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寧之：“你乾嗎？”

　莊笙不答話，電梯到了以後拉著她的胳膊出去了。鄰居趁著電梯門還沒關上， 衝著她倆笑。

　進了家門， 樓寧之把胳膊從她手裡抽了出來，“你剛剛撞我頭幹什麽？”

　“沒想撞你頭， 我只是想弄醒你，不小心碰到了。”莊笙在眾多的回答中選了一個最不容易惹她生氣的，“來我幫你揉揉。”

　“你乾嗎要弄醒我？”樓寧之問，“剛剛電梯裡那個又是誰？”

　“鄰居， 她認出我了，然後她問我你是什麽人，我還沒說話， 你就差點兒說露餡了。”

　“我什麽時候說露餡兒了？”樓寧之完全不記得她脫口而出的那句話。

　“趴在我背上睡覺的時候。”

　“哦。”

　樓寧之感到有一點不舒服， 但是具體是因為什麽不舒服，她說不上來。

　“生氣了？”

　“沒有。”

　“我下次爭取不被認出來， 也不碰到你腦袋了。”莊笙說， “對了， 我們可能需要換個地方住了。”

　“為什麽？”

　“這裡不安全，人來人往的， 容易被拍。”

　“哦哦哦，好啊，我讓我大姐……算了大姐都那樣了，我還是自己去找吧。”樓寧之覺得自己這時候再去麻煩大姐有點兒沒人性。

　“不用，我去問問蘭姐。”

　“那是誰？”

　“我經紀人，她帶過那麽多明星， 應該知道哪裡安全。”

　“可以。”樓寧之拍手說，“正好我大姐欠我好幾套房子了，我讓她給我買一套。”光讓她出個錢，也不算麻煩吧。

　莊笙：“……”

　她那句“找個相對便宜性價比高的地方租個一年半載的”還沒有說出來，出道一個月花了小十萬了，八打頭的六位數變成了六，租這麽一套房子的租金肯定低不到哪裡去，她第一年又沒有收入，左支右絀，捉襟見肘。剛剛在心裡撥算盤的時候就有點後悔當時為什麽和樓宛之定下這樣的協議，她可以兩年各上交一半，也比現在吃老本強。

　雖然不想樓寧之再為她解決金錢上的問題，但是從理智上判斷，現今絕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了，只是心裡賺大錢的欲望越發強烈起來。

　她還是太弱小了。

　這第一年趕緊熬過去吧。

　樓寧之想好了好幾個理由來堵回莊笙拒絕的話，等了半晌她居然什麽也沒說。這怎麽回事？突然轉性肯被她“包養”了？

　莊笙被樓寧之突然親了一臉口水還有點懵，樓寧之已經再次撲到她身上了：“洗澡睡覺洗澡睡覺。”

　兩人在浴室弄了一地一牆的水，才慢慢悠悠地出來，莊笙坐在床上給樓寧之捏腰捶腿，邊伺候邊道：“辛苦了。”細胳膊細腿支撐那麽久不容易。

　樓寧之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眼角都是困出來的眼淚。

　“睡吧。”莊笙說。

　她像是一台設計簡單的儀器，在莊笙說出這兩個字的瞬間就按了關機鍵，一秒鍾都沒有猶豫，直接睡去。莊笙有點兒佩服她這個本事，聽說心裡沒藏著事的人，入睡越快，像樓寧之這樣無憂無慮的赤誠之人，世界上怕是少之又少。

　她是怎麽撿到這麽個寶貝的呢？莊笙開始回憶，就在半年以前，她還是在劇組跑龍套被太陽曬得中暑，打了個滴滴，滴上了一位這麽……這麽……

　她忍不住無聲地翹了翹嘴角。

　給世界上最美好的詞都形容不出來的愛人掖好了被角，莊笙去了書房，她現在忙得沒時間去學校，和林教授都是在網上授課的，兩人郵件往來，有一些在網上無法解決的問題，莊笙都記在本子上，下次一並問他。看完了林教授發給她的郵件，給了一部電影名，讓她拉片子。莊笙去網上搜過下載了下來，一手文檔一手電影，開始工作。

　她現在最多的工作其實是出席一些活動，再就是上了一個電視台做采訪，采訪完了，播要等到下個月，再就是拍了一個雜志封面，她最近因為三年前的事情很有話題，拿到的樣刊上有一大篇都是她和記者的問答，和一支廣告。看起來很多，但是對於普通的流量女星來說，並不多，否則她也不會在上升期隔三岔五就在家裡窩一天，而且暫時都沒飛什麽外地。

　李蘭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樓宛之的囑托，抑或是她給莊笙規劃的職業路線，似乎並不是要走速成系流量的路子。莊笙爆紅以後，千奇百怪的廣告商都找上了門，當然，奢侈品大牌是肯定沒有的，有的都是什麽吃的喝的家居生活用品，關鍵還不是那些耳熟能詳的，五花八門什麽熱鬧的都有，李蘭都給她拒絕了，一直挑到前兩天才定下來一個。采訪更不用說了，哪家不想蹭一波這個熱度，李蘭給她選了電視台某個有名的主持節目——說選似乎不恰當，其中大部分因為是李蘭的人脈，雜志也是僅次於“五大刊”的“四小”。

