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想罵人,太不要臉,太不要臉了。然而,對方是皇帝,小七不敢,哪怕借給他十個膽子。
“三爺,我沒有。”小七大聲喊。
謝琅:“我知道。正忙,有事自己解決,別找我,沒空!”
屋裡安靜下來。
衛青不禁往北看一眼,“陛下故意的?”
“你的陛下閑的。他堂堂一皇帝,還是個明君,就這麽閑?”
衛青微微搖頭,“也不閑。前些日子太后身體不好,陛下天天去探望她,想來也沒空。這兩天敢往這邊來,還是因為太后略有好轉。不然……”
“真不是回光返照?”謝琅小聲問。
衛青連忙往外看,見門口沒人,松了一口氣,“不可亂說。”
“又沒外人。”謝琅放下大刀,把面條推到一旁備用,就舀一瓢熱水倒入盆中,然後加腐竹。最後往鐵鍋丟一把木耳。
衛青不禁問:“這是做什麽?”
“用滾燙的水煮熟了,就可以直接涼拌。”謝琅道。
衛青:“我以為是鮮木耳。”
“鮮的也得是熟的。”謝琅指著灶台上的黃瓜,“加一點黃瓜絲?”
衛青笑道:“陛下沒吃過,你做成什麽樣他都不會嫌棄。”
“第一次是不敢嫌棄。”謝琅道。
衛青:“你知道就放心做好了。”
謝琅原本打算做涼粉,擀好面條,謝琅懶得再做,就拿一根黃瓜切成絲,把燙染的腐竹切成段和黃瓜絲放一起,隨後把木耳撈出來洗乾淨,同腐竹和黃瓜絲拌在一起。
謝琅把涼拌菜放入櫥櫃裡,就把黃瓜切成片,做黃瓜炒雞蛋,然後用炒黃瓜的鍋做一碗醬。此時陶甕裡的水也好了,謝琅把面條煮熟撈出來,用涼水衝一下,就叫衛青端去堂屋。
衛青很早以前在謝琅家吃過涼面,知道面衝過涼水就好了,啥也沒問,拿著碗箸出了灶房就讓侍衛自己去做飯。
謝琅來回兩趟把所有東西都端到客廳,衛青已盛好五半碗面。
小七知道怎麽吃,舀一杓醬和面攪拌均勻,就夾一點涼菜和黃瓜炒雞蛋放在上面。劉徹知道醬有些鹹,不敢讓謝琅動手,怕謝琅給他搞鹹了。謝琅見這一大一小不用伺候,就給小劉據拌面。
小劉據還是第一次這樣吃,奮力夾起一跟面條,見上面黑乎乎的,眼中盡是懷疑,“三叔,好吃?”
“你三叔不好吃,面條好吃。”謝琅知道他擔心什麽,夾一點黃瓜炒雞蛋放他嘴邊,“先嘗嘗這個。”
小劉據張大嘴,吃到脆爽的黃瓜,香軟的雞蛋,不禁轉向謝琅,使勁點一下頭,好吃。
“你吃什麽都好吃。”劉徹開口道。
謝琅看向他,“不好吃?”
“吾沒說。”劉徹道。
謝琅懶得同他計較,“涼拌木耳如何?”
“不錯。跟炒的完全不一樣。”衛青接道。
謝琅:“我其實更喜歡吃紅燒肉燉木耳。只是不會做。”
“不會做紅燒肉?”衛青問。
謝琅點頭,“做不好。”
“那就多試幾次。”劉徹接的特別快。
謝琅又不想理他。
小七道:“我三爺做飯很累的。”
“那就你來做。”劉徹道。
小七噎了一下,“早飯就是我做的。”
衛青和劉徹齊刷刷轉向謝琅。
謝琅忍不住笑道,“是他。”看一眼小七,“越來越能幹了。”
“我都可以幫三爺收麥子了。”小七指著屋後,“去年的麥子就是我和三爺倆人收的。”
劉徹眉頭一皺,“你們村的人沒幫忙?”
