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信差想了一路都沒想明白梁曉才想表達啥,但是霍嚴東一聽就明白了。梁曉才知道他那些信裡想說的話,只是礙於家裡目前的情況,所以才沒有再近一步回應他。就像當初問趙三庚家裡有沒有人一樣,那個時候梁曉才就說過,想找一個孤身一人的,這樣就算真的好上了,也不至於有家裡人反對,不至於辜負了其中一方。
可這世上之事又哪裡能那樣事事都如自己所想。
哪怕是在一年前,誰要說他會喜歡上跟他一樣帶把的,他肯定會以為對方在說糊話。那會兒他雖然在兵營裡,周圍都是小夥子,可也從未有過喜歡的人。他以為情況好些,他回到家裡跟妻子相敬如賓,差一些,大約和妻子不是很合得來,但只要時日一長,也能將究著過吧。
但是偏偏遇上了梁曉才。這人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眼,又善良得讓人想放在心上。時而狠辣,像一把出鞘的利劍,時而又懶懶的,像隻小貓,卻是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那樣鮮活。
霍嚴東發現他挑不出梁曉才任何毛病,這人哪哪都是好的,就像他此刻手裡拿著的甜蜜果子,左一口是香,右一口是甜,他放不下。只要一想到不讓他喜歡這人,他就難受起來了。
這一晚霍嚴東沒畫畫。他把信差捎過來的甜蜜果子吃了,越發思念起某個人來,便起身出了營帳。他告訴趙三庚他們要注意守衛,之後便騎著馬去了海邊。
盤海城臨海,騎馬用不上一刻鍾就能跑到海邊。夜裡海邊沒什麽光亮,只有月光映在海面,像灑下來一池星星一樣。
霍嚴東臨近海邊的時候下了馬,把馬繩拴到附近的樹上。這個時間附近沒什麽人,只有一波又一波衝到耳邊的浪花聲。
原本他只是想過來走走的,想想梁曉才的話。怎知走了沒多久便聽到一些怪異的聲響。那聲響初判斷是從不遠處的岩石後傳來,似痛苦似愉悅,間還夾雜著紙低的悶哼聲。
霍嚴東第一時間便想到會不會是有人破壞規矩,來這外面亂來。哪知剛要喝一聲,那邊突然傳來一陣略耳熟的聲音:“鈺兒……”
這把聲音,白日裡還聽過,卻不是凌澤又是誰?
霍嚴東生生釘在了原地。他覺得自己應該走開的,但是他又很好奇另一個人到底是不是……
如果沒記錯的話,忠勇侯的字便叫“榮鈺”。
果然,沒多久岩石後又傳來另一道熟悉的聲音,帶著一絲慵懶的抱怨:“早晚被你折騰死。”
這話之後便是凌澤低低的笑聲。
那樣表情都欠奉的人居然會這樣笑……而更令他想不到的是,侯爺居然在下?
霍嚴東趕緊轉身向另一頭走。他突然想起跟梁曉才出去捉蛇那次,梁曉才問他是怎麽得知昔日的那兩位兵營中的朋友是那種關系,他是不是無意中撞見過。他當時什麽都沒說,可梁曉才猜的其實是對的。他確實見到過那兩位朋友做夫妻間才會做的事。
說來倒也跟這次一樣,也是他閑來無事時去外面散心。只不過當時的震驚比如今更甚,且因為那事還差點打起來。那兩人擔心他會說出去,慌了神。好在後來有人來,且那兩人對他還是有些畏懼的,最後便沒打成。
後來時日久了也沒人知道那兩人的事,他們便也徹底對他放心。現在回想起來這事竟過去一年多了。
霍嚴東回到營帳裡拿起茶壺便往嘴裡灌茶水,這才堪堪把升上來的一股邪火壓下去。再出去看看隔壁的營帳,裡頭的人果然還未回來。
“霍副統領,您說咱們什麽時候能回虎頭關?”霍嚴東剛佯裝從遇晉的帳子邊路過,有人便問道。不用回頭霍嚴東也知道是蘇問清。現在沒人能威脅到這小子了,他就沒再限制他的行動。結果這小子成天惦記著去虎頭關。
“你是鐵臂軍的人,回什麽虎頭關?”霍嚴東自己都沒發現這話說出來有點兒酸,“回也是虎頭軍的人回。”
“我已經不是鐵臂軍的人了。再說我必須去找我的恩人。您別瞞我了,我已經知道了,救我的人就是您的朋友。”蘇問清說,“我要去找他。”
“哎哎哎?找什麽找?”張記這時過來說,“別打擾我們副統領休息,你快去睡覺去!”