　最關鍵的是新劇本，很多演員爆紅之後都會被局限在原先的角色裡，朝她雪片般飛過來的劇本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同樣的人設，更令她驚奇的是，哪兒來的這麽多同類型的劇。李蘭給她把百分之九十九都擋掉了，剩下的百分之一淘汰了一半，只有百分之零點五過到了莊笙手上，再之後也被否了。

　莊笙在演戲上有天分的，她的天賦沒有被完全雕琢，更多的是依靠一種直覺，劇本看起來中規中矩，在現在良莠不齊的環境下合格，角色也算是適合，可以演，但是她就是打從心底喜歡不起來。

　李蘭對她就一個字表明態度：等。

　這行更新換代十分之快，是一個充滿焦慮的職業，每天身在圈中的大部分人都會擔憂著自己會不會明天就過氣了，會不會哪天就被天降橫禍被打壓得抬不起頭來，後面像是有一根鞭子一樣，抽打著他們不停往前走，往上爬，繼續往上爬。所有的人都在焦灼忙碌，幾乎沒有人敢停下來等。有的人等了一年兩年，熱度消退，原來那些找他的劇本也不會給他了，只能黯然退場；也有的人十年磨一劍，有朝一日終於展露鋒芒，卻已經錯過了最好的年華，時間是追不回來的，錯過的星途永遠留在了從前。

　莊笙以前一直認為自己是個沉得住氣的人，李蘭讓她等，她也老老實實地等了，並且心如止水，而且從明天開始到年後兩個星期，她都沒有被安排新的工作，雖然有一個星期的假是她自己請的。

　但她現在覺得有點坐不住了，別的明星在四處飛，拍得滿滿當當的通告，她現在這麽高的熱度，不該是刷臉的時候嗎？接戲劇本質量製作組過得去不就行了麽？為什麽一定要挑自己喜歡的，一個演員如果隻演自己喜歡的角色，那應該算是不合格吧，難道不是應該尊重角色，然後去賦予角色生命嗎？

　為什麽她現在在書房，看起來像是無所事事地拉著片子？這樣下去什麽時候能還清樓家的人情，她如果這一年都沒有收入，說出去的話就跟笑話一樣。

　她想紅，從來沒有這麽想過。想和一線那些女星一樣，隨便拍部電視劇就是一大筆收入，能夠給樓寧之買一套新房子，想要什麽就給她買什麽。

　【莊笙：蘭姐，你睡了嗎？】

　【李蘭：沒有，怎麽了？】

　【莊笙：你之前給我的那個劇本，就是昨天晚上我說不太喜歡的，你給人家回絕了麽？】

　【李蘭：還沒有】

　【莊笙：我想再看看，你讓我考慮兩天】

　【李蘭：行，有什麽想法跟我說】

　莊笙手指捏著手機，猶豫了許久，沒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一方面是她覺得這樣太功利了，另一方面不想讓李蘭對她印象不好。

　【莊笙：好，晚安】

　【李蘭：晚安，加油】

　她把林教授布置下來的任務暫且放到一邊，重新翻看起了先前那個劇本，都市偶像劇題材，校園到職場，小說ip改編，是最近很流行的打開方式，自帶熱度，但是演出來的風評往往不好。莊笙盡量拋開她所有的主觀感覺，去找和女主身上的共同點，形象、性格等等等等，終於在本子上列出來了一二三四五六七條，她感覺已經快要說服自己了，目光卻忍不住往一旁冷落的電腦文檔望去，拉片子的文檔裡只寫了一個開頭。

　莊笙微信裡那條“我想接這部戲”，短短六個字刪了寫，寫了刪，最後屏幕暗了下去。

　她把劇本合上，電腦也一並關了，回房間睡覺，臥室裡開著台燈，樓寧之一個人佔了大半張床，莊笙爬上去，在她肩膀上點了點，“往那邊去一點兒。”

　樓寧之把跨到床沿的長腿收回來，等莊笙躺好以後，直接搭在了她腿上。

　莊笙感覺自己快天亮才睡著，做了個很長的夢，夢裡光怪陸離的，一會兒很多人，一會兒又安靜得萬籟俱寂。早上十點，她迷迷糊糊地醒了一次，頭疼眼睛疼，便再次合眼睡去。

　樓寧之好像和她說了幾句話。

　“起不起啊？”

　“你昨晚幾點睡的，說好的跟我一起出門呢。”

　“那我自己去醫院了。”

　“醒了給我發個消息。”

　樓寧之去外面酒店打包了一份大補的魚湯，由於不放心特意繞到後廚去跟人強調說是給骨折病人喝的，不要放什麽亂七八糟的調味，弄得廚師哭笑不得。

　樓寧之也沒法子，她不會做魚，而且看到魚在砧板上有一種天然的恐懼感，讓她燉個雞湯排骨湯什麽的，她鐵定就自己來了。

　輕車熟路地從一樓上去，拎著保溫盒到了病房門口，抬手想敲門，眼珠子骨碌一轉，直接擰開了門，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

　樓安之側身對著她，一手握著水果刀一手拿著一個蘋果削，一串蘋果皮長長的墜下，側臉柔和。

　樓宛之……不說了，哪回樓寧之見她和二姐在一起都是一臉蕩漾。

　樓安之嘖了一聲，嫌棄裡藏不住的羞意：“你能不能別看我了，少看一眼會死啊。”

　樓宛之說：“會啊。”

　樓寧之一身一身的雞皮疙瘩：“……”

　或許她不應該在這裡？

　作者有話要說：小樓：我應該在車底，不應該在車裡﹁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