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曉才一愣,差點以為幻聽。他一看真的是霍嚴東,沒心沒肺地笑說:“喲,來了?”
霍嚴東瞪著他,眼裡是潛藏的心疼,語氣裡帶出來的是說不出的氣惱:“看我回去怎麽收拾你!”
梁曉才說:“別別別,我都受傷了。”
於淑枝戒備地看著霍嚴東:“你就是霍嚴東?”
那一身嶄新的鎧甲和鎧甲的樣式,以及這人的氣勢,怎麽看都不是一般的小兵。
霍嚴東瞅都沒瞅於淑枝一眼,徑直朝梁曉才走了過去。他本來就長得高大,又一身彪悍氣,走過來的時候一時居然沒人敢往前湊。還是於淑枝覺得被羞辱了,怒氣衝衝地喊了聲:“你們都是死的嗎?!人都殺到門上來了還不快給我抓起來!”
梁曉才說:“我勸你們還是別!”他看了眼於淑枝:“你把莫剛藏在這裡,如今又想抓朝廷命官,誰聽你的誰跟著受牽連。大夥來這世上活一趟不容易,我看還是好好考慮一下的好。”
人群裡突然有人問:“你說她把莫剛藏在這?”
於淑枝情急之下搶著說:“別聽他胡說!”
梁曉才朝那人看了一眼:“你是誰?”
那人黑著臉說:“扎北大寨二當家包海!”
梁曉才之前還真沒見過這號人,聞言點點頭:“原來是包二當家,幸會。雖然不知道這女人跟你們到底是什麽關系,但當日在地牢裡,她可是親口承認莫剛在此。難不成二當家你不知道這事?”
包海馬上質問於淑枝:“大當家,此人說的可是真的?”
於淑枝說:“沒的事!他這分明是想挑撥咱們!大夥別聽他的,把他們抓起來!我就不信還有人敢搜山!”
霍嚴東說:“鐵臂軍離此地不過短短十余裡,快馬加鞭頃刻間便能趕到。到時候大軍圍山,爾等插翅難逃!”
於淑枝說:“那又如何?死了拉著個大官一塊兒,也不枉此生!兄弟們,還等什麽?上!”
梁曉才:“慢著!爾等身為響馬,皆有罪名在身!眼下可是個脫罪的大好機會啊!莫剛此人投敵叛國毫無忠義之心,只要你們把他抓出來上交,定然可以將功補過!以後出去又是一條好漢!”
要是梁曉才以前說出這話來,這夥人肯定會十分不屑,甚至嘲笑他。但是今時不同往日了。他們現在連生計都要發愁,未來的路更是不知道怎麽走,所以對於“將功補過”四個字不可能一點都不在意。這扎北大寨裡沒什麽地,想自給自足都不行。但是出去以後他們也沒房沒地的,以後日子可怎麽過?
包海說:“大當家,你到底有沒有把莫剛藏起來!”
其他人也跟著問:“是啊大當家,你給兄弟們一個準話。”
梁曉才不給於淑枝解釋的機會。他在盡量拖延時間。他不信霍嚴東真會傻到單槍匹馬闖賊窩還不留個後手。剛才霍嚴東那樣說,肯定是有準備,只不過那些手下多半還沒到。他說:“你們好好想想,最近你們大當家的飯量漲沒漲。再好好想想,最近她是不是不讓你們隨意去找她。還有,她為什麽抓我?為了換錢。可是換到錢之後她就能帶著你們繼續過逍遙日子嗎?鐵臂軍的那三千士兵可不是擺件兒,你們還真以為抓了我們就能白抓?”
包海這時不屑地說:“鐵臂軍還不如個擺件呢。”
梁曉才說:“那是從前。現在可不是了。”
包海這時問人群中一個圍著圍裙的人:“大當家的最近當真比以往吃得多?”
廚房裡的人看了看於淑枝,似乎有些顧及的樣子:“這……”
包海大喊一聲:“這什麽這!有什麽說什麽!”
那人嚇一哆嗦:“回、回回回二當家的,是比以往吃得多了些。而且夜裡還、還時不時的偷偷去拿宵夜。大當家以往不吃宵夜的,說胖人,可是最近天天都去拿。”
包海臉色鐵青,幾個大步走過去:“於淑枝你是瘋了嗎?!你可知那莫剛是什麽人你就敢藏他!兄弟們最近這日子本來就不好過!你這是想把整個扎北大寨都拿來給那人陪葬!”
於淑枝多少有些理虧,可想想莫剛這些年來做的事,她又來了底氣:“包老二你吼什麽吼?你可知這些年兄弟們吃的穿的都是哪來的?要不是莫剛他照顧著,咱們哪裡能次次順利地從盤海城裡出去!我藏著他怎麽了?咱們整個扎北大寨欠他的!”
包海說:“欠個屁!哪回搶的東西不得孝敬出去一半!”
三當家於樹錢又矮又胖,但人好,在寨子裡也頗有點威信。他一看兩個當家的吵起來,頓時急了:“大當家二當家,你們快別吵了。這不是說著大軍要搜山麽,你們快想想辦法啊!在這吵有啥用,一會兒人都堵到咱們眼皮子底下了!”
包海平日裡就不太服於淑枝,如今被瞞著這麽大的事更是氣得頭頂升煙:“不吵可以,讓她把莫剛交出來!”
於淑枝說:“不可能!做人不能忘恩負義!”
包海說:“我們不是忘恩負義!可是這事也不能這麽辦!難不成你還真想拉著大夥一塊兒死?”
於淑枝說:“這不是還沒死麽!”