張記是個耿直的人,有什麽說什麽。這段時間大都是他和韓長安跟蘇問清接觸得多,所以對這小子也熟悉了。這就是個驢似的死強的半路書生。
蘇問清還想再說兩句,但是一想他每回都說不過張記。主要是多說兩句張記什麽葷話渾話都敢往外蹦,他接都接不住。
蘇問清瞪了張記一眼,回了。張記見狀說:“這小子,成天的問啥時候能回虎頭關,今兒還說要自個去找梁教頭呢,讓我摁住了。”
霍嚴東正想說摁得好,就聽張記說:“兔崽子,我比他還想回去找梁教頭呢,還輪得到他說?”
霍嚴東皺頭:“你找梁教頭做什麽?”
張記說:“上回您讓我去給梁教頭送馬,我算是領教了,這梁教頭不但馬騎得好,人也厲害。那四個綁了霍大娘跟關二姨的人,讓他三兩下就給收拾利索了。我聽大鵬說他一共就眨了幾下眼的功夫,您說那得多快?而且收拾完他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啊。咱們剛上戰場那會兒動了刀子見了血還不得適應兩天?梁教頭,”張記比了個大拇指:“這個!”
霍嚴東沒好氣地瞪了會兒張記,走了。
張記:“???”不是,他又哪句話說得不對了?
霍嚴東發現自己也是奇怪了,別人不待見梁曉才不行,誇梁曉才也不行。反正誰也別跟他提。提只能他自己提。而且他也只是誇可以,罵都不行。
這寶貝的……
霍嚴東在營地裡一邊巡視,一邊覺著自己病得不輕。他巡視完也沒發現什麽問題,準備洗洗睡覺去,睡之前卻發現某侯爺跟凌澤還沒回來。要去找,又覺得不大方便,想想便就沒急著睡。
結果這一等都等到了後半夜這兩人也沒回來。霍嚴東想到那陣曖昧的喘息聲,又不好派人去找,便隻好親自出去查看一番。
人還是沒找來,天倒是快要亮了。
霍嚴東去找到趙三庚和韓長安他們幾個離著遇晉營帳近的:“一直沒見著人回來?”
趙三庚說:“回復統領,沒有。”
霍嚴東心裡咯噔一聲,突然想到那個還在逃的莫剛。只是有凌澤在,按說不能。他可是聽梁曉才說過,凌澤的身手絕不在他們之下的。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不說要地震了似的,卻也相去不遠了。據霍嚴東的經驗判斷至少有兩百騎,隻多不少。
霍嚴東大喊了一聲:“都給我打起精神來!”
這時就聽遠遠有人過來說:“報!”
霍嚴東:“講!”
那人說:“報副統領,有一隊騎兵在二裡外,為首的人說是京城來的欽差。可是……”
霍嚴東:“可是什麽?”
那人說:“可是我瞅著怎麽有些像最近一直跟著您的那個秦才啊?”
霍嚴東都懶得聽這人說完了,上馬便帶人迎了出去。
那馬隊為首的果然是遇晉。只不過這人換下了最近每日都在穿的軍服,改著暗藍色的朝服。而旁邊是人前始終像個影子一樣的凌澤。兩人看起來氣色都還不錯,一度讓霍嚴東懷疑昨晚是不是弄差了……
遇晉這時笑說:“霍嚴東,接旨。”說罷見霍嚴東半跪下來,宣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虎頭軍副統領霍嚴東,驍勇善戰,恪盡職守,屢立戰功,乃我福華國棟良之才。朕心甚慰,著吏部從重議獎,特封為鐵臂軍大統領,賜宅邸一座,欽此。”
霍嚴東:“……”
遇晉說:“愣著幹什麽?還不接旨?”
霍嚴東隻得說:“臣接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梁曉才剛給菜園子裡的胡蘿卜澆上水,又到前院給海棠果樹捉了蟲。他跟關彩衣還有李順蓮說:“這海棠果結得可真多。只要我看住了,一定長得好,秋天管夠吃。”
關彩衣笑說:“你說你,小鳥似的,成天惦記這果子。”
李順蓮也跟著笑起來:“別說他惦記,我都惦記了。不過且得小心,可別讓蟲蟄了才是。”
梁曉才說蟲子怎麽可能蟄到他?等著這果子今年大豐收吧!
後來他特麽才知道,這都是給別人做嫁衣呢,地裡的胡蘿卜,樹上的果,他一個都沒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