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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短命白月光後,和反派HE了》第30章 神奇安全感
幽無命把事情一一安排下去,然後領著先鋒軍,提速直奔玉門關。

 幽州西部滿是崇山峻嶺。

 韓少陵想要正面開戰,只有兩個選擇,一是取道桑州,二便是強攻玉門關。

 於是他來了。

 很有雄性猛獸奪偶時的英雄氣概。

 “能不打麽?”桑遠遠憂心忡忡,“死了人,便宜的都是薑雁姬。”

 幽無命:“……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是韓少陵非要找死,也不能怪我咯。”

 “而且小桑果,”他覆下來,低低地道,“他已攻了三日,我的人,必定殺紅了眼,唯有血,才能燒得熄那股火……那樣的火,若是留著,會噬主。”

 桑遠遠明白了。

 戰爭便是這樣,這架恐怖的機器,一旦運轉,根本不可能輕易停下來。

 關中打生打死,若是好不容易盼來的援軍不參戰,而是上來就與敵方握手言和,那當真是冷盡了人心。

 所以只能以戰止戰。用最快的速度,最雷霆的手段,打敗敵人,才能凝聚人心,振奮士氣。

 這不是理想化的童話世界,戰爭,不是一個女人跑到兩軍之間大聲喊停,它便會停下來的。

 這一仗,勝得越快,損失越小,傷亡越低!

 一座巍峨關隘已在眼前。

 尚隔著一整面平原,桑遠遠便已聽到了玉門關守軍的歡呼聲。

 盼了幾日的援軍,終於到了!

 來的還是他們的王!

 幽無命的呼吸變緩了近一倍。心跳極慢、極沉。桑遠遠不必回頭望,也能知道他一定壓著漂亮的眉眼,抿著薄唇,沉著之中浮著一絲冷笑。

 黑刀低低地壓在身側,短命開始奔跑。

 身後的大軍漸漸跑成了三角形狀,幽無命便是他們的銳角,帶著他們,破開一切膽敢攔路的敵人。

 黑鐵大門被拉開,幽無命徑直穿越東北門,引軍掠過關塞,自西南門殺出!

 城牆上早已染滿了戰火和鮮血。

 守軍已疲憊不堪,但個個眼神明亮,他們興奮地凝望著他們的王,喉中溢出低吼歡呼。

 戰鼓震天響。

 幽無命一騎絕塵,衝出巨門。

 漫天都是箭。

 有城牆鋪向下方的箭雨,也有韓州軍整整齊齊的如蝗對射。

 時不時聽見風聲呼嘯,便是投石車將整塊的黑鐵礦石轟向敵方的陣營。

 幽無命率軍殺出,城牆停止了放箭,韓州軍亦是擺出了騎兵陣,二軍對衝,蝗箭雲收雨歇。

 兩股鋼鐵洪流轟隆相撞!

 不久之前才在長城合力對抗冥魔的兩支軍隊,向著對方毫不留情地亮出了自己的獠牙和利爪。

 亂軍之中,兩位王者瞬間鎖定了彼此。

 身在戰場,呼吸變得異常艱澀,周遭喊殺震天,兵刃相擊,鮮血揮灑。

 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了慢動作,然而人們倒下、死去的速度,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更快。

 桑遠遠一眼就看見了韓少陵。

 今日他穿著銀甲,身後飛揚著金色披風,眉濃唇紅,像個天上下凡的戰神一般。

 他的視線落在桑遠遠身上,頓住了。

 這一刻,韓少陵心中那一串串的影子,總算是徹徹底底合攏歸一。都是她,每一幅剪影,都是她。

 若是今日能從幽無命手中奪走她,那麽他有把握,能夠完完全全地佔有和征服這個女人。

 韓少陵面露微笑,揚起手中銀戟。

 長戟在身前緩緩劃過半圈,桑遠遠吃驚地發現,韓少陵晉階了!

 他本是靈明境八重天的強者,而此刻,戟上竟爆發出了近五丈長的靈蘊光焰,顯然已踏入了靈耀境,與幽無命真正有了一戰之力。

 桑遠遠的心微微下沉。

 若是平時,他再怎麽晉階都不可能打得過幽無命,但此刻幽無命重傷未愈,必定發揮不出正常的實力。

 念頭剛一轉動,便見幽無命的黑刀之上,爆出十丈有余的青木靈蘊!

