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琅連忙說:“不用。”
“叫仲卿過去。”劉徹道,“大不了吾在上林苑旁邊給你劃一塊地。反正上林苑大,足夠你家那四隻撒歡的。”
謝琅看向衛青,去不?
“走吧。”衛青洗洗手,叫劉徹的侍衛去燒火。
這次隨劉徹過來的侍衛還是以前那八人,知道什麽該問,知道什麽聽見了也要裝作沒聽見,也很清楚三人相處模式,以至於都沒征求劉徹的意見,就直接進屋燒火。
謝琅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到門外才說,“我以為你會說不。”
衛青:“人命關天的大事,叫你一人過去我哪能放心。”
“我也去,等等我。”
謝琅轉過身,見小七拉著小劉據跑過來,“四郎不能去。”
“為什麽?”小七疑惑不解。
衛青接道:“他還小,吵起來會嚇著他。”
“那讓四郎跟孟達爺爺。”小七轉向小劉據,“四郎,你別去了好不好?”
小劉據攥緊小七的手,“不,我要去。”
“聽見了吧。”謝琅看向小七。
衛青笑道:“有我在,沒人敢欺負你三爺。”
“對哦,我都忘了仲卿爺爺現在是,是將軍啦。”小七很是不好意思的笑笑。
“是大將軍!”小劉據大聲說。
衛青嚇一跳,連忙往四周看,沒什麽人,松了一口氣,“快領他回屋。否則你們今天就得搬去城裡。”
“好好。”小七剛才也想說大將軍,很清楚衛青為何如此緊張,“四郎,我們去告訴你父親,你父親還不知道這事。”
小劉據不疑有他,“好的。舅——”
“噓,會被人聽見的。”小七連忙捂住他的嘴巴,“不可以讓人聽見。”
小劉據點點頭。小七松開手,他自己伸出小手捂住嘴巴,往大門的方向努一下。
小七抱著他就往屋裡跑。
謝琅也被小劉據嚇得不輕,“我嚴重懷疑陛下故意的。”
“巧了,我也是這樣想的。”衛青笑道。
謝琅無奈地搖了搖頭。
“三郎,你怎麽還在這兒?”
謝琅轉過身,看到馮英從胡同口跑出來,“你知道?”試探著問。
“還是我讓人去找的你,我怎不知道。”馮英道。
衛青不禁皺眉,“他們家的事叫他們自己解決,你叫他們找三郎幹什麽?”
“讓他們解決還得出人命。”馮英道。
謝琅扯一下衛青的衣袖。衛青轉過身,謝琅點點頭。
“一群莽夫。”衛青忍不住說。
馮英有些尷尬,“氣急了,主要是氣急了。三郎,咱快過去看看。錢小花的大兒子叫你大哥和二哥也去,娘沒同意,你再不過去,他們能跟咱們自己人乾起來。”
謝琅點點頭,大步往李秋月家走去。
不出意外,李秋月家門口的人比謝蓮花成親那日還多。而這些人見謝琅過來,沒容謝琅開口就讓出一條路。
這次李秋月沒在院裡站著,而在門口坐著,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謝琅見她如此可憐,不由得歎了一口氣,“別哭了。”
“三郎叔,你可得給我做主。我就蓮花一個閨女,還沒到二十,就這麽去了,三郎叔,你不給我做主,我就不活了……”李秋月站起來,作勢要撞牆。
謝蓮花早年那些做派傷透了李秋月的心,李秋月難過有之,遠遠沒到傷心欲絕的地步。
“你想讓我怎麽做主?”謝琅問。
李秋月:“殺人償命!”
“蓮花自己上吊死的,怎麽償?”謝琅又問。
李秋月擦擦眼淚,“春娥都跟我說了,是跟她嫂子吵架,被她嫂子氣死的。我要她嫂子給蓮花抵命。”
“你不懂事,我罵你一頓,你氣的自盡死了,我是不是得給你抵命?”謝琅盯著她問。
李秋月下意識說:“我又沒上吊。”說出來楞了一下,難以置信,“三郎叔,你竟然向著外人?”
“我都不知道蓮花婆家嫂子是黑是白,怎麽可能向著她?用你的腦子想想。”謝琅注意到錢小花也在,指著錢小花,“她以前不懂事,我還拿鐵鍁打過她。這事要擱你閨女身上,是不是得上吊?”
李秋月想說不會的。可話到嘴邊卻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自家閨女什麽德行,李秋月比任何人都清楚。
當年要不是謝琅下手快恨,她們兩家早淪為笑柄。而就在剛剛李秋月還在想,早知道就不逼蓮花嫁過去,遂了她的意,把她嫁去山黃裡。
冷靜下來,李秋月不這樣想了,給閨女報仇的心淡了許多,“那你說怎辦?”
“聽說你讓你兒子去報官?”李秋月點頭。謝琅道,“那就聽官府的人怎麽說。”
錢小花忍不住問:“官府要說不怪蓮花的嫂子,我們就這樣算了?”
