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樓寧之跳起來捏臉捏手掐腰等等各種“家庭暴力”以後，莊笙才勉強停止了笑聲， 她一隻手托著趴在她背上“為非作歹”的樓寧之， 嘴裡說道：“今日份的腹肌訓練超額完成了。”

　“一說到這個我就想起我大姐，大姐太慘了。”

　“怎麽慘了？”

　“腹肌馬上就沒了， 本來也沒多明顯。”樓寧之從她身上跳下來，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幸災樂禍道，“我還給她拍了照， 紀念一下她即將逝去的馬甲線，你要看嗎？”

　莊笙其實不想看，好端端地看人家馬甲線乾嗎， 反正大部分都沒她的好看， 但是樓寧之明顯就是想跟她顯擺一下的樣子，便道：“看看吧。”

　樓寧之笑起來：“等著啊。”她嘖嘖地說， “真的是慘。”

　“你看。”樓寧之從相冊裡調出來那兩張圖， 莊笙偏頭看去， 皮膚挺白的，躺在病床上， 隱隱約約的可以見到緊致的線條。

　樓寧之：“怎麽樣？”

　莊笙賣弄了一下：“比我差點兒。”

　樓寧之便哈哈大笑道：“我就喜歡你這麽誠實，不過我沒跟我大姐說，我怕她傷自尊，她練了好久了，現在一病沒。”

　莊笙跟著笑了下。

　樓寧之為這點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能開心半天，是一種神奇的能力。莊笙拎起牆邊的購物袋， 把買的菜分開，放冰箱的放冰箱，放廚房的放廚房。

　餃子是待會兒要包的，莊笙把餡料的食材都放在了廚房流理台上，問樓寧之要不要幫忙。樓寧之把手機放下，進去幫著洗韭菜了。

　莊笙拿了一個中號的鋁盆，開始在砧板上剁肉餡兒。篤篤篤，篤篤篤，水龍頭裡的水流出來，樓寧之兩隻素白的手浸在水裡，搓洗著韭菜上的泥土。

　樓寧之察覺到莊笙的視線轉了過來，忙提醒她：“看你的肉，別老看我，待會兒切到手。”

　莊笙便停下手看她，看得差不多了，再回去剁肉，篤篤篤，篤篤篤。

　樓寧之的食指在水裡攪了個水花兒。

　“洗好啦。”

　“放籃子裡瀝一下水。”莊笙努了努下巴。

　“好噠。”樓寧之做好了問她，“還有什麽要做的？”

　莊笙在流理台上環視一圈，說：“打個蛋？”

　“好，這個我喜歡，要幾個？”

　莊笙估計著說：“三個吧。”

　樓寧之說：“對了，我大姐說包了餃子明天給她們帶去點兒。”

　“那就六個？”

　“八個吧。”樓寧之說。她不知道三個六個和在餡兒裡有什麽區別，反正加兩個應該沒錯，碗裡一連打進八個雞蛋，樓寧之一邊攪著打蛋器，一邊觀測蛋液和肉餡的多少，“我再去拿兩個？”

　莊笙服了她：“不用了，就這麽多吧。”

　乾完這兩個活兒，她就沒有能打的下手了，在門口專心看莊笙做事。圍裙是小斑點狗圖案，可愛風，她親自挑的，穿在莊笙身上有一種奇異的反差萌。

　最近樓寧之總是想把莊笙往可愛方向打扮，她在購物車裡放了什麽女仆裝、兔耳朵、粉裙子，就是一直沒決定下不下單，買了莊笙肯定會穿，她說的話莊笙沒有不應的，家裡那幾套適合她尺碼的情趣內衣都穿過了，更別說這些只是粉嫩點的衣服。但是莊笙穿特別可愛總有一種不情不願的感覺，她又不想借著對方對她的縱容讓她做不開心的事情。

　樓寧之歎了口氣。

　莊笙聽見了，回頭問她：“怎麽了？”

　“沒怎麽。”

　“你怎麽心事重重的樣子？”莊笙問她。

　“有嗎？”樓寧之說，“可能是大姐在醫院躺著，我不放心吧。”她特別放心，二姐照顧得無微不至，不但提供身體照顧，還負責感情上的調戲。

　莊笙手裡的菜刀不停，道：“我覺得這事兒基本上過去了。”

　“什麽事兒？”

　“你大姐和二姐的事情。”莊笙說，“看起來你爸媽不會再反對了。”

　“我爸把大姐打成那樣子，反對都反對過了，再反對也不能再打一頓吧。”樓寧之說，“我還是擔心擔心我吧。”

　“你還有好幾年，不急，最起碼等畢業了。”

　“我現在才發現一件事。”樓寧之故作賣弄地賣了個關子。

　莊笙配合她道：“什麽事？”

