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整個院子裡一共就四個女人,常鸚說的怎麽也不像是她姐姐,那說的自然是關彩衣。要是好話也就罷了,這壞話李順蓮當然不樂意聽。要知道,關彩衣來了霍家之後對她有多照顧。她感謝都來不及,怎麽就不能留在她家了?
“常鸚姑娘,你這是在說誰啊?”李順蓮忍住不悅,僵笑一下問。
“還能是誰啊?關姨唄。”常鸚自以為挺有理,“您說她怎麽好意思留在這?一個被趕出門的妾,居然帶著兒子住在別人家裡,這得多厚的臉皮?她也不……”
“小鸚!”常柔扯了常鸚一下,“別這樣說話。”
“我說的本來就是事實麽。”常鸚感覺自己佔了理,說的越發大聲起來,“又不是沒手沒腳,憑什麽賴在別人家不走?”
“常鸚姑娘!”李順蓮的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彩衣是我妹妹,她在我家住多久我都高興,我還怕她走呢。依我說,這旁人家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我謝謝你來看我,但你如果是來說這些,那還是請回吧。”
“那怎麽行?我話還沒說完呢!”常鸚瞪了眼端茶盤在廚房門口難堪地低下頭的關彩衣,“大娘,您真的不能讓她繼續住在這,這會給霍大哥惹來□□煩的。”
李順蓮本來都想讓人把常鸚和常柔請走了,聽她這麽一說,下意識地問:“什麽麻煩?”
常鸚還記得常柔說過,這事不能讓太多的人知道,便說:“這裡說話不方便,我帶您回屋說。”
畢竟是關系到兒子的事,李順蓮自然好奇,便也沒說不行。她隨常鸚進了屋子,常柔在另一邊扶著她。
常柔安安靜靜的,很少吱聲。三人進屋之後,常鸚又叫道:“水呢?關姨,您也進來聽聽吧?免得好像我冤枉了您。”
關彩衣也想知道到底是什麽事惹得這家姑娘這麽不待見自己,便端著茶盤進去了。她把茶盤放到桌上之後站到一邊。這時常柔把門關好,轉頭時對上關彩衣的目光,眼底頗有點可憐人看可憐人的意思,卻不知就在她把門關上之後,東廂房裡便悄聲出來了兩個人。
這兩人不是後跟上來的霍嚴東跟常勝又是誰?
他們到的時候常家兩個姑娘並沒來,那會兒去買東西去了。常勝還有點得意,覺著霍嚴東一定是猜錯了。卻沒想到等了沒多久兩個姑娘真來了。
霍嚴東不想被人發現,走的是後門。守門的雙胞胎一開始都不知道他們回來,還是霍嚴東不想讓這兩個小子壞了事,提前跟他們說了,他們才知道。
兩人把腳步放輕了,特意擦著邊走,走到主屋門外就聽裡面的常鸚說道:“霍大娘,我聽說那個梁曉才根本就是個斷袖,他就是故意假扮他姐姐嫁到霍家的。您說這件事要是傳出去,讓外頭的人知道霍大哥跟一個男人成過親,這個男人還喜歡男人,那這些人得怎麽想霍大哥啊?”
李順蓮剛想反駁,關彩衣卻先出了聲:“常鸚姑娘!這話可不能亂說。我家小才才不是你說的那種人。當初若不是因著梁家拿我的命相逼,他也不會嫁去霍家。再說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現在我和我兒子留在這裡也是因著沒人照顧大姐。若有人能好生照顧她,我們自會離開的。”
李順蓮一聽她要走,頓時急了:“彩衣你這是做什麽,誰來我也不讓你們走!”
常鸚愕然:“那怎麽行呢霍大娘?您就不想想我方才說的事如果被人知道,霍大哥多難做?”
李順蓮說:“這麽久過去也沒聽誰說起過。你們突然過來說這事,若是真有人知道了,那也是你們說出去的。常鸚姑娘,做人可不能忘恩負義。我聽聞我家嚴兒可還救過你的命,你就這樣在背後說他?那梁家大姑娘自己貪慕榮華富貴,不想委屈自己到村上照顧我一個瞎老婆子,這才逼了小梁來,怎麽到你們嘴裡就成了這般模樣?”
常鸚頭一回一次聽到李順蓮一氣兒說這麽多的話,不禁噎了一下:“那這事您就不管麽?您就不怕將來……”
李順蓮黑著臉坐下來:“我說了,將來真有人知道這些事,那也是你們說出去的!再說了,要不是這些年小梁照顧我,我早都死了,哪還有什麽將來!”
常柔一看老太太真生氣了,忙在一邊蹲下來,握住她一雙手,溫聲軟語道:“霍大娘您別生氣。小鸚也是擔心霍大哥才會這樣著急。這事我們自然不會說出去,可難保梁家大姑娘不會說啊。說來也是趕巧呢,這梁大姑娘居然嫁到了我們一個好姐妹所在的鎮子上。我和小鸚也是偶然認識了她,這才知道她如今過得很不好。她似乎正想著要來找霍大哥。您說她若來了,那這事還能瞞住了麽?”
