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三小姐乾別的不行,想一些小花招點子多得是, 短短幾分鍾的路程, 她就已經想出了planabcde,比如說一腳急刹車順帶拐彎, 讓自己往右邊傾,莊笙肯定會扶住她,然後就勢親住;比如說停車的時候,湊過去替她解安全帶, 然後假裝頭暈,直接親上;比如說快下車的時候,借口對方有東西落在了車上, 而且要趕在對方一隻腳已經要跨出車門的時候, 叫住來不及,情急之下一把拽回, 自己往前, 吧唧親住, 行雲流水順理成章;再比如下車以後,她還可以借口去對方家裡坐一下, 那片工地好像路況不大好,摔一跤很正常,摔進莊笙懷裡,再來一次;再比如……
樓寧之已經完全忘記了她在今晚上還想過好朋友之間天天玩親親會很奇怪,滿腦子怎麽在沒有意外的時候創造意外。
因為大腦飛速運轉,導致兩人是真的沒有再講話了。
一腳急刹車帶拐彎在路上就被樓寧之淘汰了, 容易發生危險,她還想好好活著,也不想腦袋磕到方向盤上。
伴隨著“到達目的地,感謝使用xx導航”的提示音,樓寧之打算實行planb,但是她快停車時,對方已經自發解開了安全帶,夭折。
樓寧之:“……”
她安慰自己還有planc——臨門一腳直接拽回,強勢吻住。結果她一停,車門啪嗒一聲開鎖。
樓寧之一笑,解開安全帶,挽留的聲音裡透著焦急:“你鑰匙……”
已經在車門外站著的莊笙回頭看她:“鑰匙怎麽了?”
樓寧之:“……”
請問您是屬猴兒的嗎不到一秒鍾的時間就從車裡跳了出去,是不是有點太急了點。她剛剛手怎麽那麽賤,下意識就按開了車門鎖。
樓寧之:“……沒什麽。”
莊笙見她欲言又止,忍不住多留了一下。
樓寧之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忽然就緊張起來,明明準備下車跟著她回家,然後路上實現自己的“碰瓷”大計的,話卡在喉嚨裡,怎麽也說不出口。
兩人一個在車內,一個在車外,互相看著。
“我……”
“我……”
樓寧之說:“你先說。”
莊笙說:“你先說吧。”
“那我就先說了。”樓寧之不謙讓,頓了頓,暴露出自己的真實意圖,“我有點兒渴,想去你家喝杯水。”
想想想自己居住的環境,魚龍混雜的人群,再看看樓寧之的車還有上下一身價格不菲的衣服,和五百米遠的筒子樓完全是兩個世界,莊笙幾乎沒有多少猶豫地說:“現在這麽晚了,你上去了還得下來,走這麽長一段路,我怕有危險,直接開車回去吧,家裡也有水喝,先忍忍。”
“……”樓寧之的計劃再次夭折。
她現在在車裡,對方在車外,已經沒有任何理由製造意外了。
有些不甘心地望著莊笙一眼,唇瓣抿了一下,點點頭,準備驅車回去。
莊笙替她關上車門,手卻一直沒離開,樓寧之也一直沒打火。
樓寧之的表情看在莊笙眼裡就是可憐兮兮了,心下不忍,為了活躍氣氛,她決定也向對方吐露一個她可能會感興趣的秘密。
“其實,我以前也不叫這個名字。”莊笙道。
樓寧之:“嗯?”
“美麗。”莊笙神色尷尬。
“什麽?”樓寧之愣了一下。
“美麗,莊美麗。”莊笙臉上發燒,說,“我以前的名字。”
樓寧之:“………………”
莊笙松開到現在為止還搭在車窗上的手,衝她揮手道:“回家吧,真的晚了。”
樓寧之:“噗——”
她像才反應過來似的,哈哈哈大笑,趴在方向盤上,雙肩劇烈抖動,眼淚都笑飛出去。
什麽叫一山還有一山高,一個比一個不走心,這就是。
“不要笑了。”莊笙微惱,自己也沒聽到她名字就笑成這樣,雖然自己原來的名字殺傷力比她的大多了。
“哎喲,嘶,不笑了不笑了,我回家了,回見。”樓寧之笑得肚子疼,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擰打火開關打方向盤。
莊笙在原地站了會兒,注視著白色的瑪莎拉蒂消失在夜色裡,才雙手捂著發燙的臉頰轉身往回走。
剛邁出兩步,手機就震了一下,掏出來看,消失是剛走的那個人發來的,一條微信語音,點開來聽,忍笑的語氣。
“你爹媽怎麽想的給你取這名字?”