　“我怎麽這麽年輕啊！”說完還不夠，用感慨祖國母親的語氣長長地“啊”了一句。

　莊笙：“……”行吧，年輕就是資本。

　樓寧之：“你說年輕好，還是年紀大一點好。”

　莊笙說：“各有各的好。”

　樓寧之：“不能雞湯發言。”

　莊笙笑：“沒有雞湯，好好好，年輕好年輕好。”

　樓寧之：“那我以後不年輕了你就不愛我了唄？”

　莊笙說：“……我冤枉啊，你年輕我就愛你年輕，你年紀大我就愛你年紀大。”

　“馬後炮。”樓寧之分明在笑，得了便宜還賣乖，退到飯廳的椅子上坐著，順手拿起來手機，道，“你先弄著，我玩兒局遊戲。”

　“好。”

　莊笙把都準備好的餡料拌在一起，剛給自己的右手戴上一次性手套，樓寧之便“啊啊啊”地驚叫起來。

　“怎麽了怎麽了？”她幾乎是一瞬間衝了出來。

　樓寧之舉起來手機，是個微信聊天界面，樓寧之發了一條語氣恭敬的話，大意是說‘我給你郵箱發了個封郵件麻煩您一定要看一下，這對我很重要雲雲’，還提到了上次。

　對方回：【好的，我有空看下】

　【樓寧之：謝謝秦導】

　這些消息是在三天前，然後就在剛剛，對方發過來了一條最新的：【已閱，有沒有更多的資料，或者我可以和她通個電話嗎？晚上九點怎麽樣？或者你再另定時間】

　【樓寧之：可以可以可以，就九點吧】

　聊天界面的備注也是秦導。

　秦導？哪個秦導？

　莊笙問：“這人是誰啊？”

　樓寧之快高興瘋了，說：“你猜。”

　“猜不出來。”

　“你看名字嘛，是個姓秦的導演。”

　“姓秦的導演圈子裡不少吧。”

　樓寧之按捺不住自己的喜悅，隻說：“你往有名的猜。”

　“秦力明？”莊笙說。

　“這人誰啊？”樓寧之茫然。

　“拍《王天下》那個導演。”

　“不是不是，再猜。”

　“秦鍾晗。”

　樓寧之一臉“這貨又是誰”的崩潰表情，莊笙主動科普道：“就前年《新倚天》那個女導演。”

　“再猜！”樓寧之瞪著她。

　莊笙定定神，往最有名的猜：“秦楚？”

　這個樓寧之知道，是個拍歷史正劇的大導演，家喻戶曉如雷貫耳，但是：“也不是！不是拍電視的，是拍電影的！”

　“電影？”

　樓寧之猛點頭。

　莊笙隻混電視圈，還沒想過可以進電影圈，所以對電影圈的導演，和普通人一樣，只知道耳熟能詳的那幾個，耳熟能詳的裡面，姓秦的，不會是……她眸心微微一震，說：“秦翰林？”

　樓寧之：“哈哈哈哈就是他。”

　秦翰林，何許人也？

　他在圈內是赫赫有名的現象級奇葩、怪才導演，他愛美，對美的高要求、高標準讓他的電影無疑成為業內視覺的盛宴。隨著這些年常感歎娛樂圈裡美人美得千篇一律的聲音越來越多，秦翰林更是聲名鵲起。

　他本人已公開出櫃，對象是二十年前風靡無數少男少女的戛納影帝，現以息影，開了家娛樂公司，夫夫聯手，一個負責投資一個負責導戲。秦翰林雖然性取向為男，電影取向卻是女，而且有且只有女星，男主在他電影裡基本上都是背景板。

　他眼光毒辣，尤其擅長發掘女演員本身的特長部分，進行合理地放大，有時候放大會顯得叛逆，被很多人質疑，但是實際效果卻十分矚目。他手下常年自帶專業的服化道和燈光團隊，六分的演員在他手裡能拍成八分，原來八分的演員能夠拍成十分，展現在大熒幕上的女人們，除了美，就是美到風華絕代。

　不過同時也面臨著業界的質疑，說他過於注重畫面，從而忽略了電影最重要的劇情，人們記住的不是電影，而是電影裡一個個的美人，白月光以及朱砂痣。為此秦翰林挺狂放地正面回答過媒體：“你們認為電影最重要的是劇情，我認為最重要的是人，道不同不相為謀。”

　有人支持也有人反對他的觀點，不過在普通電影觀眾和市場選擇看來，秦翰林電影的商業價值非常之高，部部賣座。而且他不覺得自己劇情有問題，是有的人沒法兒理解他融於電影裡的靈魂，這個看法見仁見智。總之，秦翰林是國內電影圈能叫得上號的最有名的幾位之一。

