒了點上去，揉亂了被褥，脫下了杜冰心外衣，合衣在杜冰心身旁睡下。臨了，還把杜冰心往裡面推了進去，中間隔出了好大一個空隙。可惜杜冰心睡相不好，總是打醒趙熙延，氣得趙熙延都睡不著。第二日起來，趙熙延頂著黑眼圈早就穿好了衣裳去上朝了，留下糊裡糊塗的杜冰心。杜冰心覺得全身骨頭跟散架似的，瞧見元帕上的落紅，很是害羞。接下來的一個月，趙熙延隔三差五就翻了新人的牌子，都是如法炮製，累得趙熙延夠嗆。那些新人得了皇上的寵幸，個個學著皇后吃補品，要補出一個龍子來。但是根本沒播種，任憑你怎麽施肥，也長不出什麽東西來。趙熙延瞧著吳清瑤的牌子，那是一個頭兩個大，吳清瑤可沒有這群世家女好糊弄，又有太后撐腰。這幾日趙熙延去鹹福宮請安，太后明裡暗裡叫趙熙延不能厚此薄彼。趙熙延心裡有些氣自己母親，明知道自己都是逢場作戲，怎麽能以此為由硬塞個吳清瑤給自己添亂。

　趙熙延歎了口氣，還是翻了吳清瑤的牌子。今夜趙熙延拖到很晚才去吳清瑤那處，而吳清瑤接了敬事房的消息，早就梳妝打扮等著了。她倒是也知道自己這幅殘敗身子配不上趙熙延，但是她就是喜歡他。從在蘇州見他第一面起，就覺得溫潤如玉。後來更是見到了他與當年的皇后樁樁件件情深，若不是她，估摸著趙熙延與皇后不會是今日之模樣。她欠了趙熙延一條命，一個孩子，一段情深，竟然恬不知恥裝作清白之身，進了宮。這些她全部都知道，但是就是控制不住想要靠近他。吳清瑤坐在床邊，一身精致妝容，美目流盼，思緒卻亂極了。她幾乎是等到絕望，本以為今夜他不會來了，卻在這時聽到了通報聲。她早早就決定好了，不管怎麽樣，她都不會放棄留在他身邊，哪怕一輩子都得不到寵愛也好。不同於吳清瑤的苦苦等待，趙熙延這幾乎是凌遲處死一樣的心情。吳清瑤與他而言，半個仇人也說得上了，偏偏還做了他的妃子。趙熙延走到她跟前，卻沒有坐到她身邊去。

　“你為什麽要執意進宮？回姑蘇去不好麽？朕都答應為你重振吳氏，你何苦？”

　“因為皇上。”

　“你當知朕的心裡沒有你半分位置。”

　“臣妾知道。”

　“知道你為什麽還要入宮為妃，蹉跎歲月有什麽意思？”

　“臣妾欠皇上的太多了。”

　“你不必還了。”

　“這是臣妾的事，皇上又怎能阻止臣妾還？”

　“你難不成以為這樣，朕的心裡就會有你不成？”

　“臣妾自知殘花敗柳配不上皇上。”

　“朕不是這個意思，沒有瞧不起你的意思。只是你不覺得奇怪麽？你我本無交集，你原也是受了廢太子的擺布來接近朕。如今他死了，賈雨停你也手刃了，你自由了，你還要跳進皇宮這個金絲籠裡，嫁給一個根本不愛你的人，你不覺得可笑麽？如果你是覺得虧欠了朕，你大可不必這樣。朕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你我兩清了。”

　“臣妾喜歡皇上，從在王府時就……”

　“這皇宮的女子，哪一個不是這麽說的。”

　吳清瑤平日總是巧舌如簧的，精明如太后都被她哄得開開心心，到了趙熙延跟前卻一個字都解釋不了。趙熙延之前單獨尋她，要她回姑蘇的時候，心太軟了。如今當了兩年皇帝，心腸倒也沒有從前一般，聽幾句軟語心就軟下來了。他太累了，前朝的事堆積如山，后宮爭風吃醋，都得他事事躬親處置，能少些麻煩是再好不過的了。吳清瑤沒辦法解釋她的心意，瞧著趙熙延那毫無感情的眼神，眼裡全是淚水。淚水暈花了妝容，趙熙延很是尷尬，他見不得女子梨花帶雨的樣子，隻好背過身去。他有些懊惱自己，好像話說得太重了。可是你要他怎麽樣？來一個女子說喜歡自己，難不成就得跟個餓中色鬼一樣去寵幸嗎？他除了是個皇帝，但也是個人，不是全天下的漂亮女子都喜歡。吳清瑤倒是與蘇清書不一樣，蘇清書梨花帶雨起來是不哄就止不住的，吳清瑤倒是有些摸到了趙熙延的脾性。他的心腸是軟，但是分人。若是一直哭下去，怕是只會惹他生厭，不如若即若離，讓他察覺你的好，反而更容易達到目的。吳清瑤慌忙擦幹了眼淚，也不顧弄花了妝容，有些難看。吳清瑤從床上走下，徑直跪了下去。

　“臣妾自知罪大惡極，不敢奢求什麽，惟願此生在皇上身邊就好。皇上不必憂心臣妾，臣妾什麽都不求。”

