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景和本來覺得自己氣度不算小, 但在陸枝這件事上面,她覺得自己小氣得可以。
是她主動幫陸枝鬥胡攪蠻纏的中年阿姨, 是她在陸枝哭得傷心的時候主動遞手帕, 是她主動問陸枝要不要禮物。
等等等等,都是她主動。
可陸枝這個口氣是想要怎麽樣呢?施景和感到非常的鬱悶,有一種自己一直在幫倒忙的挫敗感。
好久沒有這種感受了, 沒想到現在卻又體會到了。
但把陸枝氣到眼眶發紅, 也是施景和沒有想到的。
等到她真的意識到自己錯了的時候,陸枝已經從她家走了。
施景和手裡捏著禮盒,心裡感到了一絲焦躁。
她知道自己是故意的,她根本沒來例假, 但卻把陸枝騙了過來,還編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送禮物。
施景和並不是想要送禮物, 她僅僅是因為陸枝的態度而感到生氣,所以明知故犯。
明明知道陸枝討厭被欺騙, 卻又一次這樣做了。
而且在第二天, 仍然沒有控制住自己,將陸枝又一次騙來了辦公室。
所幸的是有的誤會得到了解決, 比如那天她在柳城聽到的叫“陸陸”的男聲,並不是陸枝新找的男朋友。
施景和一開始不太信,但一想到陸枝看起來就是人畜無害的樣子,而且陸枝還強調了不止一遍。
可能……她真的誤會了, 那件事只是巧合而已, 再者, 她在這件事上根本沒有任何的資格與立場去評判陸枝的錯與對。
施景和思來想去,覺得自己還是該道個歉最合適。
但她拉不下臉,就故意在晚上打了過去,又故意問陸枝能不能出來。
還好陸枝跳進了坑,說現在太晚了沒時間,否則施景和不知道自己的臉該往哪兒擱。
又為了說出來自己為什麽想通,她還把鍾念這個前任搬了出來。
實際上鍾念結婚那天,她感到非常高興,喜糖也不苦。
她在陸枝面前說的“所愛之人的喜糖很苦”其實也是胡說八道。
僅僅是為了推翻陸枝說“糖還有苦的嗎”這句話。
不過有客人來買糖的時候,確實是一邊吃著一邊說“苦”,因為自己還愛的人要結婚了,新娘卻不是自己。
施景和想到這些也不免唏噓。
唏噓的同時,又想到了陸枝,她不確定陸枝是不是現在真的變直了,還是只是因為被邱雨傷害到了,所以選擇了去跟男人談戀愛。
還是說……僅僅只是逢場作戲,所以才會換男朋友那麽勤。
好吧,也不勤。
陸枝說了那個是誤會,她跟格子衫男分手了還沒有一個月,不可能那麽快就找新的男友。
而後施景和以為短時間陸枝都不會再找自己了,她“欠”自己的債也都還清了,卻萬萬沒想到,因為她表妹和自己侄女的事情。
到了最後,陸枝就開始問起來了自己是不是直女這個問題。
施景和有點懵,因為她很確定陸枝不可能知道自己和鍾念在一起過,她們當年在一起的時候,鍾念是死活不可能告訴別人自己和她是情侶。
她能理解,對方害怕別人的異樣的眼光,那時候有的人看見同性戀,表面上背地裡都會罵。
那麽……陸枝為什麽會問這個問題?是因為自己在家長會上的發言嗎?
施景和百思不得其解,最後隻得打著哈哈蒙混過去。
她喜歡女人這件事,也就她家裡和幾個好友知道,她跟陸枝的關系並沒有好到無話不談的地步。
那麽……這件事過後,她倆應該真的不會有什麽交集了吧?
施景和也忙到又去柳城出差了,而且再加上自己好友的臨產期要到了和余默快結婚了,不論是哪種理由,她也都會過去。
但施景和前腳剛過去,沒多久她就收到了陸枝發的消息,說她來柳城了,問她要不要紀念品。
還挺客套。
而且已經把稱呼改為“學姐”了,之前……之前基本上沒有叫過自己。
施景和思索了一會兒,決定問陸枝出不出來一起吃飯。
她有些話想要跟陸枝講,這些話也就是……讓陸枝想起來余默,想起來她。
她自己作此番的行為她也不太理解,不過她也知道,陸枝就算知道了余默要結婚了,也不會去打擾的。
陸枝又不是真的小白花,還要去打攪人家真的幸福生活,不是嗎?
她說出來的最終目的,施景和想了一通以後就明白了。
因為陸枝對她這個“朋友”一點都不上心,她想要在陸枝那裡為自己找點存在感。
而這個存在感就是:她認識余默,她知道余默是陸枝的一任前男友。
施景和甚至當時還想說自己還知道邱雨是陸枝的初戀女友,但她忍住了,因為陸枝現在看起來完全就是個直女。
提起來彎過的曾經不合適,況且余默這個名字,已經可以讓陸枝詫異不已了。
很好,這就是施景和想要的效果。
第二天一直在忙著余默婚禮的事情,自己是好友,該幫的忙不能少,直到晚上的時候,施景和才有時間給陸枝打電話,又問她要不要一起吃飯。
因為她知道陸枝是一個人來的柳城,那麽她問問也是情理之中的。
但陸枝拒絕了。
施景和:……行。
第三天的時候還是忙,畢竟婚禮就在明天了。
施景和覺得自己給陸枝打電話已經成為慣例了,而她也確實這麽做了。
又一次給陸枝撥了電話過去,這一次陸枝沒拒絕也沒同意,因為陸枝喝酒了。
平時柔柔的聲音帶著十足的醉意,話都說不太清楚,這個樣是不可能照顧好自己的。
於是施景和問了她的酒店房間號,急匆匆地趕了過去。
好不容易到達了陸枝所在的酒店房間門前,敲了半天門對方終於開了。
施景和看著已經眯著眼睛的陸枝忍不住問:“你怎麽把自己喝成這樣了?”