　莊笙奇怪地問：“你怎麽有他聯系方式的？”

　樓寧之說：“巧合，我上次不是去壞章柔菲事麽？她在和秦導談事情，完事後我又遇到了來影姐，我請他們喝了下午茶。秦導非說我適合他電影裡的某個角色，讓我去演戲，我說我才不去，但是我腦子一轉，我就想到了你，要是把你推薦給他多好，然後我就跟他推薦你了，他現在給我回信了。”

　秦翰林，有名的造星導演，當他的主演就意味著爆紅，電影選角向來相當嚴格，這事就連不怎麽關注電影圈的莊笙都知道，會這麽輕易地收下了樓寧之的推薦？

　“郵件是怎麽回事？”

　“什麽郵件？”

　“你說你發到他郵箱的郵件，他不是看了郵件才回復你的嗎？”

　“啊，就是一個賣安利的，裡面都是你的視頻剪輯。”樓寧之有一點兒想讓她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但是又有一點兒不想讓她知道，感覺自己似乎有點矛盾，“不說這個了，重要的不是他打算和你通電話嗎？九點！”

　莊笙“嗯”了聲，臉上沒有明顯的喜悅。

　樓寧之笑容也淡下來：“你不高興？”

　“沒有。”莊笙只是在出神，察覺到她情緒變化之後立馬說，“我高興，就是在想別的事，你別誤會。”

　“笑一個給我看。”

　莊笙咧開嘴笑。

　樓寧之：“快包餃子，待會兒還得打電話，離九點只剩下三個小時了。你看過他的電影嗎？對他的電影角色了解嗎？會不會問你一些關於這方面的問題啊？”

　“看過幾部，劇情只有一部記得的，其他的都隻記得美美美了。”

　她皇帝不急太監急：“那我給你查一下啊。”

　莊笙在拌餃子餡兒，樓寧之在邊上給她念百科，念半天隻念完了第一部 電影，後面還有二三四五六七等等，“他沒事拍這麽多電影乾嗎？”

　莊笙笑了笑。

　抱怨完樓寧之繼續給她念第二部 ，字正腔圓，在這樣的背景音中，莊笙拌好餡兒，摘下手裡的一次性手套丟進垃圾桶，說：“我回房間打個電話。”

　樓寧之：“誒？”

　“你把裝餃子皮兒的那個袋子打開，把餡兒放到桌上，然後端一碗清水，我馬上回來。”莊笙步履匆匆，說完這句話正好走到臥室門口，開門進去，再關上。

　“蘭姐。”

　莊笙休假了，她經紀人還沒休假，現在正帶著手底下一個藝人去某個節目錄製現場，李蘭掃了一眼閉目養神的男藝人，說：“怎麽了？”

　“我……”莊笙欲言又止，她不想做一個出爾反爾的人，這毀的不僅是她個人的信用，也會讓李蘭對她的印象大打折扣，但是樓寧之她……

　莊笙一想起來她欣喜若狂的樣子，就不忍心告訴她，她已經答應李蘭要接那部都市題材的電視劇，辜負樓寧之的好意。

　“我今天下午跟你說的事，就是那個電視劇，我反悔了，你和製片方說了我答應的事嗎？”

　那邊有片刻的靜。

　程小鮮肉閉著眼睛，聽見李蘭壓著怒火的聲音：“你是怎麽回事？昨天晚上告訴我你反悔就算了，今天再反悔第二次，你當你這是在過家家嗎？我已經給那邊說了，當然合同還沒簽，你想怎麽反悔都行，你確定我替你回絕以後，你不會再想要這個機會嗎？”

　程小鮮肉極富興致地挑起眉，心說這是誰啊？惹得蘭姐這麽發脾氣。

　莊笙：“對不對對不起，實在是因為我……我這裡有了一個別的機會，而且替我牽線的人很重要，我不能……讓她竹籃打水一場空。”

　李蘭：“什麽機會？”

　莊笙說：“秦翰林秦導的新電影，缺個女配。”

　李蘭問：“誰給你牽的線？”

　莊笙躊躇說：“……一個朋友。”

　李蘭說：“我知道你有厲害的朋友，但是莊笙，我得勸你一句，我是你經紀人，請你在做任何決定，或者有朋友要橫插一腳的時候，給我一點心理準備好嗎？如果你總是這樣，我會申請給你換個經紀人帶。”

　莊笙？這個名字很耳熟啊，程小鮮肉眉梢挑得更高。

　“還有，”李蘭說，“你如果對現階段有任何不滿，或者有任何別的訴求，你都可以告訴我。你是個好苗子，別把自己作壞了。”