莊笙莞爾,來回聽了好幾遍,才回復道:【不是爸爸媽媽取的,是我爺爺,說想我長得好看點兒,非得叫美麗。】
接著便是樓三小姐爽朗的笑聲。
莊笙打下幾個字,想起來對方在開車,同樣發了條語音回去:“我上小學的時候同學們笑話我,我就回家哭了整整一晚上,終於把名字給改掉了。開車不要玩手機,我不回復了,你到家再說。”
樓寧之聽完把手機微信界面點回導航,果真不再回復了。
今晚上應該是她這個暑假以來心情第三好的晚上了,第一是高考結束的那天,第二是昨天接了吻的晚上,跟做夢一樣。三個晚上,有兩次都和莊笙有關,樓寧之真的是太喜歡她了。
一路哼著《甜甜的》回到家,停好車,邊拋著車鑰匙邊往家門口晃悠,手指頭還沒伸到門鎖上,大門便從裡頭哢噠一聲開了。
樓寧之:“!!!”
她二姐抱臂站在門口:“進來吧。”
樓寧之:“你你你不是在值班嗎?”
“值完班回來了。”樓安之輕笑,笑容裡透著不懷好意,樓寧之頭髮發麻,一進門就想往樓上溜,沙發上坐著的身影卻讓她停下了腳步。
不是她大姐樓宛之還是誰?
驚恐的表情慢慢地爬上樓寧之的臉,險些屁滾尿流,立馬自證清白:“我什麽都沒乾!!!真的!!!不信你們去問劉昊還有小弟一號他們!!!”
“沒說你闖禍,”樓宛之指了指她對面的沙發,和顏悅色道:“坐。”
樓寧之走過去,屁股尖兒坐了一點沙發,以便對方暴起她可以隨時跑路。
樓宛之又拍拍自己身邊的座位:“銀花,來。”
樓安之抬起兩臂,作抖雞皮疙瘩狀,坐在了她左手邊的雙人沙發上,樓宛之不惱,笑吟吟地看了她一眼,樓安之努力克制著用手旁的抱枕丟過去的衝動,算了,在三妹面前維持一下她的威嚴,遂八風不動,安靜如雞。
三姐妹呈三足鼎立狀態,仿佛對簿公堂,氣氛嚴肅得讓樓寧之不得不主動開口打破一下,陪著笑臉:“大姐你不是在公司加班嗎?那個什麽什麽海外並購案忙活了那麽久,忙完了嗎?”
“沒有,不著急,現在先解決你的問題。”樓宛之說。
樓寧之滿腦袋問號:“我?我有什麽問題?我都很乖很聽話啊,什麽壞事也沒乾。”
樓宛之朝樓安之使了個眼色,樓安之雖然很不情願聽她吩咐,但還是乖乖地在自己手機上點了幾下,遞給樓寧之看屏幕。
屏幕上是她發到小群裡的照片,一張桌子上的殘羹冷炙,一張她和莊笙假裝情侶十指相扣的照片。
樓安之:“解釋一下吧。”
樓寧之更迷惑了,撓著後腦杓問:“解釋什麽啊?”
樓安之用遙控器敲了敲茶幾,肅聲道:“你和她的關系。”
樓宛之:“裡邊這個人是誰?”
兩人異口同聲,樓宛之又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二妹一眼,樓安之給她看得哪哪兒都不自在。摸著自己冒雞皮疙瘩的手臂,琢磨著要不要帶她去他們醫院做個腦ct檢查一下。
兩人都開口了,那必定是樓宛之來說的,樓宛之道:“你二姐說得對,解釋一下。”
自打樓寧之在群裡發了兩張曖昧的照片,不啻平地炸起一顆雷,樓宛之當場簽字的鋼筆筆尖給按折了,馬不停蹄地殺回了家,回家沒看到樓寧之,倒在門口遇見也是剛殺回來的樓安之。
兩人對視一眼,坐在客廳沙發等,等到現在,凌晨一點過,樓宛之抬腕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表。這兩張照片出現在群裡是將近十一點,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孤女寡女的獨處兩小時,啥啥都能幹了。
她眯眼打量著樓寧之,坐得倒是端端正正,也沒捶捶腰什麽,再回憶著進來的走姿,吊兒郎當的和平時差不多。也不一定,要是不是今天發生的呢?
