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劉覷著車內三個人的神色。
樓家大姐表情淡定,目光裡流露出隱隱的支持, 樓家二姐火冒三丈, 不過這怒氣並不是針對她的,唯有樓三小姐, 咬牙切齒,一張臉青青白白紅紅綠綠的,非常之複雜,就差開染坊了, 難以用言辭來具體描繪。
小劉覺得三小姐很可能下一刻就要跳起來把自己爆錘一頓,不管是惱羞成怒還是惱怒成羞。
樓宛之點頭鼓勵她:“小劉,你繼續。”
小劉:“她們倆大概這麽互相摸了有十來分鍾……”
樓寧之磨著自己的後槽牙:“互相?”小劉根據所看到的腦補是否真實暫且不論, 但是互相就太過分了, 明明都只有莊笙在摸她,呸, 揉她, 哪有她摸回去的時候。
小劉回想了一下, 說:“我說岔了,一開始沒有互相, 後來才互相的。”
樓寧之:“???”
小劉:“是這樣的,莊小姐單方面摸了三小姐十來分鍾,左腿摸完換右腿,然後她們倆就站起來了,三小姐一條腿環在莊小姐的腰上,摸了摸莊小姐的臉, 再湊過去和她接吻。時間不長,就幾秒鍾。莊小姐後來也摸了回來,有沒有親上我沒看清,有一個親的姿勢,不確定親上沒有。”
小劉:“報告樓總,匯報完畢。”
樓宛之看向樓寧之,說:“事實是什麽樣的,你來說說吧。”
樓寧之就說了她昨天晚上其實是出電梯的時候絆了一跤,把膝蓋摔青了,找到人以後讓她幫自己看一下膝蓋,小劉是在她後面下的樓,兩人不在一座電梯裡,所以沒看見,導致後來的事情全都是他的主觀判斷。
兩個姐姐看了眼她據說受傷的膝蓋,回去沒做任何處理,現在看上去還是有青色痕跡,看樣子是真的摔過了。
樓宛之:“那她摸你是?”
“摸什麽摸啊,”樓寧之惡狠狠地瞪了小劉一眼,瞪得小劉直縮脖子,“我還十八摸呢,摸個屁,我就是走累了讓她給我揉揉腿。”
小劉:“……”
小劉跟了樓宛之好幾年,一向是個靠譜的好青年形象,今天一朝被毀,知道是個烏龍後樓宛之倒沒怎麽生氣,笑著跟小劉說:“你這個腦補能力,不去寫小說真的是虧了。”
小劉尷尬道:“……樓總見笑了。”
樓家二姐冷不丁地冒出來,問了一句:“還有件事,我沒聽到解釋,你到底親沒親她?”
“親了呀。”
“親的哪兒?”
“嘴。”
二姐:“……你再說一遍,你和她是什麽關系?”
樓寧之:“好朋友啊。”
二姐今天很暴躁,咆哮道:“你和好朋友親嘴玩的嗎?”
“啊,”樓寧之還真就應了,“不行嗎?誰規定好朋友不能親嘴的,他們男的還在宿舍裡給對方打飛機呢,我親個嘴怎麽了。”樓寧之自知失言,趕緊甩鍋,“劉昊告訴我的!”
小劉作為在場唯一男性,恨不得把自己整個人都藏在方向盤下,不露出一點在外面,奈何他身高一米八,體重一百五,無論如何也藏不進去,隻好僵在原地,眼觀鼻鼻觀心,當做什麽也不知道。
那個叫劉昊的也太不講究了,怎麽能把這種事告訴三小姐。
樓宛之:“……”
樓安之:“……”
兩位姐姐對視一眼,頭一次覺得她們對她妹妹的性知識儲備有很大的低估。
樓寧之:“雖然劉昊是個軟蛋,但是這話他不是當著我的面說的,而是跟幾個哥們聊天不小心被我聽見的,說大學裡好多男生都這樣,高中的比較少。”
兩位姐姐:“……”
小劉:“……”
蒼天啊,快把他帶走吧。
樓寧之渾然不覺得有什麽,還自以為非常有道理地總結道:“親個嘴不代表就是那種關系了呀。”
樓宛之眼看老二又到了暴走的邊緣,她今天似乎一直在暴走,提前開了口,詢問道:“那你認為幹了什麽就是那種關系,上床算嗎?”
