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建業出來看到這一幕,驚訝又好奇,“你們在吃什麽?”
“吃雞啊。”謝廣舉起箸,“您吃不吃?”
謝建業習慣性說,“我不吃,你們吃吧。”
“您想吃也沒了。剩下一個雞翅是給我們家小七留的。”謝琅開口道。
謝建業噎住,有心數落他兩句,對上姚桂芝的視線,注意到她臉還腫著,轉身就想走,發現謝建芬死死瞪著謝琅,“建芬,今天這事說破天也是你不對。三郎那孩子――”
“你閉嘴!”謝建芬怒瞪著他。
謝建業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好好好,我閉嘴,我閉嘴。”掉頭往家去。
姚桂芝哼一聲。
謝琅扭頭見她瞪謝建芬,“大伯母,今兒有點冷,那邊有太陽,你往那邊去一點。”衝謝建芬那邊努一下嘴。
姚桂芝眼中一喜,就往謝建芬那邊去。謝建芬的嘴不乾淨,姚桂芝擔心她往自己碗裡吐口水,沒敢離太近,也足夠謝建芬看清雞翅的紋理。
謝廣的娘出來看看雞燉的怎麽樣了,見四人直面謝建芬,無語又好笑。給小七撕一塊雞腿肉,就端著陶盆回家,順便把謝廣叫走,免得他一禿嚕嘴說了不該說的話,直接把謝建芬氣死過去。
謝琅雖沒出言擠兌謝建芬,見她一副要吃了他的模樣,目的也達到了。
小七吃完,謝琅就端著陶罐回家,也沒給姚桂芝盛雞湯。然而,他剛進屋,謝二郎就回來了。
村裡人說話嗓門都大,跟吵架似的,謝琅在屋裡聽得清清楚楚,謝二郎問,“什麽這麽香?”
緊接著傳來謝建業的聲音,“你家在燉雞。”
“不年不節燉什麽雞?”謝二郎很奇怪。
謝琅把小七忽悠進屋陪小老虎玩兒,到門口就說,“嫂子看你天天做豆腐辛苦,特意殺隻老母雞給你補補。”往四周看了看,“你找的人呢?”
謝二郎指著南邊謝建業的房子,“都在那兒。”
“找大伯做什麽?”謝琅疑惑不解。
謝二郎指著自己的臉。
謝琅明白了,謝建芬回來一趟,把娘家侄子打了,還把娘家嫂子打了,即便是她丈夫和兒子攛掇她來的,她家不想跟養蠶裡斷往,就得去謝建業家賠不是。
謝琅衝謝二郎勾勾手。
“什麽事?”謝二郎走過去小聲問。
謝琅:“他們家人看到你臉上的手指印怎麽說的?”
“說她糊塗。”謝二郎下意識看一眼還被綁在樹上的謝建芬,小聲說,“表哥一個勁跟我賠不是,說什麽要知道他娘過來,一定會攔住他。我不信他不知道。”
謝建芬之所以知道娘家侄子賣豆腐,還是聽她兒子說的,她男人不知道,她兒子都不可能不知。
“別搭理他。跟他走近了,他在你家住下,不想教他,也得被他學來去。”謝琅道。
謝二郎猛一拍腦袋,“我得回家。”見謝琅面露不解,“回家跟幾個孩子說,誰問他們做豆腐的事,都不能往外說。”
“那你快回去。”謝琅等他走遠,立刻把羊和牛牽屋裡,把小老虎關在他和小七房中,到謝廣家中借一把弓箭,就抱著小七上山。
謝廣要跟去。
謝琅開口道,“我們不往裡面去。這時候上山主要是不想等一下面對我姑那一家人。”
先前一起吃雞的時候,謝廣沒聽謝琅說要上山,聽他這樣也沒起疑,“那你小心點。”
“沒事,我就在山邊轉轉。”謝琅看一眼懷裡的小孩,“帶著他,你叫我往裡面去,我也不敢。”
謝廣看到小七,頓時放心下來,接著就說,“我幫你看著家。”
謝琅笑笑,就和小七往東南方向去。
在葬母老虎的溪邊轉悠一會兒,發現他撒下去的玉米、葵花和棉花都出來了,紅薯也發芽了,謝琅就抱著小七往山下竹林裡去。
此時已沒有春筍,謝琅去竹林裡只有一個目的,找熊貓。
怎奈他轉悠了小半個時辰,連影子都沒見到。抱著小七,又不能往竹林深處去,謝琅只能打道回府。
砰!