樓寧之:“……”
她這才意識到把自己給坑了,她就是在她二姐面前裝個逼而已,怎麽還弄上三堂會審了。承認自己吹牛是不會承認的,在沒有被打之前是永遠不可能承認的。
樓寧之硬著頭皮,無比自然且隨意道:“我女朋友。”
樓宛之挑眉:“女?”
樓安之皺眉跟上:“朋友?”
樓三小姐死豬不怕開水燙,話都說出去了,斷沒有收回來的道理,何況吹牛這回事一回生二回熟,吹到後來自己都覺得是真的了。
“是,她性別女,愛好女,純的。”
“我?以前你也沒問過我啊,也沒談過戀愛,我不喜歡上她之前我哪兒知道去。”
“比我大兩歲。”
“學歷,還行,唔,跟我差不多。”
“家庭情況?剛認識呢,問那麽多乾嗎,我倆自由戀愛,又不是相親。”
“父母幹什麽的?不知道。”
“愛情這種東西不講道理,我和她一見鍾情。”
“必須好看啊,我什麽眼光。”
“她幹什麽的?不告訴你們,反正很高大上,比我有出息多了。”
“名字怎麽能告訴你們,告訴你們了你們一張支票甩過去讓她離開我怎麽辦?”
“看上我的錢?可能吧,但我就是有錢啊,我樂意養著她。”
“談個戀愛嘛,不要那麽緊張。”
“尤其是二姐,我知道你嫉妒,嫉妒就趕緊去找你那口子去,別老整天擠對我,小心以後注孤生。”
樓家的大姐和二姐一個問題一個問題地盤問過去,樓寧之胡編亂造對答如流,問到後來兩人愁眉緊鎖,樓宛之揉著自己的眉心,揮揮手趕她上樓了。
樓寧之走的時候還很好心情地問了一句:“還有啥問題不,一起問了吧?”
樓安之問她是不是想挨揍,樓寧之夾著尾巴麻溜地跑了。
兩個姐姐同時歎了口氣,互視一眼,樓安之兩手擼了一把自己的頭髮,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眼角眉梢都寫著深重的苦惱:“她不會給人騙了吧?”
樓宛之:“很有可能,而且……”
“而且什麽?”
“我也不確定。”樓宛之背往後仰,陷進沙發裡,長出了一口氣,“總覺得她怪怪的,不像是真的喜歡上一個人的樣子,更像是想到什麽鬼主意,古靈精怪的。”
樓安之若有所思,樓宛之頓了頓,慢慢悠悠地補充道:“我忘了你沒談過戀愛來著。”
樓安之:“……”
親姐妹何必這樣互相傷害。
既然你傷害了我,那我也傷害回去吧。樓安之似笑非笑地瞧她一眼:“你交了那麽多男朋友,我也沒見你愛得要死要活的啊。”
“誰說愛情就要要死要活了,也可能不動聲色的嘛。”樓宛之朝她眨了眨眼睛。
“哇,你一個三十多歲的老女人拋媚眼很可怕的。”
今年三十有一但是因為保養得當也就二十五六歲的樓宛之挑了挑眉,不置可否道:“你一個三十歲差兩個月的老女人倒是挺可愛的。”
“啊啊啊啊啊,你再這樣我要生氣了!”
樓宛之坐正了,從茶幾上拿起她的細絲金邊眼鏡戴上,頭頂的燈光照射下來,繃緊的下頷線如同刷上一層冰冷的白釉,不苟言笑道:“這樣行了吧?”
樓安之嘖嘖點評道:“衣冠禽獸。”
衣冠禽獸就衣冠禽獸吧,樓宛之沒摘眼鏡,就著這副“衣冠禽獸”的樣子開始分析正事:“你還記得小樓小時候經常偷吃糖嗎?”
“記得。”
“她事後是怎麽說的?”
