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搶先道:“聽!”
灶房裡瞬間安靜下來。
過了許久,還是謝琅的一聲輕笑打破這一室寂靜。
“舅父,三叔是您的至交好友,你就忍心看三叔膝下荒涼?”霍去病可憐巴巴盯著他。
衛青接過謝琅遞來的一盤餃子,撥開身邊的人,“這招對我沒用。你要是據兒,我或許會心軟。據兒,吃餃子了。”
“我來啦。”小劉據從屋裡跑出來。
謝琅把蘸醬遞給小七,“去病,你不喊我爹,我也把你當成親侄子。”
“比侄子好。我三爺都沒給小馬和小牛做過好吃的。”小七道。
霍去病端起灶台上的餃子跟上去,“那是因為他們有爹有娘,還有祖父祖母,有很多人疼。”
“疼你的少?”衛青過來見最後兩盤被謝琅端過來,小七手裡還拿著好幾個碗,就舀點水給小劉據洗洗手,“別氣你三叔。”
小劉據十分好奇,“去病哥哥不聽話?”
“不聽話。你別跟他學。”衛青道。
小劉據點一下頭,認真說:“我不學。我最聽話啦。”
霍去病朝他臉上擰一把,痛得小劉據齜牙咧嘴,霍去病高興了。
“別欺負他。”謝琅看不過去。
霍去病:“以後就沒機會了。”
謝琅想問怎麽沒機會,忽然想起劉徹都把立太子的聖旨準備好了,“吃餃子。”見衛青拉著小劉據進來,“據兒,咱們晌午吃煮的,晚上吃蒸的好不好?我和你舅父包太多,一次全蒸了吃不完。”
“好的。”小劉據點一下頭,“三叔,給我杓,我自己吃。”
謝琅給他夾一個,沾點醬放他杓子裡,“這樣要是不好吃,待會兒就別蘸醬了。”
小劉據嗯一聲,咬掉半個餃子,砸吧砸吧嘴咽下去,眼睛瞪得滴流圓,顯然對餃子的口感很意外。
謝琅遞給他一根筷子,“用這個插著吃。”
“我會夾。”小劉據道。
謝琅笑道:“那你喜歡怎麽吃就怎麽吃。”
小劉據一口氣吃了十個,衛青都嚇到了,因為餃子是他包的,就沒有小的,“據兒,肚子難受不?”
“不難受。”小劉據打了個飽嗝。
謝琅笑噴,“別吃了。晚上還做。”
小劉據臉微紅,“我不吃啦。”
“我等一下去找陛下,讓他再在你家住幾日。”衛青很好奇五天之後,他小外甥會不會胖一圈。
謝琅:“那得把他的換洗衣物拿來。”
“我知道。”飯後,閑得無聊的衛青當真去隔壁找劉徹。
劉徹得知他兒子在謝琅家很開心,便讓衛青把他的衣裳送過去。
兩天后,劉徹回城處理了淮南王劉安和衡山王劉賜,再去謝琅那兒接他兒子,看到胖了一圈的小劉據,劉徹一點也不意外。
這幾日北風陣陣,不是陰天就是下雨,謝琅不可能領著小劉據到處逛,“據兒,你三叔做的飯好吃嗎?”
“好吃。”小劉據好奇地問,“父皇是來三叔家吃飯的?”
謝琅道,“不是,是來接你回宮的。”
“啊?”小劉據張大嘴。
劉徹挑眉,“不想走?”
“你在我家住快十天了,還沒住夠?”謝琅笑著問。
小劉據不好意思了,“我還可以再來嗎?父皇。”
“當然可以。”謝琅替他回答,“等下大雪了,不用跟博士學文識字,就讓你父皇或者你舅父送你過來。”
小劉據看向劉徹,“現在就走啊?”
劉徹看到他眼中的不舍,“吃過晌午飯再走。”
小劉據高興了,“小七,我們去喂鴿子。”
“走吧。”小七端著小米,拉著小劉據的手往西去。
劉徹望著小劉據的背影,忍不住說,“他怎麽還跟以前一樣。”
“一樣乖巧?”謝琅接道,“你兒子本就是個乖孩子。他若不乖,長到二十歲就得暗示你退位。”
劉徹瞪眼,“他敢!?”
“你敢不敢?”謝琅反問。
劉徹不知道,因為他還沒做好準備,他父親就去了。
“陛下,不好了!”
劉徹和謝琅同時轉過頭。
小黃門從外面跑進來。
謝琅脫口而出,“淮南王死而複生了?”
小黃門腳下一踉蹌,險些摔個五體投地。
“別嚇他。”劉徹瞪一眼謝琅,上前兩步,“出什麽事了?”
小黃門大喘一口氣,“繡衣使者江充把館陶大長公主的車馬收了。”
“江充?!”謝琅忙問,“烏江的江,充饑的充?”
劉徹:“你知道?”
“聽說過。”何止聽說,謝琅特意找村裡人打聽過。
村裡那群包打聽以為謝琅同他們一樣閑的,就把知道的全告訴他了,也不管是真還是假。
謝琅想著劉據還小,他當時又住在村裡,沒法收拾江充,便把他拋之腦後。沒曾想江充先撞到他面前。
謝琅明知故問,“館陶大長公主要效仿淮南王?”
“她可沒那個膽子。”劉徹笑笑,“到底怎麽一回事?”
小黃門:“江充發現大長公主帶人在馳道上行走,就把大長公主的車馬攔下來。大長公主說是太后準許的,江充就說她可以,隨從不行,就把大長公主的侍從抓起來了。
“無人駕車,大長公主只能下車自己走。大長公主覺得江充故意的,得知陛下在上林苑,就去,就去隔壁找陛下,求陛下嚴懲江充。”
“江充沒錯。”劉徹道,“他是繡衣使者,合該如此。”
“噗!”
