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壇聖子……雲姓。”桑遠遠沉吟道,“雲姓,除了王族之外,還有那些因為忠勇或是大功勞而被賜王族之姓的人。”
“嗯。”幽無命的表情漫不經心。
桑遠遠明白他的思路——沒那麽麻煩,殺就是了。
倒也不失為簡單粗暴一了百了的辦法。
她思忖片刻,道:“男子,能夠長途跋涉,為及笄禮送祝福,那顯然就不是雲氏王族,而是被賜過雲姓之人。也不知雲州那邊有無記錄。”
幽無命道:“若有記錄,這麽久也該查到了。”
“那便是沒有了。”桑遠遠有些失望。
“無事,”他把下巴擱在她的發頂上,淡聲道,“到時候把天壇一鍋燴了,管他是肥是瘦,是圓是扁。不用多思,交給我。”
“嗯,”桑遠遠回身揚起了笑臉,“路途中煉製的那些解藥,應當也快送到雲許舟手上了,希望可以順利解掉那血線蟲靈蠱。”
雲氏血脈五百年前中了‘詛咒’,但凡男子,必定孱弱且殘疾,行動極其不便。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桑遠遠即刻便能判定,那名在她及笄禮上做了手腳的雲姓天壇聖子,必定不是王族中人,因為雲氏王族的男子,絕對沒有能力跋涉千裡替人祈福。
月前桑遠遠等人循著線索追蹤到了東海湖,查到雲氏血脈之中的所謂‘詛咒’,其實是東海湖特產一種蚌內寄生的血線蟲,經不滅之火煉化成靈蠱,潛伏於雲氏血脈之中,傷男不傷女。
幽無命成功收服了不滅火之後,便將專克那血線蟲的草藥煉成了靈藥,著人送往雲州,交給雲許舟,應當也快要送到了。
桑遠遠收回思緒,面露沉吟。
她問:“說到雲氏,你覺得,雲氏當年那血脈詛咒之事,當真是皇甫氏做的嗎?”
“嗯?你有別的想法?”幽無命偏頭看她。
桑遠遠道:“我就是覺得有些奇怪。為什麽要用這血線蟲呢?”
幽無命的眼珠緩緩轉動,半晌,摸著下巴說道:“從前倒也不曾想過。”
桑遠遠道:“既有本事種下這血蠱,恐怕殺人也不是難事。雲氏如今女子當家做大,照理說,始作俑者應該開始緊張防備才對。但就我的感覺而言,皇甫氏對雲氏,並無忌憚惡意。而且,這血線蟲也並不是什麽隱秘,若是有心去查,早晚會查出真相,用自家特產去下毒,似乎有些不合常理。”
幽無命面露沉吟。
桑遠遠自己思忖片刻,忽然‘噗嗤’笑出了聲。
“笑什麽?”幽無命挑眉看她。
她笑道:“我這是拿人手短了!收了皇甫雄的好處,便不自覺地開始為他家說話了!”