“小夥伴來家裡做客,把糖給她吃了,或者交了個新朋友,送了糖給人家。”樓安之對此記憶深刻,樓寧之有一陣子特別喜歡吃糖,但是糖吃多會蛀牙,家裡人就限制她每天能夠吃的數量,她吃完了自己的就會摸到糖罐子裡去拿——無論放在哪裡都能被她找到,或許這是小孩兒的天賦吧,總之經常偷吃,沒少被發現過。
發現了還委屈唧唧,狡辯說是新朋友吃的,關鍵問起她新朋友的時候,還說得頭頭是道的。長什麽樣子,多大年齡,穿什麽衣服,張口就來。
原先她兩個姐姐還信,也是樓寧之太傻,不知收斂,偷糖的次數太頻繁,兩人漸漸起了疑,借口出門,但是偷偷從窗戶溜回家門,把搬凳子踮腳的樓寧之抓了個人贓並獲。
樓宛之說:“你看她現在的表現像不像小時候?”
“你是說……”樓安之明白了,不可思議道,“她又編了個女朋友?”
樓宛之點頭。
樓安之:“……你別說,還真符合她性格,小時候她編新的小夥伴也是不說名字的。她圖什麽呢?”
“可能就是想擠對你吧。”樓宛之幽幽道,“她說有對象的前一句你說什麽?”
樓安之:“……”
真的有為了擠對姐姐不惜編造一個女朋友這樣的人嗎?樓安之認真地想了想,不巧樓寧之真就是一個這麽閑出屁來的人。
樓宛之雙臂環胸,一揚下巴:“你問問她那群發小兒,說不定知道些什麽?”
“問誰?”樓安之現在很鬱悶,親妹妹居然對她做出這種事。
“就那軟蛋,叫什麽來著?”
“劉昊。”
“對,劉昊。”樓宛之低聲輕笑,“瞧我這記性。”
樓安之盯著她,搖頭感歎道:“你戴著眼鏡的時候,一笑就跟斯文敗類似的,還老奸巨猾。”
樓·一笑斯文敗類·不笑衣冠禽獸·老奸巨猾·宛之:“……”
樓安之:“還有,你在家穿什麽酒紅色的襯衣,不覺得gay裡gay氣嗎?”
因為回來得急根本沒來得及換衣服的樓宛之:“……”
“娘們兮兮的,以後別也跟樓小樓一樣找個女朋友回來。”
“……”樓宛之眼鏡鏡片後一抹反光。
樓安之勾了勾唇,懟人以後心情總算好了點,“明天再打吧,都快兩點了,打擾人家睡眠不好,問完了我給你回信。”
她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我先回房了,還沒洗澡。”
“我也沒洗。”
“你洗沒洗乾我屁事?”樓安之莫名其妙,難不成還想跟她一起洗嗎?
“不乾你的事啊,我就是陳述一下事實。”樓宛之的視線自下往上,落在樓安之的臉上,坦坦蕩蕩地道,“二妹,你最近是不是吃槍藥了,我感覺你對我非常凶。”
“有嗎?”
“有啊。”
“我不這麽覺得啊嘻嘻,”樓安之衝她呲了呲牙,揉著酸疼的脖子背對著她上樓梯,邊打哈欠邊道,“累死我了,要不是這小崽子我今晚就在醫院睡了,明天還有手術,瞎瘠薄折騰一回開車回來,腰都要斷了。”
“明天什麽時候下班?”
“嗯?”