李順蓮果然不再說話。要說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誰最清楚,那肯定是他們這些個當事人了。但那梁大姑娘會有一說一嗎?如果真是那樣的人,當初也不會找人代嫁了。
常柔一看李順蓮死死握著桌沿,眉頭緊鎖,便知道這話說的起作用了。
常鸚覺得得趁熱打鐵,便又加了一把火:“霍大娘,您是不知道那梁曉才多會纏著霍大哥,再這樣下去只怕那梁大姑娘還沒來,大夥就都知道了。”
她可還記著當初在虎頭關,梁曉才穿著女裝羞辱她的樣子呢!這回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誰更丟人!
李順蓮和關彩衣都不說話了,心裡不知在想什麽。但看她們的樣子也知道肯定也是擔心的。常柔跟常鸚想著這一趟總算沒白來。誰知正高興呢,門便被從外推了開來。
霍嚴東跟黑著臉站在門口:“二位姑娘手伸得可夠長的,連我的私事都要管。隻不知你們哪隻眼睛看到小梁纏著我了?”
他自問平時跟梁曉才已經很克制守禮了。至於私下裡,那是他們自己的事,他巴不得梁曉才纏著他呢。
常柔跟常鸚眼底快速閃過一抹驚慌。但想想又覺著自己佔理,便又重新鼓起勇氣。常鸚說:“霍大哥你敢說沒有?之前在虎頭關他還摟著你的胳膊呢,羞也不羞?”
霍嚴東絲毫不留情面地說:“那也是為了讓你離我遠點兒。你要不纏著我也沒那許多事。”
常鸚頓覺一陣難堪,咬咬唇:“你、你就這麽討厭我?”
霍嚴東皺眉:“常鸚姑娘,希望咱們以後不要再見。還有,那些嘴上說著都是為你好的人……”他掃了常柔一眼:“也未必是真為你好,別傻乎乎讓人當槍使還不知道。”
常鸚對上霍嚴東的目光,心猛地一沉。
常鸚猛一跺腳:“霍嚴東!我不管,當初你救我的時候你還摟過我的腰呢,你要對我負責!”
霍嚴東還沒說話呢,常勝虎著臉低斥了聲:“鸚兒你給我閉嘴!你馬上給我滾回家去!沒有我的準許不許出門半步!”
“哥?!”常鸚嚇一跳,“憑什麽啊!我又沒錯!”
“沒錯?你們兩個可都是未嫁的姑娘,還知道不知道什麽叫‘廉恥’!我常家雖是武將世家,卻也容不得你們這般胡鬧!馬上給我滾回去!”
“大哥,真不是你想的那樣的。”常柔說,“我們也只是擔心霍大哥他……”
“夠了!”常勝感覺這臉火辣辣的。他真沒想到平日裡一個乖巧一個只會撒嬌的妹妹私下裡居然是這般模樣。霍嚴東剛才話裡說的明明就是常柔。這丫頭,平日裡他倒是小看她了!
“還是老祖母說的對,就不該放你們出來到處跑!一點女兒家的樣子都沒有,成何體統!”
“你、哼!”常鸚瞪了一眼,提裙子就往外走去。走的時候看了眼霍嚴東,眼底滿是委屈。然而霍嚴東這會兒就是個瞎的,根本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常勝自責地看了眼李順蓮跟關彩衣:“大娘,關姨,對不住。我這兩個妹妹不懂事,擾了二位清淨了,我回去之後一定嚴加管教。”
李順蓮問:“您是?”
常勝說:“我叫常勝,是那兩個不懂事的丫頭的哥哥。今日之事讓大娘見笑了,還望大娘莫要與她們計較。”
李順蓮心裡自然是不高興的,但想到對面這位應該是兒子的上級,便也不好說什麽,隻得溫聲回了句:“您嚴重了。”
關彩衣是始終不吭聲,衣袖口卻都快被她絞破了。雖說當初她兒子也跟她說過,和霍嚴東親近些那幾次都是故意為之,目的就是為了讓常家姑娘知難而退。但現在想想,有些地方是有點奇怪的。她還記得,最初被梁繞音和梁大富逼得不得不嫁去霍家的時候,她兒子還是很排斥的,對穿女裝一事也很不願。但是這幾個月看著卻好像十分坦然。
難不成是穿習慣了?還是說真的像常家姑娘說的那樣……
關彩衣神色複雜地看著霍嚴東的背影。霍嚴東出去送常勝,她卻不確定要不要問一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片刻後,霍嚴東又走了回來。他關好了大門走到關彩衣面前,衣擺一掃,直接跪了下來。
“嚴兒,你這是做什麽?”關彩衣看到,心裡跟著咯噔一聲,趕忙上手去扶霍嚴東。
“關姨,對不起。”霍嚴東說,“都是因為我才讓您受了委屈。”
“你這孩子,這是說的哪裡話。”關彩衣僵笑了下,“那常姑娘心悅你,這才亂說的。你放心,我不會放在心上。”
“她沒亂說。”霍嚴東深吸口氣,“只是說反了。不是小梁他斷袖,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