 他……也比從前更強了!

 短命微微矮下身子,快成了一道閃電。

 膽敢阻攔在路途中的一切,瞬息之間被徹底蕩平。

 兩個呼吸的功夫,兩位王者便各自穿越了半幅戰場,攜萬鈞之力,轟然對撞。

 一擊定勝負。

 韓少陵,斷戟。

 短命旋蹄,回身,再度奔向口噴鮮血的敵王,眼見便要將他斬於蹄下!

 幸好韓少陵的親衛反應迅捷,斷戟落地的刹那,他們已一擁而上,搶走韓少陵,急急退離。

 幽無命的笑聲蓋過了戰場上的嘶吼咆哮。

 “殺!”他的聲音不大,卻是瞬間將所有幽軍點燃。

 “殺!”“殺!”

 喊殺震天。

 韓州軍敗退,勉強支撐十余裡,徹底崩潰,狼狽逃回韓境關中。

 一輪箭雨阻住了幽州的追擊。

 幽軍駐在韓州關隘之下,衝著敵人肆意嘲諷鄙視。

 幽無命由著他們鬧。

 鬧了小半日,見韓少陵再無半點應戰的意思,便懶懶收軍,回營。

 這一次,幽無命押後,慢悠悠吊在大軍的最後方。

 “小桑果,”他用額頭抵著她的後腦杓,聲音又低又啞,“瞞不過你了。”

 與韓少陵全力拚殺那一記,他亦是受了重創。

 一口咽不下的鮮血無處安放,他隨手抓起她的披風,擦掉了滿嘴血痕。自然是瞞不過她。

 若非如此,他還要裝得若無其事。

 “這小子倒是好命,”他幽幽歎道,“連晉三階,怕不是吃了什麽了不得的藥。只要再低一階,他就已經是一具屍體了。嘖,可惜。”

 桑遠遠掰著指頭數了數。

 三階,那麽韓少陵現在已是靈耀境二重天了。

 男主果然是不一樣,受到刺激,立刻便能開起掛來。

 她默默感受了一下自己可憐巴巴的靈隱境三重天的修為,長長歎息。

 經此一戰,桑遠遠更是清晰地認識到反派大魔王實力是有多麽驚人。

 她回過身,輕輕攬住了他。

 “回去好生休養,傷沒好徹底之前,你都不要離開床榻了。”

 幽無命挑眉壞笑:“小桑果,你是在暗示什麽。有你陪我,我自是願意不下床榻,死在上面都可以。”

 她道:“你那兩位老醫者會很樂意好好陪著你。”

 行到半途,消息一個接一個飛來。

 天都果然發了檄文,召各州君王,誅討叛逆幽無命!

 隨著檄文一道發出的,是三名接引使者臨死之前以特殊手段傳回天都的記靈畫面,以證明幽無命當真是叛了——天都征討州國,必須證據確鑿。

 消息一出,幽州即刻多線告急。

 西北平州、東北章州、東南趙周齊薑四州聯軍,同時對幽州國境發兵。正東冀州雖未動手,卻也把軍馬囤在了邊境。

 西面有韓、桑二州,韓少陵剛受了重傷,雖也調了兵,一時倒是翻不起浪來。

 眼看著,便只有與桑州接壤的西南一線暫且算是安全。

 幽無命漫不經心地聽完各線軍情,輕輕撫著桑遠遠的頭髮,道:“小桑果,你來說,我們下一個殺誰?”

 “你的傷……”

 幽無命道:“阿古實力不輸韓少陵,讓他去便可。小桑果,你看看你,從前眼光有多差!”