“我帶你去做一下按摩,治治你的腰。”
“你能有空?”樓安之回頭,詫異道。
“擠一擠總會有的。”樓宛之微笑以答,大不了晚上熬會兒夜。
“那行吧,正常下班,可能會晚一點兒,六七點吧,我給你打電話,你到醫院門口接我。”
樓宛之坐在沙發上,朝她比了個ok的手勢。
“你還不睡?”眼見著樓宛之又拿起茶幾上攤著的筆記本電腦,修長手指在觸摸屏上滑動,樓安之忍不住問道。
“有點工作需要收尾。”樓宛之頭也不抬,手指接連點了幾下,細絲金邊的鏡框在燈下給側臉勾上一抹清冷的光,面容如月華皎潔。
樓安之心裡嘖了一聲,衣冠禽獸還是很配得上衣冠禽獸這個稱呼的,她上一個男朋友什麽時候交的來著,歪瓜裂棗的,早分早好。
“別睡太晚啊,熬夜容易猝死的,錢沒了可以再賺,命沒了就真的沒了。我可以自己賺錢養活自己的,不指著公司那點分紅。”
“知道了,小小年紀絮絮叨叨的。”樓宛之說,“睡你的覺去,順便看看小樓在房間幹什麽,有沒有偷偷和某個女朋友打電話。”
“行,晚安。”
“晚安。”
腳步聲漸漸往上,消失在視線范圍,樓宛之抬頭朝樓梯盡頭看了一眼,嘴角似有若無一絲笑意,低下頭,繼續處理工作。
哎,怎麽……就沒多絮叨兩句呢。
手抬起來,輕輕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叫你嘴賤。
樓安之謹遵吩咐,在進房門之前先敲了一次樓寧之的房門,裡面很快傳來回應:“誰啊?”
“你救死扶傷美麗動人的二姐。”
啪嗒啪嗒的及拉拖鞋聲,房門被拉開,隻穿了一件長款t恤,下面露一雙光白大腿,頂著一頭亂毛的樓寧之出現了,問:“啥事兒,我剛準備洗澡。”
“哦,大姐說她明兒去趟超市,過來看你有沒有缺的,她給買一下。”樓安之面不改色,所謂謊言,就是要說得跟真的一樣,連自己都信。
樓寧之:“???”家裡的采買什麽時候輪到樓宛之那個大忙人了,但是她還是聽話地讓開身子,讓樓安之進來了。
樓安之:“我在這兒瞎看看,你先去洗澡吧。”
“好嘞。”不明所以但是習慣了乖乖聽姐姐話的樓寧之及拉著拖鞋進了浴室,不多時便傳來淋浴的水聲。樓安之動作迅速地房間裡查找一圈,首先沒有出現任何不屬於樓寧之的東西,其次,按照剛剛開門的速度,絕對沒有在打電話。
到底有沒有,試探一下就知道了。
樓寧之正在裡面衝澡呢,手機鈴聲不依不饒地鑽進耳朵,樓安之拿著手機過來,在門外喊:“你電話響了。”
“誰啊?”樓寧之不慌不忙,甚至透著一絲不快,洗澡的時候被電話鈴聲騷擾太討厭了。
“你女朋友。”
樓寧之毫不設防,溫熱的水流從頭澆到腳,她甩了甩頭,莫名其妙:“什麽鬼,我連男朋友都沒有哪兒來的女朋友?”說完水聲一窒,啊了一聲,努力往回找補道,“我是說,她她她怎麽會給我打電話的,一般我們都發微信。”
樓安之冷笑一聲。
十分鍾後,洗白白的樓寧之和興師問罪的樓安之坐在床上。
樓寧之在她鋒利眼神的逼視下低頭承認錯誤:“好吧,是我瞎編的。”
樓安之:“你知道我和你大姐聽說你交了女朋友有多著急麽,我,七點上班,明天四台手術,你大姐帶著筆記本趕回來的,現在還在熬夜加班,為了什麽,就是怕你給人騙了還給人數錢。”
“你表達關心的方式能不能讓我舒服一點兒,每次都夾槍帶棒的。”樓寧之心裡咕噥了一句,嘴上一個字兒不敢說。
“大姐那麽大年紀了,你忍心看她熬到禿頂嗎?”樓安之又道。
每天用霸王育發的樓下大姐對著通訊窗那邊的時差國客戶,薅了一把自己的腦袋,長歎了口氣,攤開手,手心中間赫然一根烏黑長發。
“!!!”
大姐趕緊收回犯賤的爪子。
樓寧之撲哧一聲。
樓安之喝道:“嚴肅點兒。”
樓寧之坐直:“我錯了。”
“錯哪兒了?”