“幫忙也得自家的收家裡去才能幫我們。”謝琅道。
劉徹嗤一聲,“早年指望你領著他們賺錢的時候,可不是這樣做的。”
“小牛和小馬有幫我們。”小七道。
劉徹還是不滿意,“兩個孩子能割多點。今年再不幫你們,到秋土豆和花生收上來吾命人全拉走,一點也不留。”
“我家吃什麽?”謝琅忍不住問。
劉徹:“吃的有,旁的就沒了。”
“可惜他們今年一定會幫忙。”謝琅道。
衛青見他很是篤定,忍不住問,“為何?”
“又惦記上你家的土豆和花生了?”劉徹接道。
謝琅笑笑。
劉徹頓時確定自己猜對了,“就說吾不同意。”
“陛下還讓不讓他們種?”謝琅問,“土豆可以蒸著吃,炒著吃,還可以像紅薯一樣取出面來做土豆粉。”
劉徹想讓朝中懂農事的官員種,可不論官員如何小心伺候,都不如常年跟土地打交道的百姓種的好。
“便宜他們了。”劉徹沒好氣道。
謝琅無聲地笑笑,見衛青很喜歡涼拌木耳,便指著木耳道,“這東西泡三個時辰以上就別吃了。”
“為何?”衛青順嘴問。
“裡面會生出一種有微毒的東西。身體好的吃著沒事,不適應的會上吐下瀉。”其實謝琅只是聽別人提過一句。入口的東西,在謝琅看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他才這樣說。
問起微微點頭,“我記下了。”見小劉據碗裡的面沒了,很是驚訝,“吃完了?”
“好吃。”小劉據使勁點一下頭,就指著盆裡的白面條,“舅父,還要。”
衛青伸手摸摸他的小肚子,“快吃飽了吧。”
“我還可以吃。”小劉據大聲說。
謝琅給他夾幾根,用他碗裡的醬拌一下,就給他夾一些黃瓜和雞蛋,“吃完這些不可以再吃了。”
小劉據抿嘴笑笑,碗裡的雞蛋沒吃完就忍不住打個飽嗝。
劉徹忍不住開口道,“憨吃。”
“是我三爺做的面好吃。”小七接道。
劉徹樂了,“你能不能別逮住機會就提醒吾你三爺本事大?”
“我說的是實話。”小七自己夾一點面,“孟達爺爺不這樣認為?”
劉徹瞥他一眼,“少給我下套。這都是朕玩剩下的。”
小七把面和醬、黃瓜雞蛋以及木耳腐竹一起攪拌均勻,就埋頭往口中送。
劉徹:“沒話了?”
小七端起碗,轉身背對著他。
“欠揍!”劉徹嗤一聲,放下箸打個飽嗝。
謝琅立刻把面巾遞給他,劉徹擦擦嘴,就往他兒子臉上抹,跟抹窗台似的。
謝琅忍不住懷疑,這是親兒子嗎?看看小劉據的五官,又看看劉徹的,是親生的,“陛下輕點,據兒的臉皮嫩。”
“男人——”一看小劉據的臉都紅了,“你怎麽跟個——”
謝琅連忙打斷他的話,“龍子鳳孫,金枝玉葉。”潛意思金貴著呢。
“就屬你最會——”
“陛下!”
劉徹扭頭看去,“何事?”
“那條小白蛇不見了。”
劉徹不禁皺眉,“你說什麽?”
“微臣擔心那條小白蛇被珍珠噎死,剛才爬上羊圈看一下,小白蛇沒了,珍珠也沒了。微臣懷疑那條小白蛇蔫頭蔫腦的是因為太餓,吃下珍珠有力氣就跑了。”
劉徹轉向謝琅,“成精了?”
“我覺得就是一普通的蛇。”謝琅往外看去,“不是跌落鴨圈裡被鴨子吃了?”
“沒聽鴨子叫。”
謝琅用眼神詢問劉徹,怎辦?
“跑就跑了。即便有人殺了它也成不了事。”劉徹思索片刻,對外面說,“此事就當不曾發生過。”
“微臣遵命。”
侍衛的腳步聲越來越遠,直到聽不見,謝琅才開口:“那種事要天時地利人和。三樣缺一,別說斬一條,就是斬千條萬條也沒用。”
“可惜有些人不這樣認為。”劉徹道。
謝琅試探著說:“淮南王?”
