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了嗎?”莊笙胃口肉眼可見的不太好,吃了幾串肉後就慢吞吞地喝了半碗粥進肚, 她控制著速度, 在樓寧之把盤子裡最後一串肉消滅乾淨的時候,同時放下了杓子, “要不要再點一點兒?”
“不要了。”樓寧之撫著胸口,接過莊笙給她遞過來的水杯,說,“大部分都是我吃的, 我都快……呼,撐死了。”
“下次少點,慢慢吃。”
“我歇會兒。”樓寧之後背靠在椅子上。
“那我先去結帳。”莊笙擦嘴以後戴上口罩。
“一共是一百一十二, 給您抹個零頭, 算一百一吧。”攤主的普通話帶著口音。
莊笙用本地話說了句:“謝謝。”
攤主驚喜地說:“你是本地人啊?看起來像外地的,口音也聽不出來。”
莊笙很久不說家鄉話, 初張口有點兒生澀, 後來變自然多了, 說:“是啊,好久沒回家了, 過年回來看看。”
樓寧之在裡邊撫著自己的肚子,看莊笙去結帳然後一去不複返。她拿起凳子上的兩個包,走出去一看,莊笙正和人家談笑風生,有的能聽懂有的聽不懂,語速一快的話就是全都聽不懂。
樓寧之聽得津津有味, 只要是從莊笙嘴裡說出來的話,就算是鳥語都好聽。
莊笙已經看見她了,笑著和老板道別,拉過樓寧之的胳膊走了。
“你剛剛和她說什麽呢?”
“沒說什麽,她問我是不是本地人,我說是啊,很久沒回家,她就拉著我扯了一堆家鄉的變化,哪哪兒你知道吧,以前是什麽什麽現在是什麽什麽,哪個區開了大商場,很多年輕都喜歡去,讓我在家沒事兒的時候也去逛逛,還問我住在哪兒,家裡都有誰,我糊弄過去了。”
“你們這裡的人都這麽熱情的嗎?”
“還成吧,因為人口不多,老區都是在這裡傳了幾代的本地人,待人熱情一點兒,現在發展得這麽快,新區那邊可能和大城市裡差不多了,誰都不認得誰,也不會跟陌生人說話。”
“你家住哪兒?”樓寧之適時地拋出來一個問題。
“老城區。”莊笙頓也不頓地說。
“我們什麽時候去?”
“明天下午。”
“為什麽不上午去?”
“上午我要去找亮子,他應該在店裡上班,而且我……他們要走親戚,下午才回來。”
連爸媽都不叫了,樓寧之在心裡忖度著。
“明天下午你在樓下等我,我給你發消息。”
“好。”樓寧之咬了咬唇,說,“其實……”
莊笙問:“什麽?”
“你有沒有想過……你爸媽為什麽好幾年都不聯系你?”樓寧之不想揭她傷疤,但是她想知道莊笙對這件事的猜測和態度。
“想過。”
“嗯?”
“覺得我是逆女吧,不想要我這個女兒了。”莊笙抬腳在路邊一踢,一腳把一塊小石頭踢出老遠。
“如果真的是這樣,你怎麽辦?求他們原諒你嗎?”
“為什麽要他們原諒,我又沒做錯什麽事情?”莊笙偏頭看著她,“你覺得我做錯了?”
“當然不是。”樓寧之低下頭,說,“我是想,如果他們真的不在乎你了,你想重歸於好的話,不就只能妥協了麽?”
“為什麽要重歸於好?”莊笙詫異地望著她,“你以為我回來是為了重歸於好的?”
“難道,難道不是嗎?”樓寧之比她更驚訝。
“我是回來向他們和解的,但是和解的前提是他們尊重我並且在乎我,如果他們永遠學不會這一點的話,那我回這個家也沒必要了。”莊笙想,如果自己再過上二十年,或許想法會不一樣,但是二十一歲的她,還沒辦法做到毫無底線的原諒,她的善良是鋒芒畢露的,對方不能拿同等交換的話,她永遠不會委曲求全。
“啊。”樓寧之在心裡松了口氣,這樣的話應該就不用擔心莊笙受到的刺激過大了吧?
莊笙說:“我主要是回來見自己朋友的。”
樓寧之:“嗯。”
她高興地抱住了莊笙的手臂:“我覺得你的朋友一定特別好。”
莊笙摩挲著她的手背,笑著說:“說的是,有一個我覺得是特別特別好,世界上所有人都比不上的。”
樓寧之吃味道:“比我還好嗎?”
莊笙沉吟道:“不相上下吧。”
樓寧之甩頭就走。
莊笙拉住她胳膊:“不聽我說是誰嗎?”
“不聽不聽,小狗念經。”
“那小狗要念經了,”莊笙兩臂一攬一收,將她撈進了懷裡,笑盈盈地說,“是女朋友啊,我女朋友特別特別好,世界上所有人都比不上。”
樓寧之:“哼哼。”
莊笙把口罩拉下來,啄了啄她的嘴唇。
樓寧之仰臉望她:“你以為我真的上了你的當嗎?”
“沒有,你這麽聰明,肯定知道我一開始說的就是你。”
“老玩這種套路沒意思,”樓寧之戳著她的胸口道,“知道嗎?”
“知道了。”莊笙眼笑眉開,她會加油的。樓寧之的沒意思就是有意思,她最喜歡這種套路。
兩人趁著燈光晦暗在樹下接了個吻,手牽著手回了酒店。洗完澡後,她坐在床上看著莊笙查地圖,道:“這個什麽4s店,是傻大個工作的地方嗎?”
