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臉皮一直夠厚,梁曉才搞不好都要當眾晚霞蓋臉了。此刻雖然被他強行控制住了,但是這沒升到臉上的霞光都映到了他心上,弄的他這心窩子熱熱乎乎的,身上陡然蓄滿了力量。
不就是近兩天沒吃東西?不就是受了點傷?在他跟霍嚴東的情趣面前這都是小意思!
梁曉才將匕首反手握住,橫在胸前:“看看一會兒誰殺得多?”
霍嚴東“哼”一聲,鞭子“啪”的劈向前方,震起一地塵土:“最後告訴爾等!將功補過,方有可活!若不然,殺無赦!”
“你好大的口氣!先有命出去再說吧!”莫剛再次提刀而上,這次仍是衝著梁曉才來的。他知道,如果不是因為這個人,他根本不會落到今日這般田地。既然這兩人不肯放過他,那他就先抓了這兩人再說!
霍嚴東在莫剛向他們衝來時便已經甩出鞭子。莫剛堪堪躲過,繼續朝梁曉才砍過來。於淑枝哪裡能看著自己的男人一個人拚殺,便也不顧腕傷提刀而上。她自知鞭子用得沒人好,也不用鞭子了。她現在算是看出來了,手底下這群人就是他娘的白眼狼!有吃有穿的時候把她當大當家,如今有危險了居然連根手指頭都不願意動彈!
包海腦子裡這麽會兒可不知轉了多少彎彎繞。他可沒有三當家那樣怎樣都行的好脾氣。他仔細盤算過了,不管這次誰贏他都討不了好。他跟於淑枝的梁子已經結下,於淑枝以後不可能完全信任她。再說就算信任他他也不可能真跟於淑枝混。莫剛那可是朝庭的重要通緝犯,於淑枝敢包庇,如果真跟著這號人那就毀了。
而霍嚴東,老實說對於這個剛來盤海城不久的人他也不了解,他也沒把握這人一定會說話算話。他們畢竟一個兵一個匪,等大軍一來,萬一這霍嚴東不認帳,那他不是要倒霉?當然他們更不可能幫忙抓霍嚴東,不然不管是殺了這號人還是拿這號人威脅鐵臂軍,最後都沒好下場。莫剛那是被滿城通緝,已經破罐子破摔了,可他還得活命呢!
“二當家,您要去哪?”站在包海旁邊的人看到包海突然離開人群,下意識抓了他一把。
“去哪兒?跑啊!”包海聲音一點兒也不小,“得趁著大軍未到時趕緊跑出這地方,以後天大地大大不了再乾別的行當!要是留在這兒就沒他娘的以後了!誰知道九指頭有沒有帶別的尾巴?”
“這……九指頭人呢?”
“我剛才看見他已經跑了!”包海心說這也是他想到跑的一個重要原因。九指頭平日裡比誰都賊,要不然也不會讓那小子留在城裡盯梢。這小子都溜了,那就說明溜才是對的!
大夥一想,是啊,現在不跑更待何時?!跑了還有一線生機,不跑留在這裡不就是等著被抓嘛!他們手底下哪個沒兩件案子?雖說在盤海城裡搶東西都沒人敢攔,所以他們寨子裡有一大半的人沒有殺過人。但是不說別的,就裝成當兵的去搶東西抹黑鎮北軍這一點就已經足夠掉腦袋了!
想通的人頓時不再多猶豫,腳底抹油開溜。而至於那些平日裡就沒什麽主意的人自然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該如何選擇來去!這時只聽莫剛大吼一聲:“誰幫我捉了這兩個人,我賞他一百兩白銀!”
這一句話成功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就連跑到谷底小道的人都忍不住駐足往回看了一眼。
他們現在差的是什麽?差的不就是錢麽!誰不想要錢呢!可是還沒等他們想好,梁曉才就來了句:“他個逃犯哪兒來的錢!他要是有錢還能躲在這裡?還能讓大夥連塊肉都吃不起?”在地牢裡那人不是還抱怨來著,梁曉才可還記得呢,“你們可別被他利用了!”
可還是有人一咬牙,喊道:“不管了!老子拚一把!萬一呢!”