謝琅繃緊神經,循聲看去,“老鼠?”
“大老鼠,三爺。”小七抬手指給謝琅看。
謝琅點頭,“我看到了。咦,不對,不是老鼠。”
“是大老鼠,三爺。”小七說著還使勁點一下頭,你信我啦,我不會看錯的。
謝琅摸摸小孩的腦袋,笑道:“是竹鼠。”
“竹鼠不是老鼠?”小孩好奇地問。
謝琅想一下該怎麽解釋,“老鼠吃了會死人,竹鼠不會。你下來,三爺給你抓兩隻竹鼠,咱們回去烤著吃。”
小孩一聽有的吃,連忙往下滑。
謝琅嚇一跳,抱緊他,“不著急。”找個地方把他放下,就砍掉幾根竹子,扔到不遠處的溝裡,又把枯草砍掉,讓小七站在正中間。萬一有蛇,謝琅也能第一時間看到。
小孩不懂這些,以為謝琅為抓竹鼠做準備,圓溜溜的雙眼隨著謝琅移動,裡面盡是好奇。
謝琅也沒讓小孩等太久,尋找方才竹鼠逃跑的路線,片刻就搞到三隻竹鼠。
用藤條把竹鼠系上,掂量一下,謝琅很是意外,蓋因三隻竹鼠快趕上他早上殺的那隻老母雞了。
抬頭看一下眼前的大山,想到還未曾見到熊貓和狼,謝琅不禁感慨,“這裡簡直是一個野生動物園啊。”
“三爺,我沒聽清楚,大點聲啊。”
小孩的聲音傳過來,謝琅笑道,“我說這個夠咱們吃兩頓的。現在聽清楚了沒?”
“聽清楚啦。”小孩使勁點一下頭。
謝琅笑著單手抱起他,“那咱們就走吧。”
回到家,不出謝琅所料,門口空無一人。
打開門謝琅把竹鼠扔院裡,就去謝廣家換弓箭。不過,他沒急著離開,而是問他走後的情況。
謝廣也想跟他說,聽他問到謝建芬何時走的,就連忙說,“剛走。她起初還不想走。”
謝琅挑了挑眉,一點也不意外。隨即示意他繼續說。
“這孩子扯開喉嚨喊,二郎要叫教他姑姑做油皮和薄豆腐,把周圍的人全喊出來,你姑才走。”謝廣的娘從灶房裡出來笑著說。
謝琅:“我大伯數落你沒?”
“他倒是想數落我,但咱們村的人都怒瞪著他,他想說也不敢說。”謝廣道,“不過,哪天被他碰到,他肯定得數落我。”
謝琅笑道:“不會的。我大伯那個人我了解,他不記仇。事過去了,他想發脾氣也發不出來。”
“這點倒是真的。”謝廣的娘點頭證明。
“請問這是謝三郎家嗎?”
幾人連忙往外看,異口同聲道:“又是誰?”
“我去看看?”謝廣看著謝琅試探道。
謝琅眉頭緊皺,“不用。我出去。沒完沒了了啊。”
“不一定是你家親戚。”謝廣的娘跟上去,“親戚會直接喊你三郎。”
謝琅牽著小七走到外面,看到兩個陌生男人,仔細回想一番,還真不是他家親戚。
松了一口氣,謝琅笑著迎上去,“我就是謝三郎,找我什麽事?”