幽無命輕笑出聲。
她擺擺手:“不想了不想了,先解決了眼前之事,再看看有無辦法從那雲姓聖子身上入手。”
……
深入深淵口之後,眼前再無什麽光亮了。桑遠遠思忖片刻,嘗試著讓食人花把消化冥魔之時產生的熱量渡入花瓣的脈絡之中,用來發光發亮。
一片黑暗之中,忽然便多出了兩隻張著血盆大口的紅燈籠。
桑遠遠:“……”
有了清晰的照明之後,她很快就發現,地下深淵口四通八達,時不時便會遇到分叉口,或者有更細些的通道匯聚過來。
洞窟是向下傾斜的。
有食人花開道和斷後,旅途變得安全而枯燥。幽無命繼續煉化那天雷去了,桑遠遠便輕輕地倚著他,入定修行療傷。
也不知過了多久,桑遠遠被幽無命用指尖喚醒。
他敲著她的肩膀,神經兮兮地說道:“小桑果,滅了你的豬頭燈。”
桑遠遠:“……”
明亮的食人花被她收去,眼前先是一暗,什麽也看不見。待眼睛慢慢適應過來,看清眼前景象,她不禁倒抽一口涼氣,一時竟是驚呆了。
也不知面前這是仙境,還是煉獄。
桑遠遠呆呆地望著前方。
視野一片空闊廣袤。
她和幽無命,此刻位於一個類似平台的地方,往前幾步,便是一處丈把深的小斷崖,斷崖之下是一處廣闊的地下空間。霎那間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在山洞中匍匐了許久,忽然眼前出現了空闊的天和海。
神思不自覺地向前飛掠,鋪展到視野盡頭。
平視四周,只見三面石壁上有不少和她的來路一樣的通道,它們從各方綿延到此地,無數冥魔從通道中爬出來,落到斷崖下如海平面一般廣闊的地下空間中。
下面已密密挨挨擠滿了冥魔,四方匯聚而來的冥魔整整齊齊地向著東邊爬去。
這本該是煉獄的景象,然而,這一處空闊的地下空間,竟是由五條交織在一起的靈脈匯聚而成的。從上方穹頂到四面石壁,再到冥魔身下踩踏的石道,處處都散發出靈脈特有的微光。
整個地下空間裡,五條靈脈纏繞蜿蜒,散發出盈潤炫美的五色光芒,這些發光的彩帶盤成螺旋狀,向著東方無盡延展。
在這五色光芒的映照之下,冥魔看起來也不那麽恐怖了,像是一隻隻五彩的透明蜥蜴。
“到秦州了。”幽無命覆在她的耳畔,聲線低沉微啞。
一聽便是壓抑著興奮。
自然是要興奮的,這麽多靈脈,得值多少錢啊!
“秦州地下,全是這樣的靈脈嗎?”桑遠遠的神情已經是震撼了。
“去看看就知道了。”幽無命道,“放花。”
黑眼珠一轉,他補充道:“地底冥魔受靈脈浸潤,必定多產固玉晶,殺掉太浪費了。”
桑遠遠:“嗯嗯嗯。”一定不會揭穿他此刻沒有能力親自殺敵就對了。
她揚起雙手,一朵接一朵食人大花被扔下小斷崖,它們像貪吃蛇一樣,開始大快朵頤,衝著地下空間中的冥魔飛撲而去。
清理過的地方,那五色泛光的地面和石壁,活像是彩虹棒棒糖。
人偶早已按捺不住,張開一雙小木臂,飛躍下去,抱住一條條彩色玻璃一般的靈脈又啃又蹭。小小的臉蛋上滿是幸福,腦門上仿佛刻了四個大字——我不走了!
桑遠遠盯住這些發光的財富,思忖片刻,腦海裡漸漸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她指揮一隻食人花,照著靈脈啃了上去。
“哢滋哢滋——”
五彩靈脈很快就被啃出一個月牙狀的缺口,靈屑被食人花裝進了巨大的花苞中。
桑遠遠揮手收掉了這朵花。
片刻之後,她再度把它召了出來,食人花花瓣一分,‘噗嘰噗嘰’把方才吞下的靈屑盡數吐了出來。
“發財了。”她淡定地揚了揚下頜。
雙手一揮,十九朵究級食人花紛紛撲向靈脈,瘋狂挖掘起來,挖下的靈屑便儲存在花苞之中。
她凝神扔出了新的原始版花種,這些拖著長長褐色莖杆的新花,專門負責吃掉各路通道中新鮮湧出來的冥魔。
等到第一批十九朵大花徹底裝滿了肚皮時,新一批小食人花已經成長起來了,桑遠遠收掉了第一批花,讓第二批成長起來的食人花繼續啃食靈脈,方才積蓄來的能量繼續用來召喚下一批小食人花……
她很快就找到了最效率的方式。
一次培育六朵花,生產的能量正好足夠無縫銜接,送走一批,正好產出下一批。
幽無命早已看呆了。
狗子和偶子的表情和他也差不了多少。
一人一狗一偶齊刷刷蹲在石台邊緣,嘴巴張開的弧度一模一樣,六隻眼睛緊緊跟隨著底下的花群,看著它們啃過一條一條靈脈……
