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處後, 薩哈和舒蘭都有些心神不寧。
舒蘭本想縫補外套,心思卻不自覺飛向薩恩,一個沒注意, 鋒利的針尖戳破手指, 鮮紅的血珠瞬間沁出。
“沒事吧?”薩哈停止踱步, 走到舒蘭面前關心道。
“沒事。”舒蘭將受傷的手指含進嘴裡, 對薩哈搖搖頭。待到血止住, 才開口問道, “父親那裡不會有事吧?”
“不清楚。”薩哈搖搖頭, 坐到一旁的木椅上,隨手拿起火鉗,翻動地爐內的余燼, 壓滅火苗, 從裡面撥出幾顆烤熟的塊睫。
這些塊睫生長在田地邊緣, 口感類似紅薯,帶著甜味,很能飽腹。
剝掉塊睫的外皮, 熱氣撲面而來。
薩哈將塊睫掰開, 遞給舒蘭一半。後者吹了吹, 等到不是太燙,直接咬下一大口,腮幫子鼓了起來。
在豐城時, 兄妹倆不說錦衣玉食,三餐也足夠豐盛。類似這樣簡陋的食物, 基本是看都不會看一眼。
在孤島生活的時日裡,他們改變了許多,從和島民格格不入到能自然融入其中, 整個過程不能說半點波折沒有,但對兩人而言,稱得上是不小的磨練和進步。
現如今,回憶以往的日子,兄妹倆都有些唏噓。明明不是相距很遠,卻仍恍如隔世。
薩恩曾經問過兩人,如果有機會回到豐城,過回到之前的日子,他們將如何選擇、。
對於父親的提問,兩人幾乎是想也不想,異口同聲拒絕。
在豐城的日子固然富足,卻活得像個廢物。如今要自己勞作,每日裡忙碌,卻是真真正正活著。
換做剛來孤島時,兩人絕不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只能說環境影響人,現如今,他們儼然將自己視為孤島一份子,再不可能回到豐城。
正是看到兄妹倆的決心,更讓薩恩堅定復仇的念頭。
在被帶到葉安面前,獲悉對方的要求時,薩恩沒有任何猶豫,當場點頭答應。
“這種藥劑不會產生依賴性,不用擔心。”鈴蘭打開罐子,用扁平的木匙從裡面挖出一塊,在火苗上烤化。
綠色的藥劑開始變化,由膏狀融成液體,散發出誘人的香甜氣息。
薩恩曾使用過扎姆的藥劑,在察覺到情況不對時,立刻停止服用。表面裝作離不開對方,背地裡則在咬牙戒除。
那段時間裡,薩恩人前人後完全是兩個模樣。
人前德高望重的長老,人後將自己關在屋子裡,不許任何人靠近,連最親近的兒女都不知道他在裡面做些什麼。
每次從房間中出來,薩恩都會變得臉色蒼白,全身被汗水浸透,顯得狼狽無比。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直至他確定自己不再受到影響,才結束了旁人眼中的自--虐--行為。
鈴蘭當著幾人的面將藥劑烤化,用溫水進一步化開。
無色的清水染上翠綠,甜香味非但沒有減弱,反而愈發濃鬱。
薩恩吸了吸鼻子,痛苦的回憶不斷湧上,他需要極大的意志力,才能控制住發抖的雙手。
看到薩恩的表現,感知到他的記憶和痛苦,葉安皺了下眉,單手覆上木碗,歉意道︰“是我考慮不周,你不必如此,我再另想辦法。”
薩恩愣了一下,視線從葉安的手背移到臉上,確定對方不是在作態,而是真心這麼想,一股久違的暖意湧上心頭。
“大人放心,我沒有問題。”
謝絕了葉安的好意,薩恩端起木碗,仔細分辨藥劑的味道,確認和記憶中沒有差別,對鈴蘭點點頭,深吸一口氣,仰頭一飲而盡。
熟悉的眩暈感湧上,薩恩閉上雙眼,任由汗水遍布額頭,順著臉頰滑落,整個人一動不動,專心致志,試圖找出任何不同。