“哦,我們是春娥婆家那邊的,聽村裡人說你會做耙和特別好用的那種犁。我們想讓你給我們打個犁和耙。”男人笑著說。
謝廣的娘一聽這事,就轉身回自己家。
謝琅推開門,笑道,“就這事啊。好辦。”
“咦,那是什麽?刺蝟麽?”
兩人猛然停下,指著不遠處的東西。
“是的。不過我把它們綁起來了,不用害怕。”謝琅胡謅一句,讓小七回臥房,就帶人去鐵器房,指著立在牆邊的耙和犁,“那就是我做的,你們可以拿出來仔細看一下。”
兩人相視一眼,就把耙和犁抬出來。發現耙和謝春娥家的一樣,犁確實比自家的好用,放心下來就問謝琅多少錢一副。
謝琅也沒跟他們胡扯,除了木材和鐵,犁和耙只收他們一百五十文。這個價跟他們估計的差不多,倆人也沒還價,付一百文定錢就走了。
按照以往,謝琅會給謝建業家送一隻竹鼠,哪怕從他第一天來到這裡就不喜歡謝建業。可今天謝建業太不做人,連個孩子都不如。
明知道謝建芬為何而來,還把人往他家裡帶。自己沒本事收拾謝建芬,他把謝建芬綁了,死要面子的謝建業還想說情……沒把他罵一頓,謝琅都忍不住誇自己好涵養。
謝琅在屋裡把竹鼠剝了,用鹽醃上,就用雞湯煮麵。和小七吃了晚飯,喂飽小老虎,把牲口圈收拾乾淨,謝琅就去睡覺。
翌日早上,起來就燉竹鼠。吃飽喝足,謝琅便開始打犁和耙。
謝建業聽到後面咣當咣當響,來問謝琅在幹什麽,謝琅直接說做犁和耙,在謝建業說要幫忙的時候,謝琅果斷拒絕,謝建業頓時知道謝琅還生他的氣。
謝建業下意識就想為自己辯解,但謝琅沒容他張嘴,就下逐客令。然而,謝建業並沒有,又在院裡待一會兒,見謝琅當真不搭理他,才耷拉著腦袋回去。
到家跟姚桂芝說起謝琅還生氣,姚桂芝冷哼一聲,就領著幾個孫子出去玩兒。
謝建業的嘴巴動了動,沒等他發出聲音,姚桂芝已走出家門。
如此過了四五天,謝琅把耙和犁做好,拿到剩下的錢,心裡舒服了,但謝建業跟他說話的時候,謝琅還是不冷不熱的模樣,臉上沒有一絲笑意。
謝建業得了個沒趣,又見謝廣盯著他,怕繼續丟臉,只能回家去。
謝廣等他走遠才問,“你就不擔心你大伯會生氣?”
“他生氣才好呢。”謝琅道,“我就怕他睡一覺就忘了。謝建芬沒能做出豆腐,拎一塊羊肉來找他,他一高興把該說的不該說的全告訴謝建芬了。”
謝廣看了看謝建業消失的方向,“不會吧?你姑做出來,也拉去酒肆賣,你大哥和二哥的油皮就不好賣了。”
“他能想到這點,但他會覺得長安城那麽大,這家不能賣就去哪家賣。謝建芬家做的那些,搶不了你們的生意。”謝琅道,“還覺得親妹妹,多少都該幫一些。”
謝廣不禁皺眉,“你大伯還真是……”
“一言難盡?”謝琅笑著問。
謝廣連連點頭,“說他好,幫著外人。說他不好,又對謝建芬那麽好。”
“他的想法很簡單,有錢大家一起賺,共同富裕起來。還有他也不信人心那麽壞,謝建芬學會做油皮會故意拉去酒肆賣。”謝琅道,“我敢說他都沒想到,謝建芬有可能故意壓低價格,讓你們賣不出去。”
謝廣不禁說,“我也沒想到。現在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
兩人扭頭看去,裡正正往這邊來。
“有事?”謝琅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