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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相》第133章
殿中之事,胡敖尚且不知。聞謝漪垂問,他躬身稟道:“那宮人身子不適,告了假。”

 謝漪道:“令她來見。”

 胡敖覷著君侯臉色,猜想必是那婢子惹了禍事。

 謝漪待下遠稱不上嚴厲,小事出錯,她多半不計較,能免則免。但若是大事,便不好敷衍了。

 胡敖不敢輕忽,立即遣了兩名中官,將人扭送至謝漪跟前。

 劉藻正在殿中熟睡,謝漪恐驚擾了她,便去了另一處稍遠些的宮室。

 宮娥自殿中退出,便心慌意亂,躲在房中,隻盼鞏侯大度,又或陛下憐憫,放過了她。

 可再怎麽盼,該來的,終是躲不過。

 陛下敬重鞏侯,滿宮滿朝無人不知。鞏侯便是當場將她打死了,也無人敢說半個不字。

 她懼死,一入門便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口呼:“君侯饒命。”

 謝漪不語,她周旋在朝中,都是進退從容,對付這一小小宮娥,哪裡費得了多少氣力。若非事關劉藻,她將此人交與胡敖便罷,連見都不會見她。

 宮娥磕得額頭都破了,也不聞鞏侯出聲,頓時更是惶恐,連忙陳述己罪,以求饒恕。

 “婢子一時昏了頭,方去親近陛下的。婢子到歲數放出宮了,可宮外,父母皆亡,唯余兄嫂可依,然婢子選為家人子前便與嫂嫂不睦,倘若歸家,必受輕賤。為留在宮中,才做下的錯事。君侯饒了婢子這一回。”

 她說罷又是重重叩首。

 謝漪望向胡敖。胡敖無聲一禮,以示明白。

 “杖二十,貶入浣衣坊。”謝漪說道。

 浣衣坊是苦役服役之處,一旦去了,隨意打罵,處處遭作踐不說,多半就出不來了,只能在裡頭,勞累至死。宮娥霎時間癱軟在地,連求饒都忘了,直到兩名粗壯的中官來押解,她才像猛然驚醒,掙扎起來,大喊道:“我不去!君侯饒恕我!”

 胡敖皺了下眉。那兩名中官會意,從袖中掏出麻布帕子來,去捂她的嘴。可人至末路,全身的力氣都激發了出來。宮娥瘋狂掙扎,竟被她掙脫了出去。

 鞏侯不會恕她,那能救她的只剩陛下了。

 宮娥瞪圓了眼睛,衝出殿去,一面跑一面喊:“陛下喜歡我!你們敢碰我,陛下會殺了你們!”

 這一喊,竟當真使上來捉她的宮人有了顧忌。

 “蠢貨!”胡敖跟出來,怒道,“再任她亂喊,才是真的沒命!”

 宮人們得了他這句話,再不敢遲疑,忙撲上前。

 宮娥終究抵不過人多勢眾,胡敖令人抬了刑具來,將她帶去院中,當著眾人的面施刑。

 院中燈火通明,來往宮人少不得好奇張望,胡敖也不令驅他們走,每杖一下,便問一句:“賤奴可知錯了?”

 宮娥起先還忍著,盼著皇帝經過,興許起了憐意,能赦她。她總覺得既然陛下好女色,就不該對她視而不見,即便無心,憐憫總該有的。

 可她忍了五下,脊上的痛意,像是要生生奪她的命去,她忍不住了,第六下時,掙扎著出聲:“賤奴知……”她話還沒說完,又一下重擊,宮娥一聲慘呼,恍惚間,發覺她竟連認錯的機會都沒了。

 胡敖抬手,示意停刑。宮娥喘著氣,面上灰白,唇無血色,冷汗直流。胡敖走過去,抬起她的下巴看了看,嘖了一聲:“果真是有些姿色的,怪道敢生出這心思來。”

 宮娥倒吸著氣,不敢搭話。

 “你是陛下近侍的宮婢,想要留宮,只需上稟,自有安頓,何須走這條路,將自己往陛下懷中送?”胡敖又道。

 他聲音不小。四下都聽見了。宮人們紛紛交頭接耳,各自面色不一。

 胡敖四下一掃,略略提高了聲:“杖二十,罰入浣衣坊為奴,已是開恩,若再有人犯,小心殃及家人!”

