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車飛速駛過,掀起大片冰渣和碎雪。
車身留有火焚痕跡,擋風玻璃也在爆炸中被震碎,車隊多人被火焰波及,不得不放棄狩獵計劃返回城內,更帶回千佳身死的消息。
車隊通過城門,守門人根本不敢阻攔,反而點頭哈腰,滿臉諂媚。待到車隊進到城內,面對出入的長隊,立刻又是另外一副嘴臉。
“排隊,獵物全部上交,拿著木牌去城北領口糧”
“誰敢不交私藏,剝奪城民身份,立刻押去鬥獸場”
“你們這群廢物,雜碎,不是城主憐憫,早就進了變異獸的肚子”
“排隊”
伴著守門人的吼聲和鞭子破風聲,城門前排起兩列長隊,裹著獸皮的人群按規矩上交獵物,遇到沒有收獲的,立刻會被抓到一邊。
哀求怒罵哭喊全都沒用,等待他們的不是鬥獸場的獸籠,就是無窮無盡的苦力,直至生命終結。
一個半大的少年被拽出隊伍,他的母親撲上來,被一腳踹翻在地。
少年懷中藏著兩隻地鼠幼崽,僅有嬰兒巴掌大,還沒有睜眼,在即將通過城門時發出叫聲,被守門人察覺。
這是他為生病的弟弟留下的。
守門人搜出地鼠,一腳將少年踹倒在地,堅硬的鞋底踩在少年臉頰,狠狠摩擦數下,隨即揮舞皮鞭,一下接一下狠抽在少年身上,直至血湧出少年的口鼻,身下的積雪都被染紅。
“帶去鬥獸場至於那個女人,一起送去城西。”
幾個形容猥瑣的男人一擁而上,將少年和母親分開。
人群看著這一切,表情麻木,沒有一人開口,更沒人出手救助。他們眼睜睜看著少年和母親被帶走,對流淌在風中的哭聲和慘叫置若罔聞。
“繼續”守門人一腳踩過地上的血跡,揮舞著棍子和鞭子,耀武揚威。
人群緩慢移動,恍如沒有思考能力的提線木偶,又如一具具行屍走肉。
這就是千城,一座被冷漠和殘忍包圍的城市。
車隊進到城內,千雄率先跳下車,右臂吊在身前,半張臉遍布傷痕,血肉翻卷,較深的傷口中還有未清理乾淨的玻璃碎渣。
“我去見城主,你們先回去。記住,城主沒有命令之前,嘴巴都給我閉緊,今天的事一個字都不許往外說要是被我知道誰嘴巴不牢靠,我會砍斷他的手腳,丟他進獸籠”
車隊眾人連聲應是,保證絕不泄露半個字。
千雄的視線掃過眾人,受傷的半張臉不斷抖動,愈發顯得猙獰駭人。
“最好是這樣”
千雄轉身離開,車隊眾人也陸續散去。
沒人知道狩獵車隊為何去而複返,直至城主下達命令,將護衛千佳出城六人的親屬朋友盡數抓捕,活著丟進獸籠,眾人才意識到出了大事。
“城主,事情是明芳做的,她親口承認,同阿勝幾人無關。”千雄試圖求情,依照明芳的說辭,阿勝幾人實在無辜。
“無關”一個稍顯陰柔的聲音在室內響起,負手立在窗前的男人轉過身,狹長的眸子冰冷無情,“他們沒有保護千佳,就是最大的過錯。”
千雄低下頭,冷汗從額頭低落,寒意自腳底躥升。
“而且,事情真是明芳一個人做的”
“城主的意思是”
“千佳出城獵豺,消息算不上保密。千城的朋友不多,敵人卻不少。還有流浪在雪原的野人,或許那個女人還有同夥。”千武走到千雄身前,略微俯低身體,聲音附在千雄耳邊,恍如吐著信子的毒蛇,“組織人手去雪原,去附近的幾座城,我要知道那個女人是否有同謀,千佳的死真如她所說,還是針對千城,針對我”
“是”
千城發生的一切,葉安並不知曉。
他在松林邊等了一個上午,終於等來要找的紅松鼠。為此,近乎消耗掉三分之一的肉干。