“不該讓你們倆擔心,畢竟我是個被人賣了還會幫人數錢的傻白甜。”樓寧之態度誠懇,神情端莊,低頭承認錯誤的樣子惹人憐愛。
“僅此一次,下不為例。”樓安之說。
“誒?”樓寧之愕然抬頭,這個劇本不對啊,照理說她的屁股應該再挨一頓揍才對。
樓安之好似洞悉她的想法,嗤笑一聲,開始挽胳膊,道:“怎麽?不打你還不舒服了?你要是屁股癢癢我不介意給你治一治。”
“沒有沒有。”樓寧之往床根兒躲,嘟囔道,“我就是好奇怎麽忽然就轉性了。”
按照樓寧之對她二姐的了解,這絕對有陰謀。
樓安之收起嘲諷的表情,本來想換個語重心長的語氣的,奈何實在相當違和,自個兒沒繃住險些笑出來,趕緊抿了下唇,正色道:“你成年了,我們也不好經常揍你屁股,免得傷你自尊。”
樓寧之幽幽地看她一眼:“……”
你前天晚上和大姐雙打我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女人的臉,六月的天,說變就變。
樓安之對她的無聲控訴視而不見:“是時候多給你一點空間,讓你自己明白事理了。我就不說了,反正就四台手術,而且有一個難度比較大,反正也就是六點起床,七點鍾到醫院,哦,離現在還有四個小時,洗漱完了三個小時,反正從早上八點手術台站到晚上九十點,反正這麽來回折騰不會累死不會睡眠不夠。”
她吧啦吧啦的時候樓寧之還吐槽您說得還不夠多啊,到後來自知理虧,低著頭一句話都不說。
說了自己很多的樓安之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應該見效了,樓寧之這小孩兒吃軟不吃硬,記吃不記打,強硬了這麽多年,雖說勉強沒長歪掉,但小毛病不少,就比如說肆無忌憚、做事不考慮後果、容易衝動不過腦子、嘴賤等等,不扳她一下她永遠也明白不過來,她和樓宛之是她親姐姐,當然不會跟她計較,但是旁人就不一定了,走上社會以後是要吃虧的。
樓安之:“你再看你大姐,她最近一個月都住在公司,恨不得長在辦公室的椅子上,就前天晚上騰出空來回家做了頓飯,你和人打架惹她大動肝火就不說了,都是過去的事了。”
樓安之嘴上說著,眼神卻對她進行著無聲的譴責,分明是說:這事兒過不去了。
我沒打架,我就是指揮。這種她用慣的辯解詞,樓寧之也說不出口了,乖乖認了。
“你大姐,年輕的時候b大校花,頭髮茂密,一頭烏黑長發不知道吸引了多少少男少女,這才多少歲,房間的洗漱台上就全是育發固發產品了,她多熬一分鍾夜,就多掉一根頭髮,想一想,有一天早上,你起來,看見你大姐禿頭了,你良心過意得去嗎?”
樓寧之:“……”
過意不去。
樓安之:“你知道你大姐為啥談一個男朋友分手一個嗎?”
樓寧之試探道:“因為她是個彎的?”
樓安之:“………………”
她面容一瞬間猙獰了一下,忍住暴揍她一頓的衝動,默念“大姐頭髮要掉光了,不能衝動”,壓下火氣道:“不是,因為她工作忙。”
“那她可以養小白臉啊。”樓寧之不假思索,滔滔不絕道,“她那麽有錢,要什麽沒有,區區一個男人。你沒聽大姐上次說嘛,她故意讓人勾引她前男友,以達到自己分手的目的,我覺得不一定是工作忙吧,我就沒見過她怎麽投入戀愛過,倒是美女看得不少,可能真的是個彎的,你和她在一起時候多,有空多注意下,有什麽秘密情報一定告訴我啊。”
“好嘞。”樓安之一下被她帶跑了,發現樓寧之說得有點道理,居然真的順著她的話思索起來,思索著思索著,瞥見樓寧之竊笑的表情,再次握了握自己的拳頭,大姐越見稀少的頭髮再次阻止了她的衝動,“大姐騙了你。”
“啊?”
“她是真的被前男友劈腿,不是什麽設計,只是為了不讓你闖禍硬來,編造出來的借口。”樓安之睜著眼睛說瞎話,“她那天下午還打電話給我哭呢。”
樓寧之笑容消失,不吭聲了。
樓安之再接再厲,徐徐勸導:“你想一下,大姐剛剛被劈腿分手,回來就知道你跟人打架,忍著傷心教育你。剛過沒兩天,你還騙她說交了女朋友,她在公司加班馬不停蹄地趕回來,路上疲勞駕駛差點出車禍。”
話說得越誇張就越能讓樓寧之害怕,果不其然對方小臉繃緊了,眼底浮現擔憂,急忙問道:“大姐沒事吧?”