很枯燥的過程,這三個家夥卻看得津津有味,眼睛眨也不眨。
小食人花吞食冥魔生長——晉級之後開始拆卸搬運靈脈——下一批小花繼續發育——
流水線徹底成型,大小兩批花種有條不紊地交替,行動極有節奏感,銜接流暢自然。
眼見這地下空間中,光線越來越暗,五道靈脈竟是生生快要被食人花們接力搬空了。
幽無命偏過頭,目光詭異地盯住了桑遠遠的腹部。
“小桑果,你真能吃。”
她微慍:“不是我吃的。”
她也不知道那些花被收到了哪裡,體內倒是絲毫也不會覺得脹,就是有些費精神,和平時不太一樣。
平時這些花收了便收了,她再也感覺不到。今日裝載了靈脈之後,她還得耗費精神來維系與那些搬運工之間的感應。
“不要勉強。”幽無命目光有點飄,口是心非地說道。
桑遠遠攤手:“想勉強也勉強不了了,召不出新的食人花了。”
她腦海中的六根靈弦,每一根都維系了九朵究級體食人花,共計五十四朵,已臻極限。
人偶最先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兩個嘴角瞬間垮了,肩膀也耷拉了不少。
幽無命點了點頭。
他道:“那便全速前進。小桑果,留一朵花開道。”
桑遠遠召回了一朵食人花,吐掉了花苞中的靈屑。
便見那一堆亮閃閃像一座小山包一般,堆在了面前。
人偶撲了上去,張開小胳膊擁住這堆碎晶晶。
幽無命淡定地吩咐:“盡量帶走。”
一炷香之後。
桑遠遠望著把身上的袍子都脫下來做成了布口袋而且木製的肚皮都圓圓地往外凸了一圈還試圖騙短命也吃碎晶晶的人偶,她已經完全不知道該怎樣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
幽無命佯裝嫌棄,走上前去,不動聲色往自己的袖袋裡面又揣了好幾把碎晶晶。
桑遠遠:“……”除了假裝沒看見之外,還有別的選擇嗎?
二人一狗一偶終於上路了。
食人花‘吭哧吭哧’在前方開道,短命邁開四蹄跟在後頭。在桑遠遠的刻意操縱下,食人花不再把固玉晶順著尾巴‘吐’出來,而是全部儲存在花苞之中——若是能存滿整整一花苞固玉晶,那可不得了,起碼得有個百八十匣,可能都不止。
食人花的體積大約兩個立方,匣子長寬高各三十厘米……桑遠遠默算了一會兒,果斷放棄了。學渣,就是有自知之明。
這一路上,遇到了不少靈脈,只不過品質都不如被她搬走的那些。
“這些靈脈埋得深,秦州恐怕正是建那地下王城的時候,才發現了底下埋著寶藏,這讓他們更加瘋狂地做這件事情。”桑遠遠沉吟道。
“嗯。”
靈鐵礦埋得淺,開山開采便足夠了,並不需要向地下發掘。
秦州應該是開挖地下城的時候才發現了地底的靈脈。
難怪秦州修了這麽多年地下王城卻完全沒有出現財政問題,敢情是以挖養挖了。
靈脈開采出來,以特殊手法提煉之後,成品便是固玉晶。開采一條靈脈,足以支撐建造一大片新的地下城,甚至還能有盈余反哺地面經濟。
桑遠遠一行向著正東方向穿行了大約一日一夜之後,隱隱約約之間,仿佛總能聽到‘叮叮鐺鐺’的掘鑿之聲。
“運氣不錯。”幽無命唇角浮起了微笑,“找到了。”
沒想到秦州的地下王城,距離地底爬滿了冥魔的深淵通道,竟是這般的近。
桑遠遠幾乎可以想象出那末世般的景象——地面被冥魔佔據之後,躲藏在地下的人們惶惶不可終日,恐懼、慶幸伴隨著每一個人。直到某一天,不斷擴大的地下城,忽然便挖到了地獄的入口,冥魔發現了面前的美餐,湧入地下城,佔領人類最後的溫柔鄉。
在這般黑暗的地底,面對冥魔的血盆大口,心中的恐懼絕望比起在地面時必定更加強烈千萬倍。
陷落只是早晚的事。
“桑果。”幽無命輕挽韁繩,淡淡開口,“在這裡修行片刻。”
桑遠遠聽著上方傳來的‘叮叮’聲,輕輕點了點頭。
幽無命盤膝一坐,桑遠遠立刻感覺到渾身的寒毛根根豎立了起來。
只見他的皮膚上泛起了帶著焰色的青白雷芒,這雷芒輻射到了空氣中,她稍稍一動,便聽到衣裳上傳來了靜電的‘劈啪’聲。
幽無命煉化天雷的過程中,大量的木靈蘊再度蒸騰逸散。
桑遠遠當機立斷,凝神入定,將這些精純濃鬱至極的木靈攝入體內。
這些木靈沾染了焰力和雷力,進入身體,感覺便是又燙又麻。
桑遠遠:“……”久違的麻辣燙!