趁紅松鼠被肉干吸引,葉安推開車門,心靠近,在松鼠發出警告後,立刻停下腳步,同時集中精神,試圖同對方建立聯系。
在那場生死搏鬥中,為除掉阿勝,葉安抱著同歸於盡的想法來到松林。懷抱必死的念頭,釋放出全部絕望,意外同這隻紅松鼠建立聯系
這並不意味著他能聽懂松鼠的叫聲,同對方無礙交流,而是通過這種聯系,他能理解對方的情緒,憤怒,喜悅,饑餓,滿足。
變異者。
阿勝當夜的話始終縈繞在葉安心頭,決意來到松林,專為驗證心中所想。
起初,松鼠來來去去,他全無當夜的震動,還以為是自己多想。直至紅松鼠出現,特殊的感覺再次出現,確認不是自己的幻想,這讓他欣喜若狂。
葉安站在雪中,身上的毯子被冷風鼓起,臉頰和脖頸都被吹得生疼,他的心卻變得火熱。
一步,兩步,三步,他試著理解紅松鼠此刻的情緒,察覺對方並無攻擊的意圖,心走到樹下,將更多肉干放到雪地中。
紅松鼠停止進食,鋒利的前爪抓抓肚皮,耳尖的毛隨風舞動,傳達出一種類似疑惑的情緒。
葉安緩緩蹲下身體,盡量讓自己顯得無害。他能感受到來自頭頂的注視,稍有哪裡不對,這些松鼠必然會將他撕碎。
冷風一陣陣刮過,碎雪打在臉上,葉安蹲得雙腿發麻,紅松鼠終於發出叫聲,咬住一條肉干,飛快爬上樹。
長短不一的叫聲在林間傳遞,大量的松塔從樹冠落下,劈裡啪啦掉在地上。
葉安掀開身上的毛毯,直接鋪在地上,包裹住從天而降的松塔。等到叫聲停止,松鼠返回松林深處,才將毛毯四角打結,沉甸甸地背在身上,轉身返回雪地車。
腿麻尚未恢復,行動間腳步踉蹌,幾次差點在雪中摔倒,葉安心中的喜意卻抑製不住,扯痛嘴角的傷口,發出一聲冷嘶。
明芳告誡他遠走,葉安也想走,可他來到這個世界後,活動范圍有限,最遠也沒遠過這片松林。貿然離開,去到陌生之地,難保會遭遇什麽,恐怕會死得更快。
他所能做的,是憑借現有的條件和經驗,最大限度保證自己的安全。和紅松鼠建立聯系,確保在松林邊不會被這個種群攻擊,是他最大的收獲。
“房車沒法再住,去松林西邊。”
為節省燃料,葉安給自己裹了三張毯子,撕開一片肉干送進嘴裡,硬得幾乎嚼不動,好在能補充大量熱量。不顧開裂的凍瘡,葉安用力搓著雙手,直至手指暖和過來,能夠靈活彎曲,立刻發動雪地車,依照腦海中的記憶,沿著森林邊緣向西行去。
森林西面有一座冰湖,湖邊有一座廢棄的木屋。之前葉安曾經誤入,險些被藏在屋內的變異黑熊當做晚餐。
非到萬不得已,葉安不想去挑釁這頭變異熊。可他需要庇護所,需要能遮擋風雪,讓他熬過嚴寒的庇護所,那裡是最合適的選擇。
想在這個殘酷的世界活下去,他必須冒險,不停地冒險,哪怕將自己逼到極限,也不能輕言放棄。
“無論如何,拚這一回。”
葉安握緊方向盤,雙目凝視前方,仿佛鎖定獵物的孤狼。
高大的松木向後退去,厚實的積雪在車輪下發出哀鳴,木屋一角終於映入眼簾。
屋門不知所蹤,代之以石塊、樹皮和乾草。顯然變異熊也扛不住呼嘯的寒風。屋旁有數個雪堆,下面並非積雪泥土,而是被變異熊捕獲吞噬留下的變異獸骨,一塊塊堆疊,最高的竟有三四米。
葉安停下雪地車,在車窗後遙望。
他必須心謹慎,在不驚擾目標的情況下潛入木屋,一擊斃命。如若不然,他也會變成那堆骸骨中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