劉徹和小黃門同時看向謝琅。
謝琅連連擺手,“嗓子不舒服。”
“你當我眼瞎耳朵聾?”劉徹瞪著他,“笑甚?”
謝琅搖頭,“草民沒笑!”
“謝三郎!”劉徹抬手指著他,想說什麽,聽到腳步聲,心中一動,“來人,把謝小七給吾綁了。”
小黃門下意識看謝琅。
“看他作甚?”劉徹怒道,“沒聽見朕的話?”
小七長歎一口氣,“陛下平日裡還嫌草民變著法的氣您。像您這樣,草民不氣您,都對不起草民。”
“你閉嘴!”劉徹扭頭瞪他一眼。
小七:“陛下就不想知道三爺笑什麽?”
“你知道?”劉徹打量他一番,“謝小七,別好的不學,專挑你三爺不好的學。”
小七撇撇嘴,“您想說我三爺整天胡說八道?陛下,太后特許大長公主走馳道,就是默許大長公主可以帶隨從啊。太后要是隻許大長公主一人走,大長公主也用不到。因為大長公主不會駕車。
“江充能被孟達爺爺您封為繡衣使者,一定是個十分聰明的人。他會不知道這一點?我東方先生都懂。他只是沒想到大長公主有太后的詔命,是奉詔用馳道。”
“他既然知道,為何還要收繳大長公主的車馬和隨從?”劉徹又問。
小七:“他不是主父偃,能為您獻計獻策,不是廷尉,也不是大司農,更不是仲卿爺爺,能為您開疆辟土。他一個繡衣使者,只有看管馳道這點用處,他擔心今日放了大長公主,明日就得放過長公主。
“劉姓王爺不在長安,敢走馳道的也就這些公主。這些公主都放過了,他這個繡衣使者就形同虛設,沒有存在的必要了。為了自己,他就利用詔書沒說清楚,把大長公主的車馬收了,讓她走著回城唄。”
“這麽說江充錯了?”劉徹問。
小七搖頭,“當然沒有。他鑽了詔命的漏洞罷了。像我三爺以前說的,我華夏文字博大精深啊。大長公主生氣,大概是氣他狐假虎威。”
“大長公主好像就這意思。”小黃門小聲說,“奴婢聽大長公主說,她又不會駕車,沒有隨從,她吃飽了閑的,一個人往馳道上跑。”
劉徹忍不住說,“吾看她就是吃飽了撐的。”
“嗤!”
劉徹轉向謝琅,“這次我看清了,就是你。”
“陛下,您想要人家的長門園,人家送你了。你不喜歡,轉手把她閨女陳廢後關進去,名曰完璧歸趙,大長公主是連一句怨言都沒有。”謝琅道,“做人要厚道。再說詔命是您母親下的。大長公主要是跑去太后陵前哭訴,您覺得她老人家今晚會不會來找你聊聊人生?”
“謝三郎!”
“這個主意好!”
謝琅扭頭看去,門口站著一位五十左右的婦人,其和劉徹有三分像,“草民拜見大長公主。”
“三公子免禮。多謝三公子。來人,備馬!”婦人轉身就走。
劉徹臉色大變,瞪一眼謝琅,“你給我等著。”忙不迭往外跑,“姑母,姑母,使不得。”
小黃門傻眼了,喃喃道:“三,三公子,這,如何是好?”
“三叔,父皇生氣了?”小劉據擔憂道。
小黃門:“皇長子,生氣事小,就怕您祖父和曾祖父真去找陛下啊。三公子,您您,您快出去看看,幫忙攔一下大長公主,奴婢求您了。”
“不用。”謝琅道,“這事好解決,陛下先稱讚江充做得對,過些日子尋個錯把他貶為庶民就得了。”
小黃門搖頭,“您有所不知,江充心細如發,自打當上繡衣使者,就沒出過錯。”
“不過是眾臣知道他身後站著陛下,就像當初的主父偃,彈劾也沒用,沒人敢告,才會讓你誤以為他沒錯。”謝琅道,“無需太多,陛下冷他十天半個月,沒人彈劾他,我這處院子送你。”
小黃門慌忙說:“奴婢不敢。”
“有地契的,有何不敢?”謝琅道,“主人換成你,陛下要拆掉,也得賠你一個同等大小且同樣的宅子。”
小黃門:“三公子,您還是去勸勸大長公主和陛下吧。”
“不去!”謝琅衝小劉據伸出手,“江充要是敢攔你的車架,直接把他殺了便可。你是皇子,他不過是人臣,你父皇寵他,也不會讓他越過你。即便你父皇因此生氣,也頂多氣幾天。”
小七忍不住說:“三爺,等據兒長大,他就不是皇長子了。”
“我知道。”謝琅抱起小劉據,“你別拿劍指著他,他都不會廢嫡立幼。再說他也沒別的人選。”
小黃門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三公子,陛下很喜歡王夫人。”
“據我所知,宮中有個李姬懷孕了。”謝琅看向小黃門,“陛下喜歡皇后的時候可沒讓其他女子懷孕。聽說王夫人身體不大好,二皇子身體如何?”
小黃門說不出話了,蓋因二皇子快三個月了,還沒小劉據剛出生那會兒大。
“據兒,明白了麽?”謝琅問。
小劉據大概明白,“母后說父皇想立我為太子,要我聽話。我不聽話,父皇就會立二弟。三叔說,父皇只能立我為太子?”
“謝三郎!你給朕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