 這個世界的強者,是可以以一敵萬的。

 兩軍對衝,若是主將被斬,那極可能在短短時間之內被對方的尖端力量衝成一盤散沙,就像玉門關這雷霆一戰。

 所以一個好的將領,再加上一個正常水平的軍師,便能左右大半戰局。

 桑遠遠沉吟片刻,理了理思緒,道:“依方才的線報,西北平州與東北章州,是最急於出兵的州國,糧草補給都沒能跟上,兩軍還在關外撞在了一起,相互掣肘。照理說,此刻當殺他們個手忙腳亂措手不及。”

 “東南部,薑趙周齊四州聯軍,來勢洶洶,穩扎穩打,預備囤兵幽薑二州的邊境,緩步推進,會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拉鋸戰。”

 “正東冀州,囤兵在邊境,冀州王卻已親赴天都,為你求情。”

 她回眸看他。

 幽無命輕輕挑著眉梢,道:“小桑果只聽一遍,就記住了這麽多。”

 桑遠遠得意地挑挑眉:“何止記住。”

 “哦?”

 她驕傲地揚起了小下巴:“平、章二州毗鄰冥淵,往日受你庇護,即使他們想要忘恩負義,但考慮到身後的冥淵,他們也絕對不敢真打。這是在演戲給天都看呢!”

 幽無命長眸微眯。

 桑遠遠繼續道:“薑趙周齊四州聯軍,看似凶猛人多,其實這四州實力一個賽一個差,一群山羊合在一起,是變不成猛虎的。他們,也就是在邊境走走看看,成不得氣候。”

 幽無命抿住唇。

 “而東面的冀州,呵,”她勾了勾唇,“冀州王假模假樣到天都給你求情,邊境大軍卻是絲毫也不見怠惰,隻一聲令下,便可開始強攻你幽渡口,這個,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紅唇輕輕一碰:“若我沒有料錯,此刻幽渡口的幽人,必定不加防備,指不定還與囤在外頭的冀州軍稱兄道弟呢。”

 幽無命的黑眸中清清楚楚地浮起一縷凝重。

 “小桑果,你真是個天才。”

 桑遠遠露出優雅謙遜的微笑。

 她是不會告訴他,幽州覆滅那一戰,她早已看過劇透了。

 幽無命死在天都之後,幽州很快便全境陷落,所有的人都淪為戰俘奴隸,與桑州落得同樣的下場。

 在桑遠遠的心中,幽州與桑州,簡直就是難兄難弟。

 “那就殺了冀樂池。”幽無命拍板。

 冀州王親赴天都為幽無命求情,如今領兵的,便是冀州王世子,冀樂池。

 一個靈明境五重天的強者。

 桑遠遠神秘一笑:“正好父王也快到天都了,不如我們這樣……”

 很快,王令傳了下去。

 聊完了邊境戰事,二人就像是樹上忽然停止鳴叫的蟬一樣,氣氛瞬間陷入了凝滯。

 前夜定下計劃之後,幽無命便很大方地讓人將那幾個叛逆偽造的文書送往了桑州,請桑州王依計行事。

 若是桑州王起心動念,把證據悄悄遞到帝君的案頭,那就是大功一件,滅幽之後,必能分到最大的利益。

 王族為了大業犧牲兒女,其實是很正常的事情。

 桑遠遠無法替旁人作保。

 片刻後,她打破了沉悶:“若是父王坑了你,那我只能盡力補償,與你同生共死,如何?”

 幽無命笑了笑,沒接話。

 桑遠遠瞥著他的神色,便知道這個男人心裡自有打算。

 很快,大軍便回到了幽都。

 王師凱旋,沉悶的氣氛之中像是扔進了一串鞭炮。

 一片沉重陰雲之上,星星點點地蹦跳著歡樂。

 進入王城後,幽無命揮退左右,從側門靜悄悄地離開了王宮。

 桑遠遠:“?”

 “買東西。”他神秘兮兮地道。

 桑遠遠的臉蛋騰一下紅了。

 到了匾額右下方紋著‘白’字圖樣的店鋪前,幽無命拉起面罩,遮住兩人的臉,大大咧咧踏進去。

 “取最好的芙蓉脂來。”他吊兒郎當地道,“軍爺這裡,錢不是問題。”