　趙熙延聽了這話倒是有些震驚，這是吳清瑤麽？這些年來，大膽的告白和勾引，比比皆是，更是為了不達目的不擇手段。現在說出這樣的話，倒是叫他半點也不信。趙熙延半晌都沒有回話，吳清瑤知道趙熙延不信。

　“今夜太后賞了合歡，但是臣妾沒有用。臣妾知道皇上不願意被欺騙。”

　趙熙延倒是熟悉這個合歡，這是他母親慣用的藥，想當年他還是郡王娶了皇后那一夜，便是這個合歡作的祟。太后喜歡吳清瑤，賞了這個成全她與皇帝，也在情理之中。趙熙延倒是不震驚，只是有些不舒服。

　“很好。”

　吳清瑤跪在地上半日才得了這麽兩個字，她卻突然松了一口氣似的。趙熙延肯說話，那就是沒有生氣。吳清瑤知道今夜是不可能被趙熙延寵幸的，即使知道錯過了這麽好的機會，但還是忍痛錯過了。她想要的是皇上心甘情願與她做夫妻，而不是例行公事。如果只是例行公事，她和那些世家女沒有任何區別，將來是可以隨意舍棄的。吳清瑤這是在玩欲擒故縱，先讓他放下戒備，讓他瞧到她不一樣的一面。總是揪著過去，他們不會有未來。

　“夜已深沉，皇上早些歇下吧。”

　“起來吧，別跪著了。”

　吳清瑤主動上前為他寬衣，趙熙延卻避開了，沒有寬衣。吳清瑤知道趙熙延誤會了，她只是想幫忙，並不是勾引他。吳清瑤低著頭回了床上，搬了一床被褥，就要往另一旁的貴妃椅去，趙熙延卻叫住了她。

　“今夜，你睡床上，朕睡在椅上。”

　“皇上是萬金之軀，不可！”

　“莫要多話。”

　趙熙延言語裡都是不容拒絕，吳清瑤只能為他鋪好了貴妃椅。趙熙延累了，不願意多管她，丟下一句話便合衣躺在了貴妃椅上。

　“早些歇著吧。”

　吳清瑤沒有放下床簾，緩緩脫下外衣，輕輕躺上了床，側著身子一直瞧著趙熙延。趙熙延很難理解吳清瑤今日的做法，按道理吳清瑤若是點了合歡，今夜必成好事。為何她要放棄這麽好機會？這些年她鍥而不舍，眼看著今夜就要達成目的，竟然就被他三言兩語給嚇懵了不成？趙熙延感受到了吳清瑤一直盯著他的熾熱目光，將身子轉了過去。他實在想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麽吸引這些女子了，一個個的非得嫁給他不可。這個皇宮就是豪華的金絲籠，明知道進來就沒有自由了，還是一個接著一個打著喜歡的旗號，貪戀著榮華富貴。他可不認為自己有多好，到了不主動也能招蜂引蝶的境界。趙熙延想不通，想著想著也就在貴妃椅上睡著了。趙熙延睡眠淺，天還沒亮就醒了。拿出了懷裡的落紅，輕輕起了身，往床上走去。對上的就是熟睡的吳清瑤，趙熙延卻沒有心情去觀賞她的美貌，趕緊滴了兩滴到元帕上，便轉身回去收拾被褥。一切收拾好了，便召來宮女進來洗漱換朝服。趙熙延從吳清瑤的房裡走出去，門關上那一刻，吳清瑤緊閉著的雙眼，兩滴淚匯聚成了一滴淚，滴在了床沿。

　沒過幾日，趙熙延本以為例行公事結束了，可以松一口氣。沒想到，一大早皇后在宮裡發了脾氣，砸了東西。皇后距離上次承寵已經兩個月了，但是一直沒有診出喜脈。她為了能有一個孩子，不停吃補品補藥，做足了準備。但是沒想到，那夜時辰這麽長，她等了兩個月還是沒有消息。蘇清書不知道趙熙延還會不會來，早就在鳳棲宮裡泣不成聲。為何別人懷孕都這麽容易，偏偏她這麽難，莫不是上天的懲罰。皇后大著膽子請了趙熙延的親舅父去為她診脈。得出的結果，還真的就是皇后當年喝的墮胎藥藥性極強，寒了宮，不易受孕了。蘇清書得了這話，幾乎是崩潰了。盡管夏國丈說可以調養回來，只是需要的時日有些久。但是蘇清書聽不進去了，她只聽見了最壞的結果。她聽不進去夏國丈說可以調養的話，她都已經這把年紀了，就算調養好了，趙熙延還願意來這個冷冷清清的鳳棲宮嗎？宮裡這麽多新人，個個都是年輕貌美。蘇清書幾乎是要恨死吳清瑤了，若不是當年吳清瑤換了她的墮胎藥，孩子指不定可以救回來，現在也不會這樣了。夏國丈開了方子，叮囑要日日服用才好。蘇清書每日消沉了下去，完全沒辦法相信自己成了生不出孩子的女人。沒有孩子，她拿什麽挽回他的心。

　作者有話要說：

　皇后要暴走了

　來之不易才會懂得珍惜

　欲擒故縱也是很有心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