她的修為蹭蹭往上躥,等到幽無命那邊停止修煉時,桑遠遠修為又晉一階,達到靈明境七重天。
她這樣飛速升級,完全是沾了幽無命的光——不滅火與雷力煉化入體內,必定會擠壓原本那些木靈的生存空間,冗余的木靈被逼出體外,對於低修為的桑遠遠來說,攝入這些逸散的木靈,差不多相當於灌頂了。
腦海中的青色光弦再增一條。
一股奇異的壓縮感令她心頭微微一跳。
她憑著本能,調動新增的靈弦,牽引其余六根光弦齊齊震顫。頃刻間,她便清晰地感覺到,那六根靈弦上維系的那些食人花們,開始收攏花苞,擠壓煉化。
這是……
在把方才挖掘來的靈脈碎屑煉化成固玉晶!
桑遠遠隻覺一陣暈眩。敢情人類的本質就是財迷啊?各種新技能,竟然就這麽往著賺錢路上一去不複返了……
她定定神,仔細感應。
煉化過程極其緩慢,這五十來朵花苞中的靈屑全部煉化完成,至少需要半年的功夫。這麽算,和交給礦窯來煉,也沒什麽區別。
“可惜了,趕不上大婚……”她喃喃自語。
“什麽?”幽無命低低地開口。
聽到他的聲音,桑遠遠猛地吃了一驚,迅速抬頭看他。
他的聲音,與往日相比有了些許變化,原本清潤慵懶的聲音變得更低沉更有磁性了,撩得人心尖尖一顫一顫。
她呆呆地望著他:“你的聲音……”
幽無命清了清嗓子:“唔,方才被雷力給電麻了。什麽趕不上大婚?”
恢復了原樣。
“啊,是這樣,”桑遠遠滿臉遺憾,“我的食人花,正在煉化那些靈脈,需要半年才能把它們煉成固玉晶。可惜趕不上大婚,否則我們的婚禮便不用那麽寒磣……”
幽無命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俊美至極的面龐上布滿了黑線。
“小桑果,跟著我,寒磣不了你。”
“唔唔唔!”發出了求生欲極強的聲音。
望著她這雙水潤的眼睛,他的眉眼不自覺地柔和了下來,不知何時,捂在她嘴上的手被她扒拉到了一旁,她踮起腳尖,雙臂環到了他的頸後,臉蛋幾乎湊到了他的臉上。
幽無命的身軀漸漸僵硬。
她的唇,輕輕觸碰上了他的。
“幽無命,這裡不知白天黑夜,我要告訴你的是,我對你的喜歡,從未減少過半分。”
他的身軀重重一顫。
旋即,雙臂死死箍緊了她。
他垂頭吻下,像要將她吞吃入腹。
剛剛經歷了雷元浸潤的他,唇、齒、舌都還略有一些僵麻。
正好借著她的溫暖柔軟,來令他回復熱烈靈動。
“桑果,”輾轉間歇,他低沉吐聲,“這輩子,都別想離開我。”
“才不離開你,”鼻尖觸碰著鼻尖,她喘著氣,輕聲說道,“賴定你了。”
聞言,幽無命精致唇角浮起笑容,聲音清潤慵懶,帶著濃濃笑意:“好。”
一如初遇。
二人又擁在一起歪纏了片刻。她把他的氣息小心翼翼地收集到了心尖尖上,仔細珍藏。這個男人,真是越看越順眼,越聞越香。
他的目光很有目的性地四下掃視了一圈。
最終無奈放棄了企圖。
他松開她,向牆邊踱了踱。
“桑果,站開些。”他望向短命和人偶,無情下令,“你們兩個,護好她。”
短命:“……”俺才是脆弱的寶寶。
偶:“……”我一個可以保護他們兩個!