 桑遠遠覺得他這是在掩耳盜鈴,因為主君的戰甲實在是太好認了。還軍爺,真是無力吐槽的鬼畜。

 店裡的夥計腿都在抖。

 芙蓉脂裝在小小的玉盒中,冰冰涼涼的盒子,拿在手裡卻像個烙鐵一樣,烙得桑遠遠面紅耳赤。

 回到王宮時,她的腿也有點抖。

 雖然幽無命帶著傷,但這個男人,好像根本不知傷痛,只要他沒倒下,都可以跟沒事人一樣。

 他攥著她的手腕,大步流星踏向寑殿,迫不及待要把她吞吃入腹。

 她被迫小跑起來。

 沒想到的是,幽無命一進寑殿就倒下了。

 桑遠遠眼疾手快,趕緊去托他,不料這個男人實在是太沉,帶著她摔倒在地上,還整個壓住了她。

 幸好她身上穿著戰甲,沒叫他壓得閉過氣去。

 撲騰了半天,終於從他胳膊底下鑽出來,她悄悄叫來小五小六,把幽無命扶回青玉床榻上,卸去了沉重的戰甲。

 戰甲一除,立刻發現他心口的箭傷迸裂了,層層疊疊的鮮血凝在衣裳裡,都結成了一層厚厚的痂。

 睡美人又一次陷入沉眠。

 他也沒打聲招呼,桑遠遠不確定他是不是又自封心識療傷去了。

 兩位白發蒼蒼的醫者被喚了過來,好一通忙活,將他的傷口清洗了好幾遍,敷好傷藥,千叮嚀萬囑咐,讓桑遠遠看好他,不許他下床,更不許劇烈運動。

 桑遠遠莫名感到心虛。

 ……

 夜色緩緩佔領了黑木雕花大窗。

 桑遠遠留著幾支螢燭,放下深青色的幔帳,床榻之間,便只有一點昏暗的光。

 這種鬼氣森森的環境,好像特別適合幽無命。

 這般看他,更像是一尊完美的不動閻羅。

 即便閉著眼睛,仍能看出這個人很不好惹。她忍不住伏到玉枕邊上,伸出手指,細細描摹他眉眼的輪廓。

 就像他曾對她做過那樣。

 他生得實在是賞心悅目。桑遠遠忍不住遐想,若是兩個人實力對調就好了,她可以把他當小白臉來養!長長久久地養!

 盯了他許久,見他當真是沒有半點要醒的意思,她便軟軟地伏了下去,側著身,半眯著眼,視線落在他的胸膛上,看著那漂亮的線條緩緩起伏。

 她也不知道守夜該怎麽守,大約就是看著,別叫他死了吧?

 愣愣地看了他一會兒,忽然聽到角落裡傳來一個清晰的聲音——

 “篤。”

 桑遠遠嚇了一跳。

 隔著深青色的幔帳往外望去,整個寑殿都籠罩在一種陰森森的氛圍裡,叫人頭皮發麻。

 幽無命醒著的時候倒沒有這種感覺,因為他自己便是那幽冥的頭頭,有他在,百鬼都要繞道。

 但此刻他睡得深沉。

 桑遠遠吸了吸氣,決定確認一下,省得胡亂猜疑,自己嚇自己。

 她撩開幔帳下了床榻,汲了鞋,取一盞燭燈,隨手拎起自己那把漂亮的晶玉劍,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篤。”

 聲音更加清晰地傳來。

 角落裡立著一面黑紗屏風。

 桑遠遠的心跳變快了。她有種在鬼片裡面探險的錯覺。

 “不然算了。”她定定神,理理衣擺,往回走。

 “篤、篤篤。”

 桑遠遠:“……”有句髒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直覺告訴她,若是這樣回去,這個該死的聲音就要和她杠上一夜了。

 應該是老鼠之類的東西。

 把幽影衛叫進來抓老鼠好像有點過分。叫女侍進來?算了,大半夜讓女孩子到這鬼屋一樣的地方加班,實在缺德。

 在幽無命的地盤上,倒是不需要考慮人身安全的問題。桑遠遠暗想,頂多就是受個驚,反正今夜得守著他,把瞌睡嚇跑了更好。

 她吸了口氣,繞到了屏風後面。

 只見地上端端正正地擺放著一隻黑木箱子,半人高,四四方方,用料考究,做工精致。

 “篤篤。”

 聲音正是從箱中傳來。

 “你想出來是不是?”桑遠遠很淡定地問道。

 “篤篤。”

 “不想?”