兩人吵得臉紅脖子粗,一時大夥的注意力都被這兩人吸引了去。他們也覺著不能忘恩負義,但是一想到會被牽連,又有些猶豫。畢竟都是凡人,當關系到自己生命時誰都不可能無動於衷。
梁曉才等的就是這麽一個時機,他趕緊趁著沒人抓著他,往霍嚴東那邊跑。這時候有人大喊一聲:“那小子跑了!”
於淑枝用的也是鞭子,她聞聲本能揮鞭劈向梁曉才。霍嚴東卻比她還快。他仿佛預料到這女人會這麽做一般,幾乎是與她同時出鞭。一長一短,一重一輕,“啪!啪!”兩聲,霍嚴東的鞭子直接攔住了於淑枝的鞭子。
梁曉才趕緊跑到霍嚴東跟前:“這技術,忒帥了吧!”
霍嚴東一刀把捆著梁曉才手的繩子給割斷,梁曉才“嘶”一聲:“輕點兒輕點兒,疼疼疼疼疼!”
他是在說被霍嚴東不小心碰到的臂傷。他全身上下至少得有十六七處鞭傷。雖然跟霍嚴東的功夫比這鞭傷不算重,但對於那些使鞭子的技術很普通的人來說,絕對不輕。
霍嚴東朝於淑枝一揚下巴:“她打的?”
梁曉才聽出了心疼的意思,突然覺得受點傷也值。難得他居然還能體會到這種被保護的感覺,於是他心裡一笑,一副害怕的樣子躲到霍嚴東身後,仿佛跟家長告狀一樣用力點點頭:“嗯!”
霍嚴東明知道梁曉才多半在裝,但還是猛地揚鞭一抽,抽向於淑枝。於淑枝沒能像他那樣反應迅速。她看到鞭子抽過來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躲,可即便如此她還是被抽中,她“啊”一聲,鞭子掉落,腕子瞬間皮開肉綻。鮮血從上頭流了出來,旁邊的人一時竟不知該不該出這個頭。這些人不約而同地看向包海,但是這位二當家顯然不讚同於淑枝的做法,居然沒有吭聲。
於淑枝惱怒地看著這夥人:“你們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把人抓起來!”
這些人還是不動。於淑枝的火氣騰地升起來。她從旁人手裡抽出一把大刀向霍嚴東衝過來。霍嚴東自然不會把這點小伎倆看在眼裡。他長鞭一甩,眼看就要抽花了於淑枝的臉,誰知那鞭子還沒落到地方,便被一塊橫飛而過的石頭給打偏了方向!
大夥的注意力一下被吸引過去,只見丟石子的人緩緩從不遠處的大屋裡走出來。這人身材頎長,膚色偏暗,一身淺灰色長袍站到於淑枝身後扶住她,卻不是消失多日的莫剛又是誰?
“霍嚴東,你如今好歹也是一軍統領,欺負一介女流算怎麽回事?”
“霍某打人素來不分男女,隻分敵友。”霍嚴東說,“再說打一介女流,也總好過躲在一介女流的保護之下,您說呢?”
“哼。從前倒是沒聽說你霍嚴東嘴皮子比女人還利索。可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莫剛話聲落時人已經拔刀衝了出去,但他不是衝著霍嚴東,而是衝著梁曉才劈的。霍嚴東哪裡會讓梁曉才再受傷半分,見狀自然是護著。然而長鞭在對上短刀時在速度上明顯吃虧。若是一般人倒還罷了,莫剛可是實戰經驗豐富的老手。
霍嚴東乾脆把鞭子給了梁曉才,拿出匕首跟莫剛打起來。他拿著鞭子是優勢成了劣勢,扔了鞭子反倒比莫剛還快。於淑枝見狀急忙大喊:“還不快把人給我圍起來!”
這下大夥可不再長時間猶豫了。他們趕緊先把人團團圍住,想著只是圍住了又沒動手!就算到時候大軍真的殺上來,他們也可以說他們只是防止莫剛逃跑!至於到底是防著誰逃跑,那只有最後才知道!
梁曉才一直就在霍嚴東不遠處,他也不動,也不急。霍嚴東一直護著他,他對這人有信心。現在只是要等待一個時機。他看著莫剛的大刀一下下劈過來,又被霍嚴東一次次擋回去。莫剛一直處於一個被遛著玩似的狀態,越來越暴躁起來。這時他突然飛起一腳,霍嚴東居然沒擋,直接被踢飛出去。莫剛好不容易成功了一次,乘勝追擊,又是一記重刀砍向霍嚴東。梁曉才毫不遲疑,拚了命似的衝上去滑坐在地,將自己的鐵鏈送到了莫剛的刀下!
“咣”的一聲,腳鐐上的鐵鏈被劈成了兩半,梁曉才腰上續足了力,一個鯉魚打挺起身,連口氣都沒喘接著就是一記回旋踢,鐵鏈子便在莫剛的臉上劃出了一道明顯的血印!
莫剛“嘶”一聲,用手抹了一下,惡狠狠地盯著梁曉才。
霍嚴東這時也已經站了起來,哪裡還有被踹的狼狽樣?很顯然,這兩人就是故意的!霍嚴東問梁曉才:“還能撐住嗎?”
梁曉才小聲說:“你親一下就能。”
霍嚴東站到梁曉才身後,把匕首遞給他的同時另一手接過鞭子:“皮。”
梁曉才笑說:“不敢吧?”
霍嚴東當然不會當眾就親。但是他稍稍錯開身,拿自己的鞭柄有意無意碰了梁曉才的屁股一下,然後死不要臉地小聲告訴梁曉才:“親了。”
梁曉才:“……”才兩天不見,這人怎麽就變得這麽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