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後的好幾天,俞輕寒對蕭桐的態度好了不少,俞輕寒對人好的時候,那是真好,噓寒問暖呵護備至,看人的眼神裡都像裹了蜜似的,恨不能讓人溺死在裡面,蕭桐被俞輕寒突如其來的態度轉變弄得受寵若驚,好幾天才適應過來,惴惴不安地覺得甜蜜起來。
俞輕寒這幾天天天早晨起來送蕭桐去上班,蕭桐其實有自己的工作室,前幾天是回國後要去公司處理點事情才就近把采訪地點定在了公司,否則一般都在工作室這邊忙活。
到了工作室門口,俞輕寒停車,蕭桐準備打開車門出去,俞輕寒卻先她一步鎖死了車門,蕭桐不解地看向俞輕寒。
俞輕寒笑著捏了捏她的臉蛋,“你生日是不是要到了,想要什麽禮物?”
蕭桐的眼睛亮了亮,“你還記得?”
“當然記得了。”俞輕寒握著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旁邊,“我給你做蛋糕,好不好?”
俞輕寒不會做菜,蛋糕卻做得一絕,很早以前——她們剛談戀愛的時候,俞輕寒曾經做給蕭桐吃過幾次,每次的口味風格都不相同,但都好吃得很,蕭桐很喜歡俞輕寒做的蛋糕,但做一個蛋糕麻煩得很,俞輕寒隻做過幾次就不再做了,後來的十幾年蕭桐跑遍世界各地大大小小的蛋糕店,再也沒找到過和俞輕寒做的口味相似的蛋糕。
俞輕寒柔軟的長發輕輕蹭著蕭桐的手背,蕭桐想不起自己有多久沒見過這樣溫柔的俞輕寒,霎時間心都軟了,眼眶微酸,重重地嗯了一聲,深吸了幾口氣才忍著沒有哭出來。
“好,那下周二,我做好了蛋糕在家等你。”
“好。”
俞輕寒又摸了摸她的頭,才放她下車,蕭桐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車開出去很遠,直到一個轉彎再也看不見了,這才轉身進了工作室。
蕭桐在俞輕寒面前,什麽原則什麽尊嚴都踩在腳下了,俞輕寒對她稍微好一丁點,她就樂得跟什麽似的,就差把高興二字掛在臉上,連她工作室的助理都忍不住打趣她:“蕭桐姐,您最近有什麽喜事啊?該不會是彩票中獎了吧?從來沒見您這麽高興過。”
另一個剛進來的實習生年紀尚輕,97年的小姑娘,膽子大得很,胳膊架在蕭桐的肩膀上跟她打趣:“什麽中彩票了?庸俗!這你還看不出來麽?蕭桐姐啊,這是戀愛了啊!哈哈哈……”
蕭桐受不了和人親密接觸,尷尬地笑了笑,不動聲色地躲開。
“戀愛?”工作室其他人一聽有八卦,全都豎起耳朵湊過來,“蕭桐,不會吧?你真戀愛了?”
“完了,咱們工作室老大,最後一個單身妹子終於也被別的豬給拱了,可憐我等苦命的光棍啊……”
“天啊!肥水不流外人田啊!蕭桐你快說那小子是誰!看我不找人剁了他!”
“你得了吧,就算肥水不流外人田也輪不到你啊,要說我嘛,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和蕭桐站在一塊也算郎才女貌了……”
這個小哥頗為自戀地甩了一下頭,引得一片噓聲,大家笑笑鬧鬧,也不是真的要質問蕭桐,就把這頁揭過去了,各人做各人的事,蕭桐這才松了口氣。
她這幾天心情很好,回辦公室時甚至哼起了小曲,卻在辦公室門口遇到了景行,景行臉有點黑,看起來挺嚇人的,蕭桐和她相處這麽多年,看她這樣還是有點發怵,結巴了一下,“阿……阿行,你有事麽?”
“沒事,這是下周的行程安排,我來找你確認下。”景行打開手裡的文件夾。
蕭桐示意景行一塊進辦公室說,坐下來之後,才紅著臉猶猶豫豫央求道:“阿行,你幫我把下周二所有的時間全部空出來好不好?我有重要的事要做。”
“可是下周二是你的生日會,那些粉絲都等著給你慶生,你現在才剛起步,不能讓她們失望。”
“我一個做設計的哪裡來的粉絲?阿行你別開玩笑了。”
“誰跟你開玩笑。”景行沒好氣道,“這麽多年經營你還沒有粉絲?你以為公司團隊都是廢物麽?現在什麽都講流量,蕭桐,怎麽這麽多年你一點長進都沒有。”
“我不想要粉絲啊……我又不認識他們……他們幹嘛非得給我過生日?阿行,我下周二真的有很重要的事……”
“是俞輕寒麽?”景行突然問。
蕭桐愣了愣,“什麽?”
“你那個很重要的事,是不是和俞輕寒有關?”
蕭桐低下頭,臉上有點發燙,眼睛看著窗外,點點頭道:“是。”
“蕭桐,你怎麽這麽傻。”景行有點哀其不爭的意思,苦口婆心地勸她:“那個俞輕寒不是什麽好人,她在圈子裡的名聲都爛透了你知不知道?”