 “篤篤。”

 桑遠遠點點頭,心想,看來不是能聽得懂人話的東西,八成就是老鼠或者蟑螂。

 她伸出手,摸了摸黑木箱的邊緣。

 人最怕的,永遠是未知。知道聲音是從箱子裡發出來的之後,桑遠遠就不怎麽怕了。

 看這大小,也藏不下僵屍什麽的。

 她用劍尖挑開了箱蓋,眯著眼睛望了進去。

 “臥!……艸!”

 看清眼前之物,絕代佳人果斷爆了句粗口。

 和她望了個對眼兒的,正是薑謹鵬。

 那一日在帝宮,被幽無命一掌一掌拍沒了大半個身體的薑謹鵬。

 此刻,他像尊半身的木雕刻,端端正正地擺放在這隻華貴的黑木箱子裡,和桑遠遠大眼瞪小眼。

 他竟還未死!

 一隻渾濁的獨眼睛充了血,變得通紅,神情恐懼扭曲,身體依舊是木頭般的材質。不知幽無命這下的是什麽毒手,竟能把一個活人變成這樣,數日沒有氣絕。

 桑遠遠一時都有些同情他了。他這是被幽無命忘在了這裡吧?!嘖。

 “不然我給你個痛快?同意你就眨眨眼。”

 薑謹鵬瘋了一樣地眨眼。

 桑遠遠猶豫片刻,抬起劍,刺入他的眉心。

 這個家夥當初想要她的命,如今受了這麽久折磨,罰得也夠了,由她來親手了結他,倒也算是一樁善緣。桑遠遠這樣想著。

 薑謹鵬的獨目失去了光澤。

 晶玉劍沒有沾到血。

 她闔上箱蓋,歎了口氣。

 真沒想到,不是蟑螂不是老鼠,竟是半個大活人。

 不過如今已經變成死人了,應該不會再弄出聲音來吵到幽無命休息。

 桑遠遠把晶玉劍放在長案上,返身去看幽無命。

 “篤篤篤篤。”

 桑遠遠:“……”

 不是,這回,就真有點兒驚悚了。

 她眼睜睜看著薑謹鵬死掉的,死得不能再死了。

 那篤音更急了,聲聲催命。

 桑遠遠給它挑起了一把火氣。

 “嘿,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個什麽玩意!”