 眾宮人連忙下跪,諾諾稱:“不敢。”

 胡敖收回手,與左右示意道:“接著打。”

 刑畢,宮娥受不住痛,昏死過去。胡敖懶得管她,令隨意與她些傷藥,直接送去浣衣坊便罷。

 他回到殿內,謝漪正在望著窗外出神。

 胡敖小心上前,恭敬道:“刑已畢,罪奴已帶去浣衣坊了。”

 謝漪點了下頭。

 胡敖有些不忍,鞏侯親眼撞見了陛下與旁人親近,心下必是挖空了心思,安慰道:“那罪奴自作主張,與陛下很不相乾,君侯莫氣,警示過這一回,底下的必不敢再起心思了。”

 一早的時候,他便為鞏侯擔過心,陛下性情稱不上特別壞,但也頗為執拗霸道,她們二人歲數差得太大,鞏侯口上不說,旁人也瞧不出來,可他先侍奉陛下,再侍奉她,一路看下來的,自是明白,鞏侯將陛下看得極重。可人又哪有不老的,他不止一回憂過心,擔心鞏侯最後落得個淒冷的下場。

 她如今,全部榮辱都系在陛下身上,連丞相的大權都交出去了。一旦陛下見棄,這世上,再無人可保她。

 滿宮的婢子,皆是如花似玉的年歲,此番鞏侯借宮娥的事殺雞儆猴,想必也是急了。

 胡敖是一心為她著想,面上便帶了愁意出來。

 謝漪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莞爾,道:“你服侍她也有十余年了,怎地仍不信她?”

 胡敖暗道,陛下對他,可凶得很,他哪裡敢信她。

 “讓你警示宮人,為的不過是宮中規矩,以免人心浮動,烏煙瘴氣。”謝漪解釋了一句。

 胡敖恍然,又有些走神地想,鞏侯對著他提起陛下,不稱陛下,隻稱為“她”,還怪甜的。

 劉藻這一覺直睡到第二日。醒來,發覺不在寢殿,還有些茫然,坐起身來,環視四周,方想起昨日之事。一瞬間昨日在謝相身下輾轉承歡的記憶全被喚醒。她躺回榻上,用手捂著臉,剛要躲進被下,羞澀一會兒,便聽見殿中響起腳步聲。

 她聞聲轉頭,手指分開一些,自指縫望過去,哼哼著裝作十分鎮定,一點也不害羞的樣子,道:“你哪裡去了?我醒來都看不到你。”

 謝漪坐到她身邊,不答反問:“昨日的藥都未飲下,現下可好些了?”

 “好了。”劉藻答,又蹭過去,故意用頭頂去蹭謝漪的腿。謝漪捏了捏她的耳朵,道:“休要調皮。”

 宮人們送了盥洗之物來,見陛下中衣凌亂地與鞏侯嬉笑,皆不敢久留,將手中之物放下,就都退下了。謝漪拍拍她的肩,令她起身。

 劉藻不情不願地自榻上起來。

 睡了一夜,身上已好多了,只是餓得厲害。她梳洗過,再更衣。

 謝漪為她挑選了輕軟卻十分保暖的衣物,雖不顯威嚴,但養病時穿著正好。中衣亂糟糟的,衣帶都松了,劉藻自己低頭,解開衣帶重新系過。她一解開,便露出胸口的一抹紅痕,像是雪地中綻放的紅梅,格外嬌豔顯眼。

 劉藻倒沒在意,她取悅謝相時,謝相身上可不止一處紅痕,只是有一種隱秘的歡喜在心間蔓延開。

 倒是謝漪,沒敢多看,隻一眼,便生硬地將目光轉開了。

 進了些吃食,劉藻便在院中走動,大半月沒行走,腿腳都不聽使喚起來,她慢慢地邁著步子,直百來步,方覺得踏在地上時踏實了些。

 謝漪原是坐在廊下看她,為她調了盞蜜水,等她走累了來飲。但長門宮來人了。太后派了人來,謝漪少不得應對。

 她沒打斷劉藻,悄沒聲息地去了偏殿,原來是太后欲往甘泉宮住上數月,特來請皇帝準許。

 劉藻走了數圈,回頭尋謝漪時,發現她不見了,有些奇怪,怎麽一轉眼就看不到人影了。又見胡敖還在,便令他上前,問道:“謝相何處去了?”

 宮中人盡皆知,陛下口中的謝相,並不對應官職,而是一種親近之稱。她從即位就這麽稱呼鞏侯,如今她卸任了相位,她卻總是改不了口,久而久之,也就不改了。胡敖聞她問蹤跡,恭恭敬敬地回道:“太后遣了人來,君侯往偏殿見去了。”

 劉藻一蹙眉,語氣就不大好:“你怎不與我說一聲。”

 胡敖如今不在她手下討生活,膽子大了,輕易不懼她了,客氣而不失恭敬地行了一禮,道:“君侯不曾吩咐,臣聽君侯的。”

 劉藻竟挑不出他的不是來,臉色沉了沉,轉念一想這樣也好,既然是謝相的人,本來就該只聽她的。

 她想著就稍稍舒展了臉色,又想起昨日的事,四下看了看,問:“有一宮娥,常在朕身邊侍奉的,昨日扶朕去沐浴的那個,在何處?”

 胡敖眉心一跳,再無神氣,覷著她的臉色,斟酌著道:“君侯罰了她二十杖。”

 劉藻聞言,顯出不悅來:“隻二十杖?”

 胡敖又擠出一句:“罰去了浣衣坊。”

 劉藻稍稍滿意了些,但尤有不足,只顧忌著謝漪已罰過了,不好違背她的意思,沉聲道:“她倒走運。”又與胡敖吩咐道:“你好生管束宮人,朕與謝相身邊,容不下鑽營惑上之輩。”

 胡敖忙稱是,想了想,又道:“那罪奴高喊陛下喜歡她,宮中許多人都聽到了。”

 劉藻一聽,不敢置信道:“謝相也知道了?”