這人提刀便殺過來。有人見狀把心一橫,也拿起武器跑過來了!
霍嚴東在莫剛說出賞銀的時候便用鞭子把莫剛的脖子勒住了。如今扭打成一團,正是拚力氣的時候,一看這勢頭對梁曉才不妙,也不知是哪裡來的蠻勁,活活把莫剛勒得差點翻了白眼。莫剛的肘擊一次比一次變得無力,刀早已滑出手。霍嚴東見莫剛快要不行了把他推到一邊,拿起他的寶刀就把梁曉才對面的兩人一刀一個,切瓜似的切了。之後他大喊了聲:“小梁!”
梁曉才敏捷地站好,霍嚴東“鏗!鏗!”兩下,斬斷他的腳撩,重新與他站到了一塊兒。
梁曉才之前多少被加料限制了速度,這鐵鐐徹底一斷,他就好像脫了籠的飛鳥,瞬間拔地而起,飛起來一匕首扎進莫剛的肩!莫剛要偷襲霍嚴東,這下偷襲不成功,反倒被廢了一條膀子。那匕首扎進他身體的時候發出“噗”的一聲,梁曉才卻沒有直接拔-出-來,而是在上頭生生下劃了好大一片!
“啊啊啊啊啊啊!”痛苦的嚎叫聲頓時在谷裡回蕩開來。
匕首拔-出,濺起一道血柱!梁曉才拿著這匕首又刺向於淑枝。他連一招都沒多用,幾乎出手就見血!
沒有人看到過像他這樣動作敏捷的人。明明這人還帶著傷呢,明明近兩天沒吃飯呢!這人出手好像從來不需要思考,這一招出完下一招就已經接上了,一直是壓製著敵方打,快得讓人無法招架也無法反應!最可怕的是他居然一直沒怎麽離開過原地!他就在那方寸之地與人交手,身體柔韌度十分高,躲避的姿勢千奇百怪,居然總也不會被傷到!
梁曉才現在純是靠一股毅力在撐著。他知道自己現在沒有力量上的優勢,他的優勢就是快狠準!他發現他跟霍嚴東雖然從沒一起迎過敵,但是配合起來十分順心。每次都是近距離的攻擊他來搞定,霍嚴東負責遠一些的。這樣的發現不禁讓他越發興奮起來。
他一把抹掉濺在臉上的鮮血,“呸”一聲,小聲問霍嚴東:“殺了莫剛有沒有問題?”
霍嚴東不明白都打到這份上了這話為什麽還要小聲問,但還是回答他:“沒。”
梁曉才說:“那便殺!”
莫剛已然殺紅了眼,明明站著都已經費勁了,卻還是再次衝了過來。霍嚴東沒有猶豫,一鞭子甩過去,直接把這人的脖子抽斷一半。就這一下,所有人被震在原地,就連梁曉才都跟著一愣,有些錯愕地看了眼霍嚴東。
莫剛再沒能往前一步,被抽斷的頸子處鮮血如注。他瞪大眼跪在原地,顫抖的手似乎是想摸摸傷口,卻終究是沒能摸到,不一會兒便緩緩倒了下去。
其他人見狀哪裡還敢往前湊,一個個全都撒丫子往外跑開了。於淑枝後知後覺的“啊啊啊啊!”一聲尖叫,爬到莫剛旁邊幫他擦臉上的血。然後越擦越亂,越擦越模糊。她惡狠狠地看著霍嚴東和梁曉才,仿佛死也要記住這兩人,最後也跟著抹了脖子。
梁曉才終於松了口氣,一屁股坐地上:“你的人什麽時候到啊?”
霍嚴東趕忙蹲下來仔細看看他:“應該快了。你感覺怎麽樣?”
梁曉才捂了捂脖子:“涼颼颼的。”
霍嚴東:“……”
這時梁曉才的肚子裡“咕嚕”一聲,過會兒又“咕嚕”一聲。霍嚴東問他:“餓了?”
梁曉才說:“他們抓我來就沒給我吃東西。我在這兒一共就喝了兩碗水,剛才又一通折騰,不餓才奇怪了。他娘的,回家一定要多吃點兒。”
霍嚴東問:“剛才為什麽問我莫剛能不能殺?”