樓寧之作思考狀。
樓宛之升起不太妙的預感。
樓寧之:“大概是一種心照不宣?上了床也可能是炮友啊,像特別有錢的,也可能是包養關系,不一定是男女朋友,男男朋友或者是女女朋友。”
樓安之忍不住了,這次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大姐攔她她也砍,不過樓宛之這次也不打算攔她。
樓安之的表情看起來是真的想殺人,兩隻眼睛都瞪圓了,用力地咬字:“這都是誰,告訴你的!又是劉昊嗎?”看她不活撕了他!
樓寧之:“不是,就平時上網看的。”
現在網上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玩意兒!
樓安之:“我——”
樓宛之兩手箍住二妹的肩膀,順毛:“不氣不氣啊,小樓也成年了,知道點也沒什麽,她又沒自己出去約。”
樓安之指著樓寧之說:“你問問她是成年之前還是成年之後知道的,這都什麽烏七八糟的,荼毒了她純潔的心靈。”
樓寧之“嗬”了一聲,受寵若驚:“二姐你是在誇我嗎?”
樓安之:“誇你個屁,臉大得可以攤煎餅了。”
樓寧之嬌羞地擺擺手:“哎,我知道你在誇你了,你放心,我雖然知道有這個,但是本身還是根正苗紅好青年的,絕對不會乾這種敗壞私德的事。”
樓安之氣得心口疼。
樓宛之比她好點兒,但也跟著歎了口氣。
曾經,她們的三妹是多麽單純的一張白紙,從小跟在她們倆屁股後頭,說是姐姐,實則是半個媽,一眨眼就成年了到談戀愛的年紀了,知道性生活是怎麽一回事了,還有點兒悵然若失。
兩個人都不說話了,樓寧之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再看看駕駛座把臉癱在方向盤上的小劉,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她雖然懂點兒,但是她完全沒興趣啊,主要是大部分的人都太醜了,不管是男的女的,發小再帥也看膩了,電視裡倒是有好看的,但是她不認識,也沒有特別大的興趣去認識,次元是有壁的。唯一一個很有新鮮感的還長得好看的,就是莊笙了。
但是莊笙和她是好朋友啊,自己要是去睡她,那還是個人嗎?
還是將來隨緣。
說到睡莊笙,樓寧之就想起來前幾天早上做的那個夢,印象裡除了接吻還發生了一點別的什麽,後來起來換掉的內褲上的可疑液體,她不是做了個春夢吧?
樓寧之瘋狂地搖起頭來。
快忘記快忘記快忘記,不能有這樣的想法。
大姐:“你怎麽了?”
樓寧之:“沒什麽,我們什麽時候回家?”
“現在回。”樓宛之說。
小劉終於從“屍體”狀態回到正常狀態,發動了車子,樓寧之往外瞧了一眼,“那我的車……”
“我開去公司,你和老二回家。”樓宛之揉了揉她的腦袋,“鑰匙給我。”
“哦,好。”樓寧之把鑰匙遞給她。
樓宛之下車了,先開車走了,樓安之對小劉說:“小劉送我去醫院吧,反正現在沒事了。”
“好的二小姐。”
樓寧之轉過臉看窗外,在樓安之看不見的地方撇了撇嘴,又剩下她一個人。
小劉把邁巴赫開到了醫院門口,樓安之叮囑了一句樓寧之“好好吃飯,不許……”樓寧之直覺她可能是想說不許約炮,但是難以啟齒隻好算了。
樓安之腳步匆匆地進去了,透過醫院的玻璃門,樓寧之瞧見幾個醫護人員打扮的人和她打招呼,然後她就沒入醫院永遠擁擠的人潮裡,再也看不見了。
樓寧之輕輕地“啊”了一聲,也不知道自己在“啊”什麽,沒有意義的一句。
小劉開車掉頭。
樓寧之說:“不回家了,去xx影視城,《碧落》劇組,上次你給我姐開車去過的那個。”
小劉:“可是樓總說……”
樓寧之打斷她,一貫隨和的面孔上竟多了些冷意:“樓總現在又不在,反正你送我回了家,我自己有腿,也會跑過去。再說了,只要不打架鬧事,我大姐什麽時候管過我去哪裡?”
小劉:“……”
樓寧之背靠著後座閉目養神,行駛平穩的汽車開往《碧落》劇組方向。
“等等,”樓寧之驀地睜眼,“還是回家吧。”
小劉:“……”
到家以後,小劉禮貌地問了一下樓寧之還有什麽吩咐沒有,一般情況下是沒有的,得到她否定的答覆以後小劉就要去樓家的公司了,他畢竟是樓宛之的私人司機。
反常的是樓寧之居然開口把他留了下來:“有事。”
小劉:“???”