 “君侯親耳所聞。”

 劉藻大怒,顧不上旁的,道:“攀誣主上,再罰二十杖。”

 不等胡敖應答,便拂袖而去。走出兩步,想到謝相為她調的蜜水還沒喝,又返身回來,端起矮幾上的耳杯,一飲而盡。

 這些宮人在她面前老老實實的,怎麽到了謝相跟前,就敢這般胡言亂語,必是這些狗東西囿於禁內,不知天高地厚,沒見識過謝相的手段。

 劉藻忍著怒意往偏殿去,半道兒遇上了掖庭令。掖庭令身後還跟著兩名小官,二人皆捧了高高的一堆竹簡。遇上皇帝,三人忙俯身作揖:“臣請陛下大安。”

 劉藻便停了停步子,看了眼高高的竹簡,問道:“此何物也?”

 掖庭令答:“是修繕宮室所需支出的條目,臣列出來,請鞏侯過目。”

 劉藻一聽,原就有的怒意,燒得更旺了。她且沒表露出來,抬了抬下頷,示意那兩堆竹簡,淡淡道:“這等瑣事,怎麽還要勞煩謝相?”

 掖庭令聽出她話中的不悅,忙解釋道:“宮室破敗,多年未修,一直擱著總歸不妥。臣三年前曾請示過陛下,陛下忙於朝政,無心理會,此事便一直擱置。今有了鞏侯,宮中有了管事之人,臣自然是請示鞏侯。”

 劉藻點了下頭,怒意已漫上她的雙眸,連同語氣也冷了下來:“往後有這瑣事,去尋胡敖,勿擾謝相。”

 掖庭令不解,眾人皆以為陛下敬重鞏侯,宮中又隻她一人,自然是以宮務相托,所謂宮務,說白了便是尋常人家的家務,家務自然是由主母掌管的,怎麽陛下又要奪了鞏侯的權。

 劉藻一見他的神色,便知是誤會了,她不得不掩下怒意,與他解釋明白。未央宮宮人數萬,若底下領會錯了她的意思,從而輕視謝相,編排出什麽難聽的話,便不好了。

 她緩下聲,仔仔細細地說:“謝相的本事,不能耗費在這等瑣碎費時的事上,從今往後,宮中除祭祀之事由謝相主持,其余都尋胡敖,胡敖管不了的,再來稟朕。”

 掖庭令這下明白了。

 掖庭令一走,劉藻也不忙著去尋謝漪了。也怪她思慮不周,從前未央宮於她而言不過一住處,沒什麽值得留意的,故而宮室破敗就破敗,宮人懈怠也無妨,只要別犯到她面前,她都懶得管。

 但如今不一樣了,這數月來,她品味出了些家的味道,就像小時候,跟著外祖母居住在那座宅邸中一樣,不在乎貴重,不在乎大小,只在於身邊有關懷她,她也關懷的人。

 可她竟忘了,這些大大小小的事,總要有人管,她不愛沾手,底下之人自然會去尋謝相。

 劉藻往宣室,尋出幾名文官,又擇善珠算能管帳的,另置一官署,由胡敖主管,專治宮中瑣事。她速度快,一個下午就把官署的雛形定了下來,能用了。但這官署作何名,任用的官員又是何階,共幾人,官署設在何處等等細碎事還得再議。劉藻便交由內侍省與丞相去慢慢商議。

 她忙完了這事,天就黑了,回到寢殿,謝漪見她回來,還問她:“出了何事,陛下匆匆往宣室?”

 她還不知,劉藻便沒細說,她忙了下一午,有些頭疼,躺到榻上,要謝漪給她揉揉。

 “身上還弱著,政事便先擱一擱,總是身子要緊。”謝漪一面幫她揉,一面勸她。劉藻好好地答應了,睜開眼睛,看了看謝漪,見她的眼中全是關切,容色間滿是溫柔,有些不開心了,轉了個身,環住謝漪的腰:“我們都這麽難了,怎麽還總有人來添堵。”

 她說的是那宮娥當眾宣稱她喜歡她的事。

 謝相肯定不信,但她聽了多少會難受。

 她雖說的沒頭沒尾,謝漪怎麽會聽不明白,換了個姿勢,讓她躺得舒服些,溫聲道:“不管他們。”

 劉藻點了點頭,又抱緊了她,道:“你也別管他們,我心裡就容得下你,旁人誰都不行!”雖然謝相沒與她提此事,應當是打算就這麽揭過去算了,但她知道了,就一定要篤定地表明心意,不能當做不知道。

 謝漪笑了笑,摸摸她以示讚許,點了點頭:“嗯。”

 劉藻在她的手心蹭了蹭,覺得真舒服,但見她只是嗯,就沒別話了,又有點不滿足,抬起頭來,看著她,問:“你也是吧?你心裡也隻容得下我吧?”

 雖然知曉答案,可她還是想聽謝漪親口跟她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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