梁曉才轉頭瞅瞅霍嚴東,又轉過去看了眼莫剛,小聲說:“他活著,十有八-九要帶回京都吧。與其擔心他臨死前給你挖坑,栽贓陷害你,還不如直接解決掉。我這人辦事不喜歡留著小尾巴,能徹底解決都會徹底解決。”
霍嚴東握了握梁曉才的手。隨即扶著他:“這裡目標太明顯了,不安全。我先帶你去旁的地方休息一會兒,清理一下傷口,上些藥。”
梁曉才感覺說完話身上軟綿綿的,一點力氣也沒有,也不太想動彈。但他知道霍嚴東說得對,便強撐著站了起來。霍嚴東扶著他往谷裡最大的那間木宅子走去。這時梁曉才突然停了下來。霍嚴東問他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梁曉才說:“不是。你聽?”
霍嚴東心想聽什麽?卻還是停下來留心了一下。他好像隱約聽到有小兒的哭聲,斷斷續續的。
梁曉才說:“是不是好像有孩子在哭?”
霍嚴東繼續聽了一會兒,說:“嗯,離得好像也不很遠。一會兒去看看。先給你上藥。”
梁曉才說:“藥一會兒上也來得及,還是先去看看孩子吧。”
霍嚴東:“先上藥。”
梁曉才一看拗不過:“那就先找到小孩兒再上藥。”
聽著哭聲那孩子也不大。霍嚴東雖然擔心梁曉才的傷,但也同意了。他們尋著聲找過去,在一處小土屋裡看到一個小男孩兒坐在炕上。一眼就能看出是小男孩兒是因為這小家夥穿著個開襠褲,小雞牛都露出來了。這小孩兒膚色挺白,但頗有些瘦,而且一看就好多天沒正經洗過澡,身上有點髒。
霍嚴東和梁曉才都沒有照顧孩子的經驗,而且兩人身上到處血跡,也不好直接把孩子抱起來,便說道:“許是餓了,一會兒給他找吃的。先讓我看看你的傷。”
梁曉才見孩子吮小拳頭,瞅著好像是餓,便也沒堅持要先把他抱起來。他背過身任由霍嚴東看。
霍嚴東把梁曉才的衣服輕輕脫下來,露出來的身上就沒幾塊好地方。他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剛就該把那臭婆娘千刀萬剮!讓她自盡簡直便宜了她。”
梁曉才“嘶”一聲:“也沒多嚴重,你出門還帶藥了?”
霍嚴東說:“大鵬給的。發現你不見了那會兒他就在。可能有些疼,忍一忍。”
梁曉才沒吱聲。
霍嚴東把上好的傷藥不要錢似的往梁曉才傷口上灑,梁曉才咬咬牙忍了。待都灑得差不多了,他才想起來原來的衣服沒個穿。要不是這大夏天的怕感染,他都想回去再處理這傷口的。
梁曉才左右找找,找到一條有些破舊的被子。霍嚴東本還以為他要披著,結果這人把孩子包起來——以前梁曉才救過地震災區的孩子,他看有同事這麽做過,所以手生,但倒也不至於不會。
霍嚴東說:“我抱,別碰了你傷口。”
梁曉才說:“你也不想想你穿的那身鎧甲。他這麽小,別硌壞了。還是我來抱。”
霍嚴東還是覺得不妥,但一想梁曉才抱著這孩子,前面還能擋一擋。雖然都是男人,但他私心裡並不想讓旁人看到梁曉才的身體。這時就聽外傳來腳步聲,緊接著牛大武那粗嗓門兒就喊開了:“大哥!鯉魚!你們在沒在啊!”
牛大武對於霍嚴東使鞭子的能力很是熟悉,見地上的人身上那傷口就知道那是霍嚴東的鞭子抽的。他們這緊趕緊趕總算趕過來了,可是要找的人怎麽不見了?!
霍嚴東怕嚇了孩子,乾脆出去了才說:“這呢。”
牛大武見到兩人都沒什麽大礙的樣子,總算把提起來的心放回了肚子。可見梁曉才抱著個孩子,他還是愣了一下:“這、這哪裡來的小娃娃?”