樓寧之下車,站在車窗前,說,“你跟我進來一趟。”
小劉跟著她進門,被樓寧之指揮著去客廳角落裡搬了一箱陽山水蜜桃,樓寧之說:“你把這個搬到後備箱,然後再送我去趟劇組。”
小劉:“???”
這件事要不要報告樓總?小劉陷入了沉思當中。
一箱水蜜桃放進邁巴赫後備箱,再次朝著原先的目的地駛去,這輛車在影視城外的眾多豪車中也是相當惹眼,不少人投過來打量的視線。
接著後座下來一個看渾身上下加起來不超過兩百塊的穿著就不符合這輛車身份的年輕女孩兒,前座下來一個不算英俊但是身材挺拔的男青年,男青年從豪車後座搬出了一箱水蜜桃。
樓寧之:“來來,往裡面搬。”
圍觀的路人:“……”
暴發戶和農民工進城兩個詞匯同時出現在眾人的腦海裡,或豔羨或其他的目光就隱隱地帶上了嫌棄。並沒察覺被路人嫌棄的樓寧之還在招呼著小劉往裡走。
熱鬧的劇組就在眼前,樓寧之都來了兩回了,工作人員都認識她,直接把人放進去了。小劉在樓寧之的指示下,把那箱水蜜桃放在了導演旁邊。
“小樓。”拍攝中心這會兒沒在拍戲,導演跟樓寧之打了個招呼。
“導演。”樓寧之回了她一句。
導演看見腳下那箱陽山水蜜桃,乾渴的口中不由得分泌出津液來,笑著說道:“這是給我的?”樓總還說她這個妹妹驕縱自我,不懂禮數,這不是挺懂的麽?大人就是喜歡玩這種批評教育,打擊孩子自信心不好。
導演饞得很,蹲下身就想拆開來,感覺都聞到水蜜桃的香氣了。
樓寧之:“您誤會了,這是我給朋友帶的,她喜歡吃。”
“……”導演默默走開了一個身位。
樓寧之抓了抓頭髮,坐在她的小板凳上看莊笙演戲,不知道演的哪一場,穿的不是淡綠色的水袖,而是白色長衫,腰細腿長,臉龐白皙,襯得人越發秀逸出群。
更奇特的是,莊笙居然望著鏡頭,說了句台詞。
樓寧之:“!!!”
那可是台詞啊!!!
說好的沒台詞最多就舞把劍哼哈兩句的群演呢?!!!
這條一過,樓寧之就激動得跟什麽似的,叫道:“導演!導演!路導演!”
導演聽她這火急火燎的,還以為什麽呢,小步顛著肥胖的身子過來:“怎麽了怎麽了?”
“她她她她她……”樓寧之語無倫次。
導演急死了:“誰啊?”
“莊!”樓寧之說,“小莊!”
“她怎麽了?”
樓寧之把氣兒捋順了,急吼吼問道:“你上回不跟我說她是群演麽,剛剛那個鏡頭,這台詞,是怎麽回事?”
“你是說這個啊,”導演笑道,“她走運唄,劇本裡有個不重要的小角色,就是女主一個同門,原先定好的人中暑暈倒了,拍不了,我看她威亞吊得不錯,也有點演技,就讓她過來頂上了。”
導演愁樓寧之一眼,哎了一聲,說:“還真是奇了,小莊在這兒一個多月了,就沒碰到頂替別人的好事兒,你一來又是選去吊威亞的,又是頂替有台詞的角色,有點兒幸運星的樣子。”
樓寧之喜道:“是麽?那我以後可得多來。”
導演說:“來也來不了幾天啦,我們劇組後天在這兒的戲就拍完了,小莊不跟著我們走。”
樓寧之一怔:“她演得不是挺好的麽?不能帶著?”
“這哪兒能啊,我們劇組都是有編制的,場務倒是能帶,你看她來麽?這小孩兒也是個有野心的。”導演說。
“野心?”
