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行給蕭桐接的通告,說是綜藝,其實還算輕松,就是給一個服裝設計的節目當當點評嘉賓,除了她之外,請到的都是娛樂圈最近有點水花,名氣又不足夠大的小明星,其中一個蕭桐還認識,就是她剛從巴黎回來的時候,俞輕寒床上的那個小女生。
那女生還是很乾淨清純的模樣,穿了條白色連衣裙,長發飄飄,很活潑,見了誰都笑著打招呼聊兩句,看得出在場工作人員都很喜歡這個女孩子。
後來在後天聽主持人介紹,蕭桐才知道這女孩叫張曉曉,還是個大一學生,但已經是最近爆紅的電視劇女一號,不論是粉絲還是話題度都暴漲,前途不可限量。
蕭桐正在化妝師化妝,剛聽主持人介紹完,張曉曉已經化完妝過來串門了,站在蕭桐身後,看著化妝鏡裡的蕭桐笑道:“蕭桐老師,我老早就聽過你的大名了,今天才見到本人,沒想到你設計的衣服那麽好看,人也長得這麽漂亮,果然是才貌雙全。”
這話一聽就是恭維,因張曉曉長相溫柔乖巧,又笑得燦爛,聽起來竟然有幾分真誠,蕭桐在鏡子裡看她幾眼,暗暗感慨,怪道人說演員千面,現在的張曉曉哪裡還有自己第一次見她時的羞澀?真不知哪個是真的,哪個是裝的。
蕭桐和張曉曉的第一次見面本就不愉快,心裡膈應這女孩兒,不願和她多談,隻淡淡回了個客套的微笑,沒有說話。
張曉曉熱臉貼了冷屁股,也不尷尬,自顧自拉了一把椅子坐下,看著蕭桐又道:“蕭桐老師,我看你總覺得面熟得很,咱們以前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大概哪個宴會上恰巧碰到過吧。”蕭桐不冷不淡道,“我也算半個娛樂圈的人,面熟也不奇怪。”
張曉曉初入娛樂圈就爆紅,趕通告上節目,碰到的圈內人不說捧著她,至少也是客客氣氣,她本來想著圈子裡都傳說蕭桐在中設的後台很硬,有心結交,中設雖然不是娛樂公司,但和娛樂圈裡的很多大咖名導關系多不錯,她要能和蕭桐搭上關系,將來時尚資源就不愁了,誰知道蕭桐對她這麽藐視,她到底還年輕,在娛樂圈裡還沒受過這樣的委屈,翻了個白眼走了,砰地一聲帶上化妝師的門,把化妝師驚得一個手抖,眼線筆差點沒戳進蕭桐眼睛裡。
“對不起對不起,蕭老師你沒事吧?”化妝師嚇得直道歉。
主持人也一臉尷尬,“蕭桐小姐,年輕人,您別見怪。”
“我沒事,繼續吧。”蕭桐笑著安慰化妝師,又對主持人道:“您也去忙吧,不用管我。”
有了這個插曲,錄節目的時候張曉曉明顯和蕭桐也沒什麽交集了,只是在中場休息的時候,一個二十來歲的男嘉賓盯著蕭桐看了看,又盯著張曉曉看了看,發現了新大陸似的叫嚷道:“哎你們發現沒有,曉曉和蕭桐老師的眼睛長得好像啊!”
“是嗎是嗎?我看看我看看!”
“我也看看!”
“哎你別說,真挺像的。”
“就是嘛,不過曉曉眼角少一顆痣,也沒蕭老師的那麽驚豔,要我說還是蕭老師的眼睛好看點,哈哈哈……”
蕭桐不習慣被人當成猴子圍觀,更不習慣和陌生人近距離接觸,好在主持人經驗豐富,看出了蕭桐的異樣,打岔把那幾個小明星支開,蕭桐才稍微放松一點。
那群人走了好遠,幾乎到了後台另一邊,張曉曉才故意大聲道:“誰長得像她,你別找我晦氣。”說著還朝蕭桐這邊看了一眼,示威似的,蕭桐笑了一下,沒說什麽。
她都快三十歲的人了,犯不上和一個剛成年的小丫頭置氣。
不過剛才那個小年輕的話一直在蕭桐腦子裡環繞,錄節目中途甚至都心不在焉地照了好幾次鏡子,默默在心裡問自己,像麽?
哪裡像?分明一點也不像。
直到她錄完節目,和景行一起上了回程的車,她還開著手機前置攝像頭在那兒研究自己的眼睛和張曉曉的像不像的問題,景行瞅了眼她的屏幕,調侃道:“喲,蕭桐,你也開始玩自拍了?不錯不錯,這才像個年輕人嘛。”
“阿行,你覺得今天那個張曉曉長得怎麽樣?”蕭桐抬起頭問道。
“張曉曉?挺好看的啊,要說年輕就是好呢,那一臉膠原蛋白,嘖嘖嘖。”
“不是,我是問她的眼睛。”
“眼睛?眼睛我沒注意,怎麽了?”
“你覺得她的眼睛,和我的像不像?”