 她把螢燭放在一旁,一手捂著眼睛,從指縫往外瞧,另一隻抬著劍,又一次把黑木箱挑開了蓋。

 薑謹鵬已歪歪倒了下去,在他的屍身後方,端正地盤坐著一隻偶人,背對桑遠遠。

 若是薑謹鵬不倒,那他和這偶人便是背靠著背。方才他的身體正好把偶人擋住,此刻他倒了,偶人就露了出來。

 桑遠遠屏住呼吸,操縱著指縫,上下打量。

 “篤篤”聲,便是這偶人身上傳出來的。

 桑遠遠繞到側面一看,發現了玄機。

 原來這偶人脖子上掛了一串長長的琥珀念珠,偶人含胸坐著,念珠前後晃動,敲擊在箱壁上,發出了聲音。

 應當是剛剛薑謹鵬倒下的時候動到了偶人。

 桑遠遠吐了口氣,不再半捂著眼睛。

 她探出劍尖,止住念珠晃蕩。

 世界清靜了。

 桑遠遠收回了劍,正要壓上箱蓋,就見這偶人直挺挺地倒向後方。

 她嚇了一跳,電光火石間,瞥見了偶人的臉。

 邪氣美豔,唇角勾著惡意滿滿的笑容。是個男偶。幾歲的樣子。

 正要定睛看時,它已直通通倒進了陰影中。

 若是桑遠遠想細看,便要走到箱籠正上方,直直望下去。

 深青色的宮殿裡鬼氣森森,燭光照不進箱底……

 她腦補了一下那畫面,激靈靈打了個寒顫,果斷放棄念頭,用劍拍上了箱蓋。

 解決了惱人的聲音便好。

 她對幽無命的怪癖沒有半點興趣。

 萬一不小心發現什麽不該發現的……

 幾條青藤垂在雕花木窗外,桑遠遠耳朵尖一動,聽到短命很不安地在它的窩裡刨動四蹄。

 “狗子也會失眠嗎?短命,閉眼睡覺!”她衝著青藤輕輕地喊。

 短命還在刨。

 她回到床榻上,探手試了試幽無命的溫度。

 倒是沒發燒。

 默默看了一會兒幽瘋子的睡顏,桑遠遠忍不住又輕輕歎了一聲。

 這人,若不是這麽個狂徒的話,恐怕追他的貴女能圍著雲境繞三圈。

 哪像現在,都二十好幾的人了,連女人都沒碰過。

 正想得入神,忽然有種奇異的直覺,讓她回轉過頭。只見那殿角的黑紗屏風後,隱隱約約能看到大開的箱蓋。

 桑遠遠:“emmm……”明明記著剛才合上了蓋子。

 合沒合?肯定合了。

 她一秒慫了,果斷從幽無命身上爬了過去,伏在床榻裡側。

 讓這個煞星鎮著吧。

 沒過幾秒鍾,她再一次感覺不對勁。

 身後的幔帳上方,仿佛有什麽東西……

 她深吸一口氣,慢慢轉頭。

 余光瞥到一個黑影之時,手腕忽地被攥住。

 “小桑果,你就是這樣看護病人?嗯?”

 他的聲音中氣不足,語氣倒是凶殘霸道得很。

 幽無命醒了!

 這一瞬間,桑遠遠就像一隻被充滿了勇氣的皮球一樣,忽地膨脹起來。

 她猛然抬頭盯住帳頂,發現上面什麽也沒有。

 她再看向那黑紗屏風,隱隱只見一個合得好好的箱籠輪廓。

 “幽無命……”她扁著嘴,望向他,“你這殿裡,是不是有鬼?”

 他見鬼一樣瞪著她,半晌,幽幽道:“你把我看死了,便能有一隻。”

 桑遠遠:“……”

 她瞪著新鮮醒來的病人。

 “你下次自封心識的時候,能不能知會我一聲?”

 “好。”他的氣色看起來很差,大約是光線的緣故。

 她猶豫片刻,還是開口了:“方才,我無意中發現了薑謹鵬。”

 幽無命把狹長的眼睛眯起一半,懶懶應道:“嗯。死了麽?”

 “原本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死,不過我看到之後,就死了。”桑遠遠忍不住在心裡吐了個槽,這特麽是薛定諤的薑謹鵬?

 他輕輕笑了下:“被你看死的?”

 她不接話,托腮看他,左看右看。

 他閉了閉眼,大手摁住了她的眼睛:“可還看到了別的?”

 “一隻漂亮的偶人。”桑遠遠道,“帶著串琥珀珠子。只看見那麽一眼,若是不能問,那你便不要說,反正我什麽都不知道。”

 幽無命:“……”

 他動了動眼皮,好笑地盯住她。

 “小桑果,你腦袋裡是不是又在想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

 他伸出手,把她拉到他身邊躺下,冰冷的大手重重壓在她的側臉上。

 他歪過小半個身子,盯著她的眼睛,鄭重其事地說道:“別亂猜,那是兵器。”

 “啊,兵器嗎?”她愣愣地點點頭,“哦!”

 他唇角浮起怪異的笑容:“這是我的秘密,只有你一個人知道的秘密。敢說出去,你就死定了。”

 “嗯嗯!”

 他眯起眼睛:“小桑果,我覺得你在敷衍。”

 她撲上去,吻住了他不悅的嘴。

 出賣色相什麽的,她已經信手拈來了。

 多親了幾次之後,是真的會有一種歸屬感。她覺得只有眼前這個人,能讓她心無芥蒂地直接親上去。哪怕他有病。還病得不輕。

 親啊親啊就習慣了。

 呼吸轉急,幽無命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推開。

 他大口地喘著,強行按下咳意,憋得雙頰泛起一陣潮紅。

 半晌,他壞聲道:“現在就想用了芙蓉脂麽!”

 長眸一斜,視線危險。

 桑遠遠腦補了一下他伏在她身上一邊用力一邊吐血的樣子,嘴角一抽,快速縮回了被褥中,禮貌地笑道:“睡覺。”

 自他醒來,這殿中的陰森氛圍便消失了,沉沉的深青色,隻覺厚重滄桑。連短命也不再刨了。

 真是一種神奇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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