“是。”
樓寧之的記憶在記憶人名不出意外地翻了船,一共就兩個字,這麽久了愣是記不住。莊笙不再糾正她,反正她倆說的是同一個人。
樓寧之說:“這個區是不是新區啊?”
“應該吧,我以前在的時候沒聽過。”
“開車不到半個小時,通暢,這麽近的嗎?”
小城市裡開車半小時的時間已經算是長了,對樓寧之這樣天天穿梭於二三四五環,經常性遭遇堵車的帝都人來說跟不值一提。
莊笙把手機鎖屏,放到床頭,說:“睡吧,明天早上出租車過去。”
剛躺下就發現樓寧之不老實要脫她衣服,按住她手:“賓館裡呢,不能裸睡。”
樓寧之呲了呲牙,委屈說:“我冷。”
“哪裡冷?”莊笙說,“不是開空調了嗎?”一摸樓寧之果真手腳冰涼。
“空調不管用,又不暖腳,而且悶死了。”
樓寧之是北方人,冬天在暖氣房裡呆習慣了,南方氣候濕冷沒有暖氣,在屋裡還沒有屋外走動起來暖和。莊笙後悔道:“早知道給你買個熱水袋了,我現在去買吧。”
她說著就要起床。
樓寧之拉住她:“算了太晚了,忍一忍就好了,何況外面不一定有,那些店都是賣土特產的,要不就是飲料和吃的。”
莊笙一路走過來的確不像是哪家店有熱水袋賣的樣子,她打消了這個念頭,重新躺下,腳在被窩裡踢了踢,說:“我把褲腿兒弄起來了,你把腳放我腿上。”
然後又抓著樓寧之的兩隻手,放到了她身前最溫暖的地方:“暖和點了嗎?”
“嗯。”
“涼了就換個地方蹭,我不冷。”莊笙抱小貓一樣把她全摟進了懷裡,“睡吧。”
樓寧之在熱源的包裹下,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第二天樓寧之穿了條帶絨的棉褲,莊笙給她帶的時候她強烈反對過,但是被莊笙駁回裝在了行李箱內,現在她十分感激莊笙這一決斷。她腿長直又細,穿條棉褲也不臃腫,比平常人好看太多。
xx4s店。
莊笙和樓寧之找到這裡是在四十分鍾以後,地段不錯,看裝潢和佔地面積挺正規,她推門進去,很快就有店裡服務人員熱情地迎上來。
她們倆從頭到腳都透著一股有錢的氣息,尤其是那個穿棉褲的,身上那個愛馬仕單肩包,店員是個識貨的,如果不是a貨的話起碼十來萬。
莊笙說:“不好意思,我找人。”
店員:“您找誰?”
莊笙問:“有沒有一個叫王亮的,應該是修車的。”
店員說:“有,在維修車間,您是……”
“我是他朋友。”莊笙總是戴著口罩在這個小城市裡不多見,店員看了她兩眼,說:“我去叫他。”
“我跟你一道去吧。”
店員把她領了過去,一輛小汽車被千斤頂頂著,底下躺著一個穿工作服的男人,店員喊了聲:“王亮,你朋友找你,你出來看一下。”
“等會兒我先弄完。”亮子嘟囔著,“誰啊,有事打電話不行嗎?”
他動作矯健,從車身底下滑出來,把工具放到一邊,緊跟著麻利地站了起來,望著眼前兩手插兜,戴著黑色口罩的年輕女人,目光裡露出疑惑來:“你是?”
“認不出來了嗎?”莊笙緩緩地拉下口罩,一張五官清麗的臉暴露出來。
亮子眼睛裡的光慢慢亮了起來。
莊笙嘴角無聲地勾了勾。
亮子粗嘎地叫了一聲:“啊!”
莊笙和樓寧之同時嚇得抖了抖,剛走開幾步遠的店員也跟著一抖,回身喊道:“叫魂啊你!”
“莊哥!”亮子腳邁出一步又縮了回去,一雙布滿機油的手搓了搓,激動之情溢於言表,“你怎麽,怎麽突然就回來了?也不跟我打聲招呼。”
莊笙能忍他那雙手,但是油汙的衣服忍不了,“你先把工作服脫了。”
亮子三下五除二就開始脫,露出一片白花花的肚皮,這是要光膀子的架勢,莊笙急忙道:“你等等!你裡面沒穿衣服啊?”
亮子:“沒有啊,乾活兒熱得慌,隻穿了這個。”
莊笙無情道:“那算了,我還想給你一個擁抱,但是這衣服實在太髒了。”
“你等我一會兒,十分鍾,就十分鍾。”亮子去跟同事說了兩句話,鑽進了更衣室,十分鍾後,一個臉龐黝黑、人高馬大的年輕男人從裡面出來了,t恤套個薄外套,休閑褲,讓樓寧之懷疑自己和他根本就不在一個季節。
樓寧之暗地裡嘈他,對莊笙說:“我以為他是臉上弄上髒東西了才那麽黑,原來真的黑。”
莊笙低聲笑說:“反正誰都沒你白。”
亮子大跨步過來,男人灼熱的溫度逼近二人,粗壯手臂抬手就摟過了莊笙的肩膀,大笑道:“走走走,我請你吃飯,再叫上神筆他們,咱哥幾個好好搓一頓,還有我女朋友,她是你粉絲。”
被強行和莊笙分開的樓寧之:“???!”
好在莊笙回頭拉住了她,矮身繞開了亮子的胳膊,向他介紹道:“這是我女朋友。”
亮子又粗聲叫了一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