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二姐怎麽沒來？”

　說話的是三姨娘，她今個兒打扮的素雅，但一出聲就讓人感覺到了一股妖嬈的味道，一雙眼睛在人群中打量著，帶著三分笑。

　有些人，不管她打扮的多素氣，樣子再狼狽，但只要她一說話，一抬眼，你就能感覺到她的厲害。

　三姨娘就是這樣的人，說是風騷入骨也不為過。

　君子書在她的身上打了個轉，又收了回來。

　“九兒病了，她放心不下，落竹這幾天也染了風寒，所以就我們來。”

　“這樣啊，最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一個個都病了，妾身最近的身體也不好，哎，去廟裡去去晦氣。”

　三姨娘以帕子捂唇，目光朝著洛明歡看了一眼。

　洛明歡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牽著君子書的手，漫不經心的看著遠方。

　洛夫人沒說話，氣氛一時就這麽沉悶下來。

　似乎過了很久，但也不過是幾秒的時間，洛夫人才說話。

　“走吧。”

　好幾輛馬車，每個人上了自己的那一輛，君子書自然和洛明歡在一輛馬車裡，如雲坐在外面。

　洛明歡一進來，就闔上了眼睛假寐，她的手指偶爾動一動，把玩著君子書的手指。

　君子書趁這個時候，把洛府的關系梳理了一下。

　洛家除了死去的老大，還有八個孩子。

　除了洛二小姐，其他都不是原來的洛夫人的孩子。

　如今的洛夫人是當初進府的第一個妾，她進來的時候，洛明歡的娘又大手筆的納了三個進來。

　如此，府裡便有四個妾。

　第四個妾是被稱五姨娘的，是原劇情裡唯一逃出生天的四小姐得生母，身體不大好，在四小姐七歲的時候撐不住就去了。

　那時候洛明歡的娘還活著，還是洛府的大夫人。

　洛明歡的娘是四年前去的，第一個妾在半年內被扶正，所有人的名分都往前跳了跳。

　三姨娘成了二姨娘，四姨娘成了三姨娘。

　五姨娘變成四姨娘，這沒影響，反正人已經死了。

　在現任的洛夫人扶正大半年後，府裡又來了一個妾，是謂五姨娘。

　有意思的是，五姨娘的年紀和那時候的洛明歡差不多大，也是十五歲。

　君子書想想，也覺得那時候的洛明歡會被惡心的不輕，盡管那是別人看來正常的年紀。

　五姨娘不知道是怎麽了，反正也是病死了。

　這是外人看來的病逝，但內裡一些知情的人都知道，五姨娘是被其他人給謀害死的。

　後宅裡的那群女人也是有意思，平時姐姐妹妹的互稱，看起來關系很好，但私底下明爭暗鬥，有人強勢，有人斂鋒芒，一個比一個能演，全都是活的戲精。

　在近兩年，府裡又添了三個妾，分別是六姨娘，七姨娘和八姨娘。

　六姨娘光是滑胎流產就兩次，大夫說已經不能懷了。

　七姨娘說是宅子裡鬧鬼，已經瘋了。

　八姨娘進來不久，風頭正盛。

　除了當年洛老爺自己抬進來的現任洛夫人，和洛明歡她娘弄回來的三個妾，後來的其他人，沒一個能留下子嗣的。

　這事兒說怪也怪，說不怪也不怪。

　藏在光鮮亮麗之下的默認規則，這樣的或許不止洛府一家，在其他的的更加廣闊的地方，或許藏著更加深沉的齷齪事兒，埋著美人的骨。

　外面傳來了行人說話的聲音，紛雜的匯在一塊兒，十分嘈雜。

　君子書就像是被新鮮事物吸引了的孩子，好奇的掀開簾子，朝著外面看。

　花花綠綠的世界，一閃而過的行人。

　君子書覺得沒什麽意思，但是她得覺得有意思，張望著，內心打著哈欠，覺得自己像個小傻子。

　但是也對，“她”可不就是小傻子麽。

　這麽想著心裡似乎也覺得有點得趣兒，看看前面看看後面，臉上帶著笑。

　君子書本來想讓小花仙看著點什麽的，但是想想似乎沒什麽必要，她旁邊閉目養神的相公可是一個黑心主兒，現在誰也沒有那個本事害的了她。

　君子書看了一會兒就放下了簾子，恰巧就在她放下簾子的這個檔口，一陣風從外面吹了進來，讓她不自覺的打了個哆嗦。

　“冷了？”

　洛明歡的聲音有些啞，帶著些許涼涼的意味。

　就好像手上接了一片雪，它無聲無息的化在掌心裡。

　“不冷，熱熱的。”