三小只找了個拐角處躲起來,齊刷刷地扶著石壁,探出三個依次減小的腦袋。
便見幽無命閑閑懶懶地反手抽出了刀,偏手一震,那刀鋒之上頃刻間燃起了青白的雷焰!
‘他成功了!’雖然早已猜到結果,桑遠遠仍是高興得蹦了起來。
她抬頭、低頭一看,只見一張狗臉和一張偶臉都激動萬分。
再看幽無命,那模樣更加漫不經心,仿佛完全注意不到這邊幾道熾熱的視線,他舒了舒肩骨,隨意至極地揚刀斜斜一劃——
便見一道青白的雷焰沒入石壁之中,少頃,一道令人心頭戰栗的‘嗡’聲響起,四壁開始搖晃。
桑遠遠一把薅住了短命的毛。
偏頭一看,只見偶子也吊在了短命身上。
短命垂下一雙黑眼睛,非常鄙視地看了看這兩個沉不住氣的家夥,然後飛快地把大腦袋藏回了石壁後方。
幽無命再一次舉起了刀。
很隨意地在石壁上又劃了兩下。
有過前一次的經驗,拐角後的三隻沒有再慫,反倒把身體探出更多,看看這隻大撲棱蛾子要弄什麽夭蛾子。
便見幽無命閑閑地收了刀,探出五指,摁在被他傷害過的石壁上,很隨性摁上一個掌印——
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
一人一偶一狗面面面相覷。
幽無命抬起手來招了招。
桑遠遠帶頭蹭到了他的面前,好奇地打量了一會兒面前這塊好像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過的石壁,她正準備裝作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便見石壁之上,忽然出現無數道閃爍著青白雷芒的細細裂紋。
下一刻,密密的炸裂聲響起,堅石崩潰成粉末,只見一條散發著淺淡光芒的通道,在眼前如神跡一般生成。
那淡淡的光芒,竟是被石壁被雷電之力轟到粉身碎骨之後,留下的最後殘影。
“走吧。”幽無命的語氣雲淡風輕。
仿佛這只是隨手在路邊摘朵花一般的小事。
那不自覺挑高的眉梢和唇角,卻已寫滿了三個字——快誇我。
桑遠遠凝望著這個俊美得不像凡人的男子,眼眶不知不覺變得溫熱。
真希望他可以一直如今日這般,保有少年人的臭屁和驕傲,而不是讓風霜鐫刻成一副喜怒不形於色的冷峻容顏。
“幽無命,你一定是世界上最厲害的人!”
他很不屑地挑了挑眉:“從來都是。”
“嗯嗯嗯!”她牽住了他的手。
二人一偶一狗踏進了這條新鮮開辟的通道。
通道斜斜往上,前方安安靜靜。
桑遠遠忽然想到了一個很不對勁的問題——
“修建這般規模的地下城,必定需要極為龐大的勞力,這麽多年過去,為何竟是一絲風聲也沒有傳到外面?”
實在是細思極恐。
幽無命淡淡一笑,反手攥住她,大步走出了通道。
眼前,豁然開朗。
一整片金碧輝煌之下,無數雙驚恐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住桑遠遠和幽無命,卻是無人逃跑,場面死一般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