　“對不起蘭姐。”

　“算了，你這個機會是試鏡還是什麽？”

　“秦導說晚上先和我電話聯系。”

　“那你就等電話聯系了再說，能不能上還兩說呢，他選人標準很高，一百個女星裡也未必挑得到一個能讓他滿意的。”李蘭說，“如果真的能上的話，比這個劇的資源是好多了，這邊我先幫你拖著，先不回絕，和秦翰林通完話告訴我。”

　“知道了。”

　掛斷電話前李蘭歎了口氣，故意歎給她聽的。

　莊笙攥緊了手機。

　身側遞過來一顆水果糖，李蘭接過，說：“謝謝。”

　程小鮮肉又給她拿了瓶水，笑道：“莫生氣，氣出病來無人替。”

　李蘭說：“新人不聽話，頭疼。”

　程小鮮肉不動聲色：“是莊笙？”

　“你認識她？”剛說完李蘭便記起來，“哦，你和她拍了一部戲，最近事情太多了。”

　程小鮮肉隨口問：“怎麽不聽話了？”

　李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程小鮮肉象征性掌了一下自己的嘴，噙著笑道：“不問，不問。”

　李蘭說：“本來公司是想拿她和你炒一下緋聞的，適當的話可以提升一下你們倆的人氣，你雖然現在比她火了點，但是後續資源跟上的話，她和你估計差不了多少。”

　“那怎麽又沒炒作了？”

　“不方便。”李蘭又歎了口氣，自覺有點束手束腳，很多常規手段都不能用。莊笙和樓三小姐那樣的關系，三小姐脾氣可不怎麽樣，到時候若是知道公司這邊帶頭炒緋聞，一生氣估計要炸到自己身上來。再有，她給莊笙把關把得那麽嚴，也有這方面的原因，上回《破雪》發官博說女二號的時候，樓寧之因為沒有莊笙的評論，讓公司給夏以桐買水軍刷評論，這又是什麽聞所未聞的騷操作？

　李蘭要是讓莊笙走急速躥紅的流量路線，那一般都會是黑紅黑紅，有時候黑會大於紅，全網黑、網暴幾乎無可避免，每一個紅過來的流量明星都是這麽個路線。三小姐那個護犢子的勁兒，會不會又讓公司買水軍和職業黑、對家以及路人黑對刷？想想都頭皮發麻，所以她盡量讓莊笙的路走得穩當一點，最起碼不要被黑成煤球。

　她是金牌經紀人沒錯，程小鮮肉在她手上短短大半年，已經從名不見經傳到三線，現在已經是二線了，直逼第一檔位的流量小生，但是捧莊笙，她像是自斷了手臂，只能從無數的路選擇最保險的一條。樓總真的不該欽點這麽一個燙手山芋到她手上，要麽她向樓總申請換人，可能性比較小，再要麽，她和莊笙直說，讓她自己選擇。否則她真的帶不下去了，不僅連累自己，也毀了對方那麽好的底子。

　“你剛剛去和誰打電話了？”樓寧之手邊已經放了好幾個白乎乎的餃子了。

　“我經紀人。”

　“乾嗎？報備啊？”

　“嗯。”莊笙去廚房洗了手，擦乾淨，拈起了一張餃子皮，食指在水裡沾了水，點了一圈在餃子皮周圍，夾了一筷子餡兒，四指封上兩邊，然後捏出花紋，和樓寧之的擺放在一起。

　“你和李蘭打電話的時間比我還多。”樓寧之吃味道。

　“因為我和你天天在一起，不用打電話啊。”

　“哪有天天，也就今天而已，你之前明明在跑通告。”

　“不是每天晚上都回來嗎？”

　“白天陪經紀人，晚上陪我。”樓寧之撇了撇嘴，說，“腳踏兩條船的女人。”

　又被強行腳踏兩條船的莊笙笑說：“我隻開你這一條船。”

　樓寧之：“噫——臭流氓。”

　然後她不出聲了，邊包餃子邊樂。

　樓寧之買了兩袋餃子皮，一袋是四十張，兩人包了八十個餃子，煮了三十個，剩下的明天送到醫院去，四個人一起吃。

　晚上八點半，樓寧之沐浴過後，在床上就開始“作法”，雙手合十在胸前：“菩薩保佑，老天爺保佑，保佑她一定順利拿到角色，阿彌陀佛。”

　她煞有介事地朝西方拜了拜：“九天神佛，信女願一生，不是，三個月吃素，換來莊笙一次機會。”

　莊笙無奈又好笑地望著她，心裡充斥著的卻是滿滿的感動。

　晚上九點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樓寧之的手機鈴聲準時響了起來。樓寧之從祈禱中猛然睜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