足足過了三分鐘,薩恩才睜開雙眼,長長呼出一口氣,目光清明,表情中帶著喜悅。
“除了時間稍短,別的方面一模一樣。”
聽到這個結論,葉安等人均是一喜。
只要效果能蒙混過關,持續時間長短不是問題。
畢竟扎姆已經身亡,即使有相同的藥劑出現,也不可能一模一樣。若是當真完美無缺,才更會令人懷疑。
“可以動手了。”
鈴蘭繼續和薩恩確認幾個問題,肯定藥劑的相似性,絕對能引豐城長老上鉤。葉安認為事不宜遲,馬上將藥送去獵人城,由城內派出隊伍,以最快的速度抵達豐城。
“信鴿不夠,我會再找些幫手。”
藥劑裝在特製的罐子裡,為保持藥性必須密封。這就導致重量加倍,以信鴿的能力很難長時間攜帶。
不過沒關系,孤島有送上門的幫手。
競技場內不乏能長途飛行的鳥類,其中一部分更能攜帶重物,一個藥罐而已,完全不是問題。
至於請對方幫忙的報酬,葉安心中早有腹案,想必能讓對方滿意。
葉安暫時將薩恩留下,確定完全沒有問題,再讓他返回住處。自己則動身前往競技場,抓緊時間敲定幫手,在更多商隊抵達之前,開啟對豐城長老的誘-捕計劃。
“貿易區會越來越忙。”趙翁對葉安道,“我會多加留意。”
趙翁的話隱含深意,葉安略微思索,鄭重點了點頭。
東西要送去獵人城,勢必要有蕭的信物,才能讓對方相信。為此,蕭特地和葉安一同前往競技場。
在葉安走進鳥群,同化數千隻變異鳥,在其中尋找幫手時,蕭背靠立在大門邊的木板,自長靴中-抽-出匕首,快速雕刻出一枚僅有獵人城熟知的印章。
印章內部鏤空,中心設有機關,必須是蕭的心腹才能開啟。
蕭會寫成短信,藏於印章內部。既保證準確傳遞命令,又不會輕易被外人截獲消息。
在葉安的溝通下,陸續有海鳥從群體中飛出,願意護送信鴿前往獵人城。
它們隨群體來到孤島,卻沒能成功找到伴侶,在下半個繁--殖--期到來之前,都將是不折不扣的單身漢。留在島上,整日無所事事,看著同族孵育雛鳥,惹事的心壓都壓不住,相當不受同族歡迎。
葉安提出合作,它們自己不出來,也會被同族趕出來,並且不許有任何異議。
繼海鳥之後,陸續又有不少變異鳥飛出,葉安清楚看到,三隻年輕的白頰黑雁從高處滾落,分明是被同伴從立足的地方扇飛出來。
幸虧這種鳥類從小就習慣摔打,否則的話,從近十米的地方掉落,必然會受傷不輕。
大概過去半個小時,出發前往獵人城的隊伍集合完畢。
蕭的印章也雕刻完成,邁開長腿走到葉安身邊,卻見後者在皺眉沉思,顯然遇到難事。
“事情不順利?”蕭疑惑道。
“不是。”葉安搖頭。
“那是因為什麼?”蕭不解。
葉安嘆息一聲,指了指聚集在一起的變異鳥,讓蕭自己看。
“哪隻?”蕭仔細觀察擁擠在一起的變異鳥,開口問道。
“不是哪隻,是全部。”葉安再次嘆氣。
“全部?”蕭不禁愕然,“確定沒開玩笑?”
“當然沒有。”葉安抬手搓了搓臉頰,對上蕭的視線,能理解對方為何會是這樣一副表情。
試想一下,近千隻變異鳥成群結隊飛過天空,沿途安全是安全,可問題同樣存在。在不知道這支隊伍負責送信的情況下,獵人城是否會將其視為威脅?
幫忙是葉安提出的,究竟要多少數量,他也沒有提前說明。如今各個族群解決麻煩一樣把單身漢踢出來,擺明了貨物既出概不收回,葉安能有什麼辦法?
四目相對,蕭的表情始終難以形容,葉安尷尬地扯扯嘴角,這事是他想得不夠周全,他一定想辦法解決。
帶著幾百隻變異鳥離開競技場,葉安仰頭看看天空,忽然又想嘆氣。
親和力太強,人緣太好,有時也是件頭疼事啊。 m.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