“逮住她打一頓?蓮花有娘家,她嫂子也有娘家。再出人命找誰?別忘了你爹當初是怎麽死的。”謝琅板起臉道。
錢小花氣焰全消,嘟囔道,“就這麽算了,我不甘心。”
“你閨女還想不想嫁人?你兒子還想不想娶妻?還嫌你們家名聲在這十裡八村不夠響亮是不是?”謝琅連番質問。
錢小花啞口無言。
衛青不禁看一眼謝琅,很意外他在這麽短時間內把方方面面都考慮進去了。
“李秋月,蓮花的孩子多大?”謝琅問。
李秋月想也沒想,“兩歲。”
“是個閨女吧?你家日子寬裕,真覺得對不起蓮花,就把閨女要過來。”謝琅道,“蓮花的男人還年輕,肯定會再娶。碰到個像我大嫂那樣的極好,但大多數女人都做不到一碗水端平,孩子在他家估計會是下一個蓮花。”
李秋月脫口道:“他不敢!”
“咱們一個村住著,都不妨礙你們嚇唬小七,離這麽遠你能知道什麽?”謝琅反問。
錢小花:“我們沒嚇唬小七。”
“小七拿雞腿饞你的時候,你沒要揍他?”
錢小花張口結舌,“那,那是他欠揍。他不是小七我也想揍他。”
“蓮花的閨女鬧著要吃雞腿,她後娘會不會揍她?”謝琅道,“你家不舍得殺雞,隔幾天會買一次肉,他們一個月也舍不得買一次。”
馮英點頭,“三郎說的在理。你們真覺得對不起蓮花,就趁機把孩子搶過來。反正是個閨女,不用你們蓋房。長到十來歲,幫你乾幾年活,賺的錢也夠她的嫁妝了。”
“孩子搶過來我還是不甘心。”錢小花盯著謝琅說。
衛青不禁皺眉,“你想怎樣?”
“不打她一頓,我是咽不下這口氣。”錢小花道。
衛青張嘴想說什麽,謝琅先一步抓住他的胳膊,“下午過去。女人動手,男人盯著。這樣成嗎?”
錢小花看向她大嫂,成不?
李秋月問:“三郎叔去不去?”
衛青:“三郎——”
“我過去。我是你們的裡長。”謝琅道,“但是咱們村的人不能都去。否則有人趁機來弄東西,村裡的老人小孩只能看著他們弄。”
錢小花:“誰敢?!”
“我家的小偷是怎麽來的?”謝琅之所以這麽問,是擔心所有人都去,人多混亂再鬧出人命來。畢竟這些人打起架來都不要命。
錢小花沒話了。
謝琅繼續說:“你們兩家商議商議都叫誰去,誰留在村裡,什麽時候去?等一下,你大兒子怎麽去的城裡?”看向李秋月。
“沒去成。三郎,那孩子在我家,被我關起來了。”
謝琅轉過身,看到是老裡長,“那先別去。我跟你們去看看是上吊,還是被人害的。如果真是她自己吊死的,你們就打她嫂子一頓。”
李秋月:“你能看出來?”話說出口想起來了,謝琅沒把握的事提都不會提。
“那就未時過去。”謝琅道。
李秋月連連點頭:“聽三郎叔的。”
謝琅衝衛青使個眼色,回家。
衛青擔心隔牆有耳,到院裡才問:“你能分辨出自殺還是他殺?”
謝琅:“人會說謊,屍體不會。真是半夜,像今天這種天氣到下午都該有屍斑了。上吊自殺,脖子上只會有一道勒痕。如果是他殺再吊上去,不論凶手怎樣小心,也難做到勒痕和吊痕完美重合。”
“你倒是真令我意外。”
謝琅抬頭看到劉徹站在灶房門口,面無表情,好像他把他兒子劉據搶走了似的。
“聽人說的。”謝琅不知他又怎麽了,便老老實實的回答。
劉徹:“那是自殺還是他殺?”
“暫時還不知。”謝琅道。
劉徹疑惑不解,“那你剛才和仲卿說?”
“三郎打算下午過去看一下。”衛青接道。
劉徹:“朕不同意!”
謝琅就知道他這樣說,“小七的堂姐,不是外人。”
“我也不想三爺去。”小七開口道。
劉徹睨了他一眼,“聽見了?進來做飯!”
“父親……”
劉徹低下頭,“怎麽了?”
“聲音太大嚇著他了。”謝琅提醒他。
劉徹眉頭緊皺,“男子漢———”
“孟達兄,小七小時候膽子比他還小。如今變成這樣可不是我嚇唬出來的。”謝琅看一眼小七,“我有沒有吼過你?”
小七:“有啊。”
謝琅噎住。
劉徹大笑。
“我要下河抓魚,上樹捉鳥,不好好看書的時候。”小七補充道。
劉徹臉上的笑僵住“……謝小七!”
小劉據打了個哆嗦。謝琅走過去抱起他,“別怕,別怕,你父親就是一個紙老虎。”
小劉據怕,很怕劉徹生氣。然而到謝琅懷裡他不怕了。因為謝琅是唯一一個敢瞪他父皇的人。比他舅父大將軍衛青還厲害。
小劉據歪著腦袋看著謝琅:“什麽是紙老虎啊?”
劉徹:“謝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