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城孤懸半空, 變異鳥遲遲不走,城民不得不整日龜縮在屋子,依靠存糧過活。
每日清晨和傍晚, 鳥群都會在城市上空飛過, 撲簌簌的振翅聲和鳥鳴交織在一起,覆蓋整座城池。
幾天時間下來,豐城人從最初的膽戰心驚, 逐漸習慣了準時出現的聲響。部分城民甚至將鳥群的行動當做時鐘, 早晚各一次, 象征又是一天過去。
家中的存糧很多, 城民暫時不必擔心餓肚子。
他們最提心的是下方的隊伍。不確定對方到底有什麼目的, 也沒有任何傳送的消息,城民很是惴惴不安, 夜裡都睡不安穩。
清晨,鳥鳴聲再次響起。
城民陸續從床上起身, 大多數人仍是迷迷糊糊,眼下掛著青黑, 精神萎靡。
眾人滿腹心事, 根本不能安睡。夜間輾轉反側,剛剛有點睡意就被吵醒,精神自然不會太好。
有膽大的城民走到窗前,小心推開窗扇,從縫隙向外張望。
和之前一樣,鳥群聚集在一起,鋪天蓋地。
晨光從高處灑落, 穿過鳥群的縫隙, 各色羽毛斑斕, 部分炫發彩光,仿佛在城市上空張開絢爛的彩綢,在熱風中飛舞盤旋。
長時間躲在室內,讓城民不適應強光。短暫掃過兩眼,眼球就開始刺痛。
淚水順著眼角滑落,視線變得模糊不清。城民不得不退回到室內,遠離窗口,用手背覆上雙眼,緩解灼燒般的刺痛。
“沒事吧?”看到丈夫的樣子,妻子迅速端來水盆,不忘吩咐孩子去櫃子裡取來藥瓶。
“沒事,閉一會眼楮就好。”男人接過打濕的布巾,折疊一下敷在眼皮上。同時朝妻子孩子擺擺手,示意這樣就好,不需要塗藥。
“這樣的日子要過到什麼時候!”想到這些天來的困境,一家人都變得頹喪。連活潑的小兒子都安靜下來,低著頭靠在母親身邊,全不見平日裡的頑皮。
“熬著吧。”餐桌旁的老人吃下最後一口麥餅,抓起倚在桌角的拐杖,沉聲道,“總算還活著,比死了強。”
“父親!”女人立即將女兒和兒子抱到懷裡,聲音中帶著不滿,“您怎麼能當著孩子的面說這些?”
“怎麼不能?”老人掀了掀眼皮,蒼老的面容爬滿溝壑,幾點黑色的老人斑分布在左臉頰,讓他看起來竟有幾分陰森,“讓他們知道真相,才能想辦法活下去。動手的是獵人城,那是一群可怕的狂徒!”
老人的聲音十分嚴厲,拄著拐杖站起身,走到兒媳和孫子跟前,拐杖敲擊地板的聲音十分規律,此時此刻,仿佛敲在一家人的心頭。
“這些年生活在城裡,日子太安逸了,讓你們忘記荒原真正的樣子。”老人嘆息一聲,看到孫女和孫子畏懼的表情,到底放緩聲音,“事情還不是最糟糕,至少我們是被困住,沒有立即被殺。不過,你們也要做好準備,刀握在別人手裡,什麼時候落下,不是我們說得算。”
話音落下,老人突然劇烈咳嗽,蒼老的身軀站立不穩,顫抖著後退,一直退到桌邊。
女人雖然生氣,仍最快速度站起身,上前扶住老人。男人也丟開布巾,搶上前查看老人的情況。
“我沒事。”老人推開兩人的攙扶,扶著桌面回到椅子上,坐定之後,長長呼出一口氣,開始有條不紊地做出安排。
家裡的糧食,藏在閣樓的武器和毒藥,都是全家活下去的依仗。他年輕時曾是狩獵隊的一員,手裡有幾件別人沒有的好東西。
此外,他還藏著一張地圖,繪有外城的幾座秘密倉庫。
“那裡不是一片廢墟嗎?”男人詫異道。
“表面上看是這樣。”老人沉聲道,“那裡原本是糧倉,只有城主和他的心腹知道。三十年前城內發生變故,豐城被長老院接管,城主和身邊的護衛蹊蹺身亡,那裡就被關閉,再沒有一個人去過。”
夫妻倆對視一眼,想到某種可想,看向老人的目光頓時發生改變。
“我知道你們在想些什麼。”老人冷冷笑了兩聲,“沒錯,我曾經是城主府的護衛,親眼看到那些家夥都做過什麼。可我沒說,我隱瞞下來,我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就這樣活了三十年。”
“父親……”男人張開嘴,欲言又止。
“報應,一切都是報應。”老人突然話鋒一轉,聲音變得高亢,似痛快又似癲狂,“早在三十年前,背叛者就該毀滅,就該千刀萬剮,死無葬身之地!”
看著老人的樣子,夫妻倆均面露駭然,下意識將孩子護在身後、
好在老人很快恢復正常,癲狂的神情消失,整個人變得疲憊,縮在椅子上,近乎佝僂成一團。
“倉庫,再說倉庫,”老人從懷中取出地圖,交給兒子和媳婦,認真叮囑道,“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們能從這裡脫身,帶著這張圖去找,存放在那裡的糧食肯定已經腐壞,不過那裡還有不少東西,有改裝車,有晶石,有武器。用得好了,能讓你們保住性命,開始新的生活。”
老人的聲音越來越低,樣子愈發疲憊。話到最後,竟有些顛三倒四,字裡行間提起海城。
這讓夫妻倆開始擔憂,不確定老人還能支撐多久。
他們被困在房子裡,根本無法出門,遑論去向鄰居和城內的製藥師求助。得不到治療和藥物,老人的情況只會一天比一天糟糕。遲早會支撐不下去。
“不然,我想辦法出去……”
男人的話沒說完,響徹城市上空的鳥鳴忽然消失。
變故來得過於突然,屋子裡的人都是一愣,連兩個孩子都察覺到不對勁。
“怎麼會這麼快?”
相同的疑問浮上全體城民的心頭。
他們對鳥群的行動規律有一定把握,按照之前的情形,鳥鳴和振翅聲至少還會持續一個多小時,怎麼會突然停止?
懷揣著疑問,不少人再次靠近窗口,小心推開木窗,大膽向外張望。
一瞬間,窗後的眼楮全都瞪大。
原被鳥群覆蓋的城池上空,陡然間清空。碧藍的天空映入眼簾,幾絲雲彩飄過城外,更有熱風穿過冰籠,卷過空蕩蕩的城市街道。
冰籠外,一道冰柱拔地而起,高速攀升,很快同城市平齊。
冰柱停下後,頂端延伸出一道冰橋,迅速延伸成一條空中走廊,直通向城內。
一個穿著長袍,頭上包裹布巾的男人率先登橋,身後跟著數名全副武裝的剽悍獵人。
男人走到橋心,已經有豐城城民認出了他,不由自主發出驚呼“阿法沙?!” m.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