霍嚴東說:“就這寨子裡的。你多派幾個人把這寨子給我仔細搜搜,看看還有沒有遺漏。”
小孩兒這時看到了牛大武,癟癟小嘴,突然“嗚哇”一聲又哭開了,本來看到梁曉才之後這小崽子就不哭了的。這一哭可把三個大老爺們兒給嚇一跳。霍嚴東忙問:“你們抓的人都在哪兒?”
牛大武說:“就離那入口處沒多遠。大哥你要做甚?”
霍嚴東自然是想問問這孩子到底是誰家的。這裡的人都跑差不多了。若是孩子的父親被他們殺了,那他們肯定要給這孩子找個穩妥的人照顧。若是跑了,那跑的時候連孩子都忘了帶的老子不要也罷。
牛大武明白了霍嚴東的意思,很快去找人問。他本是想著去外頭找個看著老實點的人問問,不料還沒出了這峽谷就看到有人被搜找出來。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三當家於樹錢。他矮矮胖胖的,被抓了之後也沒像有的人一樣哭爹喊娘跪下求饒,也沒反抗。他被牛大武帶到霍嚴東跟前時,只是頗為心疼地看了眼那孩子。
“你可知這孩子的爹娘是誰?叫什麽名?”霍嚴東問於樹錢。
“這孩子沒名,也沒爹娘。他是我出去砍柴的時候在山裡撿的,瞅著可憐就給抱回來了,一共也沒在寨子裡住上幾天。我都叫他娃娃。”於樹錢說,“軍爺,敢問你們要怎處理他?”
“你當真不知道他爹娘是誰?”梁曉才說,“別不是你個老小子自個兒的種,不敢認吧?”
“不不不,這您說的哪裡話。”於樹錢嚇得連連擺手,“您看我長這樣兒也生不出這麽漂亮的娃娃來。他真是我撿的,這事全寨子的人都知道。我這不想著養大了沒準還能給我送個終麽。”
“那便給他找個好人家收養。”霍嚴東說完一揚下巴,示意人把於樹錢帶走。於樹錢也沒再說什麽,只是又瞅了那孩子一眼。
“大武,大鵬來沒來?”霍嚴東又問。
“來、來了!”葉大鵬這一天跑好幾趟都要累懵了。他緊趕慢趕過來:“大、大統領!您找我!”
“快給小梁看看傷。”霍嚴東說,“我把你給的藥粉用了,也不知道成不成。”
“這、這味道!”葉大鵬聞著都刺鼻了,“您這是給小梁兄弟用了多少啊!”
“都用了。”霍嚴東說。
“都?!”葉大鵬好懸撅過去。
“怎麽?可是用多了不可?”
“不是。”葉大鵬這個肉疼,“這一瓶,得五兩銀子啊!小梁兄弟這傷也沒有那麽重啊。您居然都用掉了。您以往那麽長個口子都不讓我用呢,這會兒倒是舍得了。”
“哪來那麽多廢話。”霍嚴東有些不自在,“還不快走?”
“啊是是是,我走!也不知道剛誰急著找我。”葉大鵬想想還是心疼那瓶藥,小聲嘀咕道:“知道的以為您拿小梁兄弟當兄弟,不知道的還以為您把他當媳婦兒呢。這個寶貝勁兒啊啊啊啊!別打別打!我這就走這就走!”
霍嚴東問梁曉才:“能走麽?”
梁曉才轉頭笑:“不能走你還要背我不成?”
霍嚴東說:“有何不可?”
梁曉才在霍嚴東身上捶了一拳頭:“沒那麽嬌氣。我現在可是能吃下一整頭牛的人。走了。”
霍嚴東看到梁曉才那身被曬到顏色與以往不同,看起來更健康,也更吸引人的膚色,突然覺著,沒背上還挺可惜的。梁曉才走了好幾步了見霍嚴東不動,問他:“怎麽不走?”
霍嚴東走過來,又用他的鞭柄碰了碰梁曉才的背。這次他什麽都沒說,都寫在眼裡了。
梁曉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