景行聽蕭桐這麽說,才認真看了看她的眼睛,又翻了幾張張曉曉網上的照片對比了一下,樂了,“別說,還真有點像,蕭桐,你是怎麽發現的?”
“今天幾個年輕人聊天,我無意間聽到的。”蕭桐道。
得了肯定的答覆,蕭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什麽心情,她有點想笑,又有點想哭,自己的眼睛和一個曾經和俞輕寒上床的女人長得像,這說明什麽?難道說明俞輕寒舊情未忘,不停地在找十八歲的蕭桐麽?
這是什麽鬼話,就連蕭桐自己都不信。蕭桐一個活人站在俞輕寒面前俞輕寒都不屑一顧,何況是跟蕭桐連五分像都沒有的替身?但是俞輕寒什麽心思,蕭桐也猜不透了。
嫌棄她,厭惡她,最後找了個和她有幾分像的女人上床,這是什麽意思?巧合?還是俞輕寒就喜歡這種類型的長相?
想不通,蕭桐腦袋想炸了也想不通,最後乾脆什麽也不想了,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托腮看著窗外夜景飛馳向後,路燈陰影在她臉上時有時無。
景行看著她的側臉,過了很久,才猶豫著問:“昨晚……你……沒事吧?”
“我?我能有什麽事。”蕭桐若無其事地笑道,“我洗了個澡,上床睡覺,一覺睡到大天亮。”
景行道:“可是上午,我看到俞輕寒了。”
“是啊,她來給我送生日禮物。”蕭桐聳聳肩,又笑,“她親手做的生日蛋糕,很甜。”
“蕭桐,你不喜歡甜食。”再說了,哪有送人提拉米蘇當生日蛋糕的。
“但我喜歡俞輕寒啊。”蕭桐後腦杓靠著車窗,迷茫地看著景行,“阿行,你說世上有沒有一種藥,讓我吃一顆就不愛俞輕寒的?”
蕭桐想,世上若有這樣的藥丸,就算傾家蕩產,自己也要買一粒。
景行不知道怎麽回答她,隻好沉默。
過了一會兒,蕭桐自己自嘲地笑道:“算了。”
如果不愛俞輕寒,那陪伴自己的就只剩無邊無際的黑暗和痛苦,蕭桐沒有那麽堅強的內心,不信自己能撐得下去。
俞輕寒是讓蕭桐慢慢失去生命力的毒藥,又是唯一能維持著蕭桐不垮下去的解藥,蕭桐別無選擇。
回到家之後,俞輕寒沒來,蕭桐洗漱乾淨就進了自己只有一扇鐵門的小臥室睡覺,她一個人,懶得做飯,乾脆晚飯也不吃了,現在還太早,這段時間太忙,難得有這麽一個閑暇夜晚,反而睡不著了,就撈出床底下的素描本開始畫畫。
她的床底下堆了很多素描本,有空的,也有畫滿了的,畫的都是同一個人,俞輕寒。
蕭桐從前壓根沒想過當什麽服裝設計師,她學習不好,後來又出了事,在原來的學校沒法待下去,俞輕寒便建議她去學美術考藝術院校,就這麽走上了設計師這條道,沒想到竟然真走出了些名堂。
床底下日積月累堆了上百本已經畫滿了的素描本,都是蕭桐的設計手稿,有已經發布的,也有因為各種原因靜靜躺在床底下還沒問世的,這些手稿以蕭桐現在的身價,買這樣的房子一百套也不止,可它們就藏在暗無天日的床板底下,一頁紙都沒流出去過。
各種風格,模特都是俞輕寒。
蕭桐家有一個衣帽間,裡頭珍藏的都是她已經發布的作品成品,大部分還都是獲獎作品,俞輕寒也知道,粗略看過幾次,隻以為是蕭桐把這些服裝當榮譽收藏,她不知道的是,那些款式各異的成百上千套衣服都是蕭桐一針一線親手縫起來的,從打板到完成,每一個細節都是她坐在縫紉機前面仔仔細細串聯起來的。
從腳踩的老式縫紉機,縫到了現在的電動縫紉機,每一件衣服都完美貼合那個時期俞輕寒的身形,胖一點,瘦一點,直到最近在巴黎壓軸的那件,若是俞輕寒有心試穿一下,就會發現尺寸一絲一毫也不差,可惜俞輕寒從沒試過,她壓根就不在意。
就算蕭桐有再多的榮譽,再高的地位又怎樣?在俞輕寒面前,她永遠只是那個唯唯諾諾,患得患失的蕭桐而已,俞輕寒知道,所以她才敢這麽肆無忌憚。
那些或簡約隨性,或華美端莊的設計,蕭桐多麽希望有一天俞輕寒能穿上。
從來沒有。
以後,怕是也不會有了。
蕭桐一邊用鉛筆在畫紙上勾勒俞輕寒的輪廓,一邊彎起嘴角。
這條裙子,如果穿在俞輕寒身上,該多好看。
作者有話要說:今晚應該會再更一章,但是不要等,去睡覺,你們熬夜,我會心疼(霸總式抱胸挑眉邪魅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