劉徹沒有回答,而是把小劉據抱在懷裡。
謝琅笑道,“自作孽不可活。”
“你還信這個?”劉徹問道。
謝琅:“陛下不信就等著瞧唄。”
“等到猴年馬月?”劉徹順嘴問。
謝琅笑道:“等不到,因為淮南王等不到。”
“是的。真到那時候淮南王墳頭上都長草了。”衛青接道。
謝琅:“即便他真反,也難出淮南。陛下想知道為什麽?我不懂領兵打仗,但懂人懂事。淮南王想當皇帝,不偷偷摸摸籌謀,卻讓他閨女劉陵在長安城內四處結交大臣,恐怕陛下不知道他有反心,他能成,我領著養蠶裡那群烏合之眾也能成。”
“烏合之眾?”劉徹樂了,“我喜歡聽你這樣說。”
謝琅接道:“本就是。再說劉陵結交的還都是文人。文人能幹什麽?寫寫賦幫他咒罵一下陛下。說難聽點屁都沒用。想要成還得真刀真槍。”瞥一眼衛青,“淮南王若是換成——”
“你可閉嘴吧。”劉徹見他眼珠一轉,就知道他沒憋好話,“仲卿,切莫聽他胡說。”
衛青笑道:“陛下待青如何,青心裡清楚。三郎說破嘴皮子都沒用。”
“聽到了吧。”劉徹指著他,“再挑撥我君臣二人的關系,吾立刻命人把你綁去城裡。”
謝琅不禁嘖一聲,頗為可惜道,“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啊。”
“謝三郎!”劉徹皺眉,“差不多得了。”
謝琅敢這樣講,正是知道劉徹待衛青如何。可劉徹常常讓他不痛快,給劉徹添堵的機會如此難得,豈能輕易放過,“仲卿哪天在城裡住膩了,我就把東邊那間房收拾一下,你搬過同我們一起住。”
“我可以搬過來嗎?”
小劉據冷不丁開口。謝琅楞了一下,反應過來忍俊不禁,“孩子,你還在你爹懷裡呢。”也不怕你爹一怒之下把你扔出去。
“我在父親懷裡啊。”小劉據一臉懵懂,“怎麽啦?”
劉徹朝他臉上捏一下,“不要父親和母親了?”
“要啊。”小劉據掰開他的手轉過身,“明天去找父親。”
劉徹又忍不住捏捏他的小臉,“你三叔說笑呢。你舅父不搬過來,過兩年你三叔搬去城裡,你想找他自己就可以去了。”
“過兩年是多久啊?”小劉據好奇地問。
謝琅道:“據兒七八歲的時候。”
小劉據伸出三根手指,接著又伸出一根,“我這麽大?好久啊。”
“不久。”謝琅見小七放下碗,“領據兒出去玩一會兒。不然睡著不舒服。”
小七點一下頭,“回來睡覺?”
“消消食就回來。”謝琅道。
小七穿上鞋,衛青迅速把小劉據的鞋穿上,“別帶虎子。昨天也不知怎麽蹭的,頭髮裡都是虎毛,宮女撿許久才給他撿乾淨。”
“肯定是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往虎子身上蹭了。”小七抓住小劉據的手,“虎子嫌熱,等天涼快了咱們再跟虎子玩兒。”
小劉據好奇地問,“今天玩什麽?”
“老鷹抓小雞。”小七拉著他,“我當老鷹,你當小雞。”
小劉據使勁搖頭,“我不要,我不要,我會被你抓住的。”
“你別擔心,有很多小雞的。”
小劉據抓住他的手小心翼翼地邁過門檻,“幾個小雞啊?”
“你兒子真乖。”謝琅又忍不住說。
劉徹收回視線,“喜歡什麽樣的美人?吾給你挑幾個,給你生一窩。”
“幾個?”謝琅險些嗆著。
劉徹:“左擁右抱,至少也得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