　君子書用自己的手掌去包住洛明歡的手指，動著手摩擦著溫度偏冷的手指，示意給洛明歡看。

　洛明歡其實不太喜歡別人碰她，除了跟了她許久的如雲，可以近身伺候她換衣裳，其他人是一律不準靠近的。

　但是小呆子就不一樣了，不知道為何一點也不排斥她的靠近。

　甚至非常喜歡和她肌膚相貼的感覺，喜歡揉她的頭髮，戳她的臉，牽她的手。

　覺得好像是被熱熱的柔軟的雲給包圍了，那滋味也不知道怎麽說，只是覺得心下熨帖了很多，舒服。

　看著這麽天真美好的人，心情也會變好。

　洛明歡心裡一笑，還是當什麽都不知道的孩子好啊，活在被編織無憂無慮的網裡，有人幫忙著遮風擋雨，不必摻雜在世間的泥潭裡，一腳陷下去拔不起來，到最後整個人都沉了下去，生不生，死不死，只能就那麽爛了。

　但是如果給她選擇的機會，洛明歡還是會毫不猶豫的以一種決然的姿勢，狠狠地踩在泥潭裡。

　“相公今天出門的時候，好像沒有喝藥？”

　君子書猛地想起了這件事情，慌慌張張的好像是出了一件大事，她另一隻手揪緊了洛明歡的袖子，和洛明歡對視，眼裡帶著焦急。

　“喝了。”

　洛明歡捏了捏君子書的臉，眼裡帶著笑意。

　“噢。”

　君子書安分下來，抓著洛明歡的手玩。

　洛明歡今天根本就沒有喝藥，她沒有看見，也沒有聞到藥味。

　本來這個猜測，只有九成把握，小花仙剛剛在她的腦海裡說了，那就是十成把握了。

　君子書捏著洛明歡的白皙修長的手指，看起來玩的帶勁，但其實心不在焉。

　洛明歡應該不是故意想騙她，只是在哄她而已。

　哄小孩子的哄，很是敷衍。

　小孩子算是最好騙的生物之一，很容易相信別人，也看不出別人的偽裝。

　君子書思索的才不是洛明歡為什麽敷衍她，而是洛明歡為什麽不喝藥。

　她只能知道故事的大概，和基本的劇情背景。

　就像看一篇小說，知道主角的人設，遭遇了什麽事，大概做了什麽事，最後有什麽結局，但中間填充的劇情其實是不太清楚的，更別說一些細枝末節了。

　山上的那座廟的名字，叫做靜安廟。

　路程並不遠，馬車大概行駛了一刻鍾左右，就漸漸的放慢了速度。

　靜安廟建在山上，要想上去的話，得通過長長的台階。

　來往的行人並不是很多，洛府眾人下了馬車，頗有些浩浩蕩蕩的感覺。

　“二丫頭的身體撐得住嗎？”

　洛夫人站在前邊回頭看了一眼自己後面的洛明歡，表情關切。

　洛明歡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女人們都是結伴上去的，待在她們身邊的少女們也很安分，一路上不急不徐的走上去，偶爾說說笑，看起來倒是一派和諧的好景象。

　洛明歡沒有跟著大部隊，而是非常悠閑地在後面慢慢走。

　君子書跟在她的身邊左右張望，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

　如雲在她們三米開外的地方，不遠不近的跟著。

　既可以在發生事情的第一時間過來照顧，又可以不聽到主人說話，是一個相較來說比較安全的距離。

　其他的丫鬟或者家丁都去跟著自己的主子去了，洛明歡這邊除了一個如雲也沒有別的下人了。

　山上走著的那些女人們並不怕洛明歡出意外，或許還在心裡巴不得她出一個意外。

　比如說不小心失足摔了下去，又比如說不小心發病了，反正與她們無關就好了。

　洛明歡今天穿的是一身煙墨色的衣裳，更加顯得她的皮膚白皙，身材纖弱，好像這山裡吹一陣風，就能把她刮走一樣。

　女子不應該穿這麽深沉的顏色，除了上了年紀的，很少有人在這個年紀穿這麽深的顏色。

　難免會讓人覺得死氣沉沉，處處違和。

　但洛明歡穿的很好看，她就那麽一步一步的向前走著，帶著些悠閑的味道。

　路邊有著不知名的野花，君子書時不時的跑到前面去看看有什麽新鮮玩意兒，在意識到自己有點跑遠之後，就站在原地等著洛明歡追上來。

　每當視線裡又出現洛明歡的時候，君子書總會笑的特別甜。

　洛明歡也發現了，有意無意的放慢了步伐，君子書一下子就跑開了，然後意識到不對，又眼巴巴的在原地等著，表情裡帶著無聲的催促。

　洛明歡看到了，但是假裝意會不明白，繼續慢悠悠的走。

　如雲不知道為什麽主子突然放慢了腳步，但也只能跟著放緩了，不明就裡地注視著前面的情況。

　君子書是真的不知道洛明歡為什麽走的那麽慢，老大爺腿腳都比這位姐姐好啊。

　君子書站在洛明歡面前，想拉著她走，又擔心她的身體不好不能走的太快。

　那副欲言又止的小模樣，把洛明歡逗樂了。

　如雲恍然大悟，二小姐這是逗二少奶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