“是啊,”導演說,“沒野心能回回替人家?她這個人看起來不爭,實際上比別人都想出頭,你給她個機會,她就能死命地拽住,抓著你的手不計一切地往上爬。”
“是這樣嗎?”樓寧之茫然,她怎麽沒看出來,就看出來對方可愛了。
導演:“你可以問問她接下來去什麽劇組,你再去那兒給她帶去好運唄。”
“好的,待會兒她收工了我去問。”
導演看她鼓著臉的樣兒,萌得想去摸她頭,顧念著這是金主家的大小姐,收回了狼爪,拿著擴音器招呼了兩嗓子,去拍下一鏡去了。
樓寧之問人借了把裁紙刀,把導演垂涎欲滴的水蜜桃箱子給開了,從裡邊挑了個不大不小的,洗洗給了正辛苦的導演。
導演心裡對樓寧之的評價又陷入了搖擺。
等到了中午,劇組午休,一個個群演累成死狗一樣,只有莊笙生龍活虎地跳過來了,樓寧之喜上眉梢,接著眉尖又耷拉下去。
那小黑臉又來幹什麽呀?煩死了。
眼見著一張討喜的臉蛋拉成了驢臉,莊笙鬥膽捏了一下她的臉:“又怎麽了這是?”
“你讓那小黑臉離你遠點兒。”樓寧之抱怨道。
小黑臉秋秋聽見了,謔了一聲,挖苦她道:“這地兒是你們家的啊,你能站得我站不得?我偏站著兒,有本事你換個地方啊。”
樓寧之氣得夠嗆,扭頭看看左右,這片地方是最陰涼的了,沒地兒找去。她鼻孔對著秋秋,把莊笙拉過來了,給她看水蜜桃。
“你看大不大?”她從裡面雙手捧出來一個快趕上她臉那麽大的桃子,笑得見牙不見眼。
“大。”
“這個有一斤重呢。”樓寧之給她顯擺。
“嗯。”莊笙笑說,“可我怎麽吃啊?”
“拿嘴吃啊。”樓寧之看著她。
莊笙無法,這麽大一個用嘴吃豈不是吃得滿臉都是桃汁,秋秋在旁邊輕笑出聲:“我有水果刀,要不要借你們切一下?”
這個“你們”小小地取悅了一下樓寧之,她心裡有點動搖,但是還是打算回絕,然而莊笙下一秒卻看過來:“你覺得怎麽樣?我們要借嗎?”
如果說剛剛只是小小的取悅,那麽現在樓寧之就是大大的愉悅,懶得跟秋秋計較:“好啊,麻煩了。”
秋秋翻了個白眼,這個白眼是給莊笙。
莊笙在樓寧之側過身去的時候,雙手合十向秋秋作了一個小小的討饒的姿勢。
秋秋從自己包裡翻出把折疊水果刀遞過去。
也不知道莊笙跟樓寧之說了句什麽,讓樓寧之態度正常地也給了秋秋一個桃子,三人吃了餐前水果,吃劇組派的盒飯。
樓寧之當然是沒有的,劇組沒準備她的。莊笙吃飯的時候她就在一邊蹲著,看到想吃的菜就說一句,莊笙喂進她嘴裡。
秋秋心裡的槽多的都快裝不下了,白眼一個接一個,幾乎把自己厥過去。
這倆要說不是郎有情妾有意誰信啊?反正她是不信的,說給莊笙聽莊笙也不信。秋秋被迫看了會兒,實在忍不住了,去別的地方蹲著了,省得抑製不住體內的洪荒之力。
樓寧之吃了一口芹菜,頭頂一熱,莊笙在她腦袋又摸了一下,她覺著不對:“你是不是把我當小狗啊,又投喂又摸頭的?”
莊笙面不改色:“沒有啊。”
樓寧之從蹲變成站起來。
莊笙心裡暗道一聲可惜。
樓寧之搬了個小馬扎,和她並肩坐著,片場彌漫著飯菜的香氣。
“導演說他們後天就要從這裡離開了,”樓寧之問,“你下一部戲找好了嗎?”
莊笙點頭,很小的聲音:“找好了。”
千萬不要問劇名,千萬不要問劇名,千萬不要問劇名。她向上天祈禱。
可惜老天沒聽見,反倒像提醒了樓寧之一樣,她問:“叫什麽名字?”
莊笙默不作聲。
樓寧之:“你怎麽不回答我?”
莊笙低聲說了句話。
樓寧之耳朵湊過去:“你說什麽?”
“我說,”莊笙一咬牙一閉眼,“叫《穿越后宮特種兵之公公麽麽噠》。”
樓寧之:“………………”
莊笙若無其事地繼續埋頭扒飯。
“挺好的。”樓寧之違心道,“真的挺好的,最起碼令人印象深刻。”
莊笙木然:“不要安慰我了。”
“我沒安慰你,”樓寧之手指戳了戳她的肩膀,一臉躍躍欲試的興奮,“我就是想問問你,你們劇組還缺人嗎?我也想去演,和你一塊兒,你演什麽我也演什麽。”
莊笙一口米飯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