這些事景行本來不想跟蕭桐說,但是蕭桐這麽傻,不說,她就會執迷不悟地陷進泥潭裡,直到被淹死為止。
景行以為是蕭桐單純得太過,不知道俞輕寒的那些齷齪事,誰知道蕭桐沉默了半晌,慢慢地點點頭,自嘲道:“我知道。”
她看向景行,嘲諷的笑還掛在臉上,“阿行,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
這年頭誰還不上網麽,俞家二小姐這樣的人,有點什麽風吹草動網上就含沙射影的傳開了,蕭桐怎麽會不知道。
“可是我離不開她。”蕭桐苦笑,“我知道自己下賤,但凡我有點尊嚴,我一定狠狠地給她一巴掌,再毫不留情地離開她,可是我離不開她……阿行,這麽多年我都靠她撐著我才活得下去,沒有她,我不能活的……”
蕭桐說這話的時候只是笑,懊悔無奈和悲傷都被壓在心底,只在笑容裡淺淺地浮起來一點,可景行看著她,卻覺得她快哭出來一樣。
蕭桐和俞輕寒的事,她從來不跟外人說,這次是實在扛不住了,俞輕寒對她的態度那麽反常,蕭桐一邊快樂,一邊惶惶地等著俞輕寒宣判死刑,她和俞輕寒的每一天都像是最後一天,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是結束。她心裡的苦水快溢出來,和景行又認識了那麽多年,才忍不住跟她說了一些,把滿溢的那部分倒出來就戛然而止,再不多說一個字。
景行和蕭桐共事那麽多年,除了今天,從沒聽她抱怨過,隻今天聽了一點,就覺得蕭桐過得太苦,苦得景行都覺得舌根發麻,真不知蕭桐這些年怎麽忍過來的。
“阿行,你知道麽,輕寒今天說要陪我過生日。”說到這,蕭桐又幸福地笑起來,“她都多少年沒陪我過過生日了,還說要給我做蛋糕,我簡直跟做夢一樣。”
景行看她那樣,不忍心打擊她,隻好沒好氣地笑道:“俞輕寒那種人,十指不沾陽春水,她還會做蛋糕?”
“她做的蛋糕可好吃了,你吃過一次就知道……”蕭桐說完又覺得不對,趕緊改口,“不行,你不能吃,輕寒的蛋糕是做給我的,你們誰都不能吃。”
那表情,就像年幼的孩子拚死保護自己僅有的玩具,景行暗暗替蕭桐心酸,不忍心開口刺傷她,隻好笑罵:“你個沒良心的,好吧,我就大發慈悲放你一天假,你去快活去好了。”
“真的?那生日會……”
“你再廢話我就收回假期了啊。”
蕭桐果然老老實實閉嘴。
景行忍不住笑了,笑完之後,深深歎了口氣。
……
俞輕寒最近的心情很好。她前段時間和蕭桐只見鬧得有點僵,結果反倒弄得自己裡外不自在,最近對待蕭桐的態度軟了一點,蕭桐就乖乖貼上來,這讓俞輕寒全身舒暢,在外面和那幫狐朋狗友瞎混都更加如魚得水。
俞輕寒原來想把蕭桐甩了,最好甩得遠遠的,可離開她一次之後才發現了蕭桐的好,對蕭桐又有點依依不舍了。
安靜、乖巧、聽話、不粘人,還勤快,除了俞輕寒不願和她上床,蕭桐其他的一切對俞輕寒來說都是完美情人,況且蕭桐跟了她這麽多年,兩個人的生活習慣都磨合得趨近完美,除了蕭桐,可能世上再沒一個人能忍受俞輕寒的種種怪癖,蕭桐覺得,身邊有這麽個人也挺好的,在外面玩得沒顧慮,累了回家了還不操心,多好。
所以俞輕寒覺得,適當給蕭桐一點甜頭,就成了生活中一件非常必要的事,維持一段關系不可能只靠一個人單方面的付出,而自己的一點點心思,就能換來蕭桐成千上萬倍的回報,何樂而不為呢?
再說給蕭桐甜頭並不是什麽難事,那個人,只要自己對她笑一下,她就能為自己去死。
事事順心,俞輕寒的心情也很好,答應了蕭桐給她做個蛋糕,總不能樣子太難看,於是花了點時間在網上找教程,準備複習一下做法。
她做蛋糕的手藝是九歲不到就跟著俞家的西點師傅學的,做出來的點心沒有一個不誇好吃,年少時光憑這個手藝就哄了不少女孩子的歡心,這是多年不做,有些生疏了,看了教程,回憶起來,練習了幾次,還算成功。
到了蕭桐生日這天,俞輕寒送走了蕭桐,下樓在超市裡買了點麵粉奶油之類的原材料上來,還沒坐下,常林染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阿染,什麽事?”
“輕寒你快來我這兒,速度點兒!”
“什麽事?我正忙著呢。”
“讓你過來就過來,費什麽話?我保證你不會失望的。”
“到底什麽事?我今天真挺忙的。”
“就你?紈絝子弟一個,你有什麽好忙的?”常林染輕蔑道,“你不來就算了,反正莫夕原今天回國,你不來,我隻好自己去機場接她嘍……”
俞輕寒手裡的麵粉掉了下來,袋子嘭地一聲破裂,在她腳邊撒了一地。
“你……你說什麽?”俞輕寒的聲音發起抖來。
“我說莫夕原回來了,你到底來不來?”
“等我五分鍾,馬上到。”俞輕寒掛了電話二話不說衝進房間換衣服,然後閃電一樣換了鞋衝出門,生怕慢了一秒就趕不上見莫夕原。
房門被梆的一聲關上,震得牆壁都抖了好幾下,公寓裡靜悄悄的,只剩下撒了一地的麵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