結果呢?迎接她的回答的就是簡短的醉醺醺的“不知道”和……撲進她的懷裡。
施景和:……
陸枝體重很輕,但也不是骨瘦如柴的類型。
施景和沉了沉氣,將陸枝打橫抱起放在床上。
還好,還好她平時有健身,不然只能把陸枝拖到床上了。
但即使是這樣,施景和也免不了地喘粗氣,因為門口到床邊也還是有十步左右的距離。
陸枝在這期間不太安分,晃著手臂晃著腳,讓施景和感到無語。
到了床上,陸枝要安分許多,起碼也沒有揮舞著雙臂了。
施景和在一邊的沙發上坐著休息,茶幾上地毯上都有著酒罐。
空的滿的都有,施景和看了眼可能已經熟睡的陸枝,就又幫她收拾了。
等到收拾好了一切再回到沙發上坐著的時候,施景和就聽見了陸枝的聲音。
準確來講,是哭聲。
陸枝在喊疼,眼淚都順著眼角流下來了。
施景和走過去,出於正常關心地問:“哪裡疼?”
陸枝沒吭聲,只是把手緩緩抬了起來,摸著自己的脖子。
放在這裡以後,她看起來更難受了,也開始回答起來了問題:“這裡……”
“有人想要掐死我……”
施景和聞言心驚肉跳,她一開始以陸枝可能是做噩夢了,直到輕輕把陸枝的手拿開以後,看見了脖子上的傷痕。
她之前說以為陸枝戴絲巾是開玩笑的,因為這天氣鮮少有人戴絲巾。
陸枝好玩,所以她就那麽講了。
但直到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之前的那句玩笑有多過分。
陸枝的脖子極其漂亮,細長不說,還潔白無瑕。
比自己的還要好看很多,施景和一直都是這樣認為的。
但現在上面卻有著幾道傷口,已經結痂了,但除了這些以外,更讓施景和震驚的是有著烏青的痕跡。
陸枝還在流眼淚,整張臉都寫了“惹人憐愛”四個字一樣。
施景和輕輕地把手撫上了陸枝的脖子,她的手本來就涼,碰到對方溫熱的肌膚的時候,她還有點擔心怕把陸枝就此吵醒。
但沒有,因為陸枝喝得似乎太多了,醉得也似乎太狠了。
施景和想要動作輕柔地幫她按一下烏青的地方,但她沒下去手,碰了幾下就把手收回來了。
但陸枝沒有放過她,徑自拿過了施景和的手當做枕頭,側著自己腦袋將手墊在了臉下面。
眼淚順著眼角往下,又一點一滴地落在了施景和的手背上。
她沒有把手撤出來,也沒有半分的掙扎,就這樣任由陸枝將她的手墊著了。
陸枝的眉頭始終沒有舒展開,尤其是後來還越皺越緊,隱隱地又有了要哭的跡象。
還好沒有,不然施景和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了。
是真的不知道,因為她從來都沒有面對過這樣的場景。
陸枝人看著柔弱可憐就算了,可就連喝酒做夢也都在哭。
她倏地想起來,她今天順口問的余默知不知道以前的關於陸枝的事情。
余默對於陸枝不喜歡他也已經早就釋然了,雖然對於施景和的問題感到奇怪,但還是老實地說了。
他說陸枝以前跟他提過,她和邱雨分手的時候,她的爸媽剛好去世,而邱雨在這期間非但沒有安慰她,還說她晦氣,說她一家人都晦氣。
父母雙亡初戀離開的雙重打擊下,陸枝患了抑鬱症。
余默還說,以前他以為自己可以幫助陸枝從陰影裡走出來,但後來他放棄了。
他說,要是有一天陸枝又重新喜歡上別人了,那麽那個人一定不會是他,他馬上就結婚了。
他說,他不知道陸枝現在過得怎麽樣,但希望陸枝可以快樂幸福開心。
隨後,余默就說去忙了,明天的婚禮不能出任何差錯。
想起這些,施景和看著陸枝的眉眼,忍不住抬起另一隻手,把陸枝有點亂的頭髮別到了耳後。
她的動作溫柔,神情也很溫柔,說到底,是因為心疼。
心態陸枝過往的遭遇,心疼陸枝脖子上的痕跡,還心疼陸枝被gay騙被渣男傷害。
施景和想到了一個成語:命運多舛。
但陸枝還年輕,也才二十四歲,她的一生不該是這樣。
可以更好。
而如果有她參與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
這個念頭一出來,施景和被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