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泳這事在這個時代還沒有特別系統的教學方法,很多人都只是把自己的經驗分享給別人,但卻未必適用於對方。就拿霍嚴東來說吧,的確是會游泳,梁曉才也見識過了,但是泳姿不好,在水裡無法盡最大可能減輕阻力,遊不了多久就會累,遊得速度也不快。
雖然在這裡學游泳的目的不是比賽,但快肯定比慢好。梁曉才決定好好教一教霍嚴東,還有這裡的其他士兵們。
天色將暗時他們回營地吃飯,霍嚴東讓人傳信回去,告訴家裡他們今天會回得比較晚——準確地說是梁曉才回得晚。霍嚴東沒什麽大事不能長時間離開營地,除了每月的休沐時間。
“你的意思是,明天你再來教大夥游水?”霍嚴東邊帶著梁曉才燒火邊問。
營地裡生著火把。其他人都是長時間在營地裡,有褲子換,梁曉才沒有。讓他穿自己的又說太大,霍嚴東只能拉著過來烤一烤了,免得著涼。
“嗯,也不光是今天在海邊那些人不會遊吧?”梁曉才說,“如果還有需要學的,你可以給我調過來十個或二十個人。我先教會他們,再讓他們去教其他人。不過我一天最多教兩個時辰。”他今天一下午差不多一直泡在海水裡。一開始確實有些不適應,但是知道方法,再加上他對水沒什麽恐懼,所以適應一會兒便也能遊了。雖然還沒有上一世那麽快,但是教人絕對沒問題。
“不下水能教麽?”霍嚴東問。
“不下水?”梁曉才微愣,“不下水怎麽教?”有些東西可以不下水教,但是有些肯定是下水做示范更快啊。
“你就在岸上講,他們又不是聽不明白。”
“是能聽明白,但是在岸上那是站著,到水裡是倒下的,那看起來能一樣麽?再者說……喲,嚴哥你是不是想到什麽奇怪的地方了嗯?”後面這句問的十分小聲。梁曉才還欠欠地拿臂肘頂了霍嚴東的肋骨一下。
“反正盡量別下水。”霍嚴東強忍住想要抓住某個小貓爪子的衝動。一想到白天的風景就隱隱覺著腦仁疼。
“嘖,知道了。”梁曉才拍了拍褲子,發現褲子也差不多幹了。只是沾了海水乾的,多少有些鹽分吧,幹了也不大舒服。
時間已經挺晚了,按說他也沒什麽事,可以回了。但是又賴著不太想走。頗有那麽點兒剛處對象舍不得與對方分開的矯情勁兒。梁曉才自己被自己酸了一下,起身說:“我先回,免得兩位娘親著急,明兒個上午要是沒旁的事再過來。”
霍嚴東說:“不是還有事沒辦?”
梁曉才:“什麽事?”
霍嚴東說:“是誰說的晚上教我游水?”
梁曉才:“……一下午還沒泡夠?”
教游泳這事他自然是記得,但記得歸記得他也不想乾柴烈火又憋著。那不是傻是什麽?總要把該準備的東西準備一下再說。
梁曉才弓指吹了聲指哨,夜風便很快跑過來了。這小子聰明得厲害,不特意帶它去吃草料它也會自己去找吃的,並且不會去太遠。要是在營地外它就吃野草,要是在營地內它就自己去找馬廄。反正是餓不著。
夜風走到梁曉才旁邊,見到有火堆稍稍離著遠了一些。梁曉才順了順它的毛,翻身上去便說:“明兒個我再過來。”
霍嚴東也不好拉著人不讓走,盡管他真的很想讓梁曉才留下來睡這,但下午他們在海裡時已經聊過了。梁曉才決定不入營。一來兩人都在軍營,萬一以後家裡真有個什麽急事不好照應,二來梁曉才有自己的打算。現在也算國泰民安,他不想長時間綁在軍營裡。
之前在虎頭關,梁曉才白天穿女裝也不方便出去做什麽,可現在不一樣了。這盤海城人多,當地的生活水平也不錯,他覺得做點生意應該挺好。
霍嚴東這時叫梁曉才等等。梁曉才問:“怎麽?”
霍嚴東說:“自是要送你。”
莫剛還沒抓到,讓梁曉才一個人回去霍嚴東還真不放心。
然而梁曉才沒同意。雖然霍嚴東的話也不無道理,但可能是他倆憋得時間有點久?在一起了這眼底的火都要噴出來了,不好總粘在一起,霍嚴東便沒送成。霍大統領最後找了趙三庚讓趙三庚帶幾人送梁曉才。
趙三庚他們知道梁曉才送帳冊的事,所以他們也認為多幾個人送梁曉才回去合情合理。
只有梁曉才隱隱覺得蛋疼。他本是不想直接回家的,想去買點脂膏,順便看看這裡入夜後熱鬧不熱鬧。現在可好,趙三庚他們直接把他送進了院,這他還出去啥?李順蓮跟關彩衣都聽到他已經到家。
梁曉才一琢磨,也只能第二天再說了。
第二天是個大晴天,萬裡無雲,陽光直下,曬得人都有點眼花。梁曉才吃過早飯,想著趕緊趁天大熱起來之前去找霍嚴東,結果關彩衣把他叫住了,說讓他去買點夏季的衣料子。梁曉才尋思尋思也是。他就兩身衣服一直換著穿,而且這個季節穿著也確實太厚了些。
“梁哥,您要出去?”門口的小衛兵見梁曉才出來便問。
霍嚴東如今成了大統領,可以光明正大給家裡安排兩個守衛,所以這大統領府門口總有人。這兩人還是跟張記一塊兒去送馬的時候認識梁曉才的,一個叫張棟,一個叫張梁,是雙胞胎兄弟,今年都十八。難得比梁曉才還小的“老兵”。他們對梁曉才的能力也是服得很。讓梁曉才疑惑的是,這哥倆今兒個都換了衣裳。之前都穿軍裝,今天便裝。
“你們倆怎麽都穿便衣了?”梁曉才倒不是怪罪什麽,就是好奇,因為這不太合理。
“這……”小哥倆對視一眼,似乎有些不敢說。
“有事就說。”梁曉才嘴裡習慣性叼著東西,聲音有點兒含糊著,吊兒郎當的樣子,“天總不會塌下來的咧,猶豫什麽?”
“梁哥,是這麽回事。這個城裡的人好像都不待見咱們。”張棟說,“我昨兒個去問些事情,他們一看我穿著盔甲,都躲得遠遠的。我還沒走近呢就跑了。我起先還想是不是我臉上有啥東西,把他們嚇著了。後來才知道不是,是因為咱們穿了身軍皮。”
“有這回事?”梁曉才還真沒太注意。他來了盤海城還沒去街上轉轉呢,再說每次都是便裝在馬上來去匆匆的。
“有啊有啊。”張梁說,“所以我們今兒就換衣裳了。”
“按說換了也沒什麽,不過明兒個還是換回來吧。”梁曉才略一琢磨說,“他們大抵是怕原來那些在鐵臂軍給錢光祖當走狗的人。但咱們不是他們,做錯了事的也不是咱們,所以沒必要遮遮掩掩的。當兵是件光榮的事,記住了?”
“是!/記住了!”
“我出去轉轉,你倆熱的時候記著叫門,跟我娘要口水喝,別傻站著不好意思吭聲。”
“知道了梁哥。”哥倆笑笑,突然覺著來這裡當守衛也不錯!
梁曉才沒再說什麽,溜達著出去了,他打算買完衣料送到家裡之後再去找霍嚴東。他也不打算多買,就買兩塊顏色淺一點的。剛好順便看看街上做買賣的人生意如何。
街上看起來倒是挺熱鬧的,賣菜的賣水果的,還有賣早餐的。像是油條跟豆漿,豆花什麽的,這個時間卻也開始收攤子了。梁曉才來到布鋪子裡,發現這裡的鋪子也比之前在虎頭關去的那家要大很多。今天他大概是第一個來的,掌櫃的挺熱情,迎過來問:“客官,您要買點什麽?”
梁曉才說:“我想買點做夏衣的薄衣料子,我自己穿的。不用太貴,差不多即可,您給介紹介紹。”
掌櫃的一聽,笑問:“那您是想要顏色淺一些的呢還是深一些的呢?”
梁曉才說:“淺一些的吧。”
掌櫃的便從白色的開始介紹開了:“這料子是今年新出的,薄而不透,輕便,穿身上還不粘身。這款淺灰色的也不錯,穿著比白色耐髒,還好洗。還有這塊,這塊都行。您要是在我們店裡買料子,都可以給您送到府上去。不知小兄弟是哪家的公子。”
梁曉才笑說:“城東的大統領府。”
本來是想開個玩笑的,沒想到掌櫃的一聽,笑容當即僵了一下,眼裡又是緊張又是抵觸,就是不敢再接話。
梁曉才問:“怎麽了?”
掌櫃的忙擺擺手,一臉嚇到的樣子:“沒有沒有!沒什麽。您隨便挑,您看中哪樣小的送您,送您。”
梁曉才:“……”
雖然天上掉餡餅他肯定很高興,但是這種“掉餡餅”他還真就不樂意!他拍拍衣料子:“掌櫃的,您看我像那白拿人東西的人嗎?”
掌櫃的一慫,更不敢說了。對面這位小公子長得俊俏,可是一瞪眼,那眼神太凌厲了。關鍵這是大統領府裡出來的人啊!這話他哪敢接?!誰不知道那府裡的主子是個欺壓百姓的主?雖說最近有人傳錢大統領被抓走了,可是他們又沒見著,哪裡知道是真是假,萬一是假的呢?
梁曉才歎氣:“您要是覺著看我順眼,給我算便宜點。要是不收錢,那我不買了。還有,這大統領府的大統領不是錢光祖,現在的大統領姓霍,人很好的。”
掌櫃的小聲問:“當真?”
梁曉才問:“自是真的。話說回來,以往錢光祖幹什麽了?你們嚇成這樣?”
掌櫃的一瞅心裡也沒底,又是個沒見過的人,便一縮脖說:“您還是選料子吧,我可不敢多說。”
梁曉才也沒逼迫,選了兩塊料子,對方給打個八折他就買了。買完他也沒急著回去,又去了別的地方。他很快發現張棟張梁兩兄弟說的是真的。雖然他沒穿盔甲,但是這盤海城裡的人對當兵的沒半點好印象。他走一道聽好幾人在祈禱以後當兵的可不要出現在這街上。
“大嬸,當兵的都幹嘛了你們怕成這樣?”梁曉才鬱悶死了。雖然這一世還沒入伍,但是在他的心裡他還是一名軍人啊。
“哎喲,可不敢多說。”大嬸一看梁曉才面生,轉身就去擺水果。
“有啥不敢多說!”倒是她旁邊賣豬肉的大哥爽快,“還不就是隔三差五來搶東西。見著啥拿啥錢都不給。小兄弟我可跟你說,你懷裡的料子且得收好。萬一要被看見,不是大哥嚇唬你,肯定得被搶走。”
“不會。”梁曉才掂了掂,笑笑,“誰要是敢搶,我今兒就剁了他坐這擺攤賣人肉。”
屠夫大哥:“……”
大哥默默把刀往後收收:“小兄弟,你瞅著眼生啊,誰家的?”
梁曉才想了想說:“霍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