“沒事,就是車子刮了一下。”樓安之面不改色。
“我去給大姐道歉。”樓寧之沒猶豫,立馬就衝出門奔樓下,樓安之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後背滲出一層薄汗,開玩笑,要是讓樓宛之知道她這麽胡說八道一通,又要陰陽怪氣地嚇唬她了。
“這些事她不讓我告訴你,你也別跟她泄露是我說的。”樓安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早點睡覺吧,她還在樓下加班,早上起來以後,拾掇一下,認認真真地再給大姐道個歉。”
樓寧之乖乖點頭。
樓安之滿意地出去了,心裡閃過一絲竊喜:真好騙。
就在她快走出門的時候,身後傳來一聲低低的:“二姐對不起。”
樓安之站住腳,一條燦如蓮花的舌頭不知怎麽就僵住了,連句“沒關系”都沒說出來,親姐妹說這個,怪矯情的。
樓寧之問:“明天早上你幾點起,我送你去醫院,你在車上再眯會兒。”
樓安之感動得眼直泛淚花,多少年了,這可是她三妹第一次這麽主動地為她考慮啊。
樓寧之補了一句:“如果我沒起來的話就算了。”
樓安之:“………………”
她沒好氣:“滾蛋。”隨即摔上了門。
樓寧之抱著小熊公仔靠在枕頭上,眉目低斂,並沒有樓安之想象中那樣哈哈大笑不知悔改,她揉著小熊的耳朵,反思自己這次是不是真的做得太過分了。
手機被靜靜地放置在茶幾上,十幾分鍾過後,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的樓寧之設了十個鬧鍾,從五點一直鬧到五點半,然後關燈睡覺。
閉眼之前她總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什麽要緊的事,然而實在想不起來,上眼皮打下眼皮,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凌晨兩點半,躺在床上抱著手機等消息的莊笙始終睜著眼,不知道什麽時候,發燙的手機從手中滑落,落在了地上,莊笙一個激靈坐起來,從地上撿起手機按亮屏幕,沒壞,也沒有消息。
四點一刻,她借著晨光去走廊盡頭的水房洗漱,然後跑步去劇組,路過水果店的時候猶豫了一下,終於駐足,在老板放到傍晚絕不會壞的再三保證下,買了一盒奶油草莓,三十塊,和老板借了點水直接在店裡洗了,然後包好裝進自己的背包裡。
她到劇組的時候,樓寧之剛剛艱難地從床的封印裡解除,十個鬧鍾追魂奪命一樣,把她催進了洗漱間,托著沉重的步伐顛三倒四地從房間裡歪出來,樓下燈居然還亮著。
樓宛之坐在餐廳的飯桌上,面前擺著一台電腦,聽到聲音後放下揉捏著眉心的手,回頭,見她便笑了笑:“今天這麽早,要去約會?”
樓寧之硬邦邦地繃著臉走到她跟前,樓宛之摘下眼鏡,笑容淺淺:“嗯?”
“大姐對不起。”樓寧之啪的一下朝下鞠躬九十度。
樓宛之:“???”
“我女朋友編的,眼睛也是瞎的,看不見你們對我的好。”樓寧之認錯態度誠懇得像是被魂穿了。
樓宛之:“???”
樓寧之撲進她懷裡,哇哇大哭。
洗漱後下樓準備去上班的樓安之見這一大早上樓寧之就抱著大姐哭還樂呢,然後就聽到樓寧之邊哭邊嚎道:“我真的知錯了。我都聽二姐說了,你男朋友是自己劈腿的,你昨晚上疲勞駕駛還差點出了車禍,你頭髮一把一把掉都快禿頭了,嗚嗚嗚……”
說完她揚著一張淚眼模糊的臉拽了一把樓宛之的頭髮,抽噎道:“這不是,假發吧。”
“!!!”樓安之心裡爆了句粗口,要不是她和對方一個爹媽,她就罵樓寧之祖宗十八代,個小兔崽子。
緩緩地貓下腰,縮小自己的存在感,趁著大姐沒注意,轉身就往回溜,開始尋思房間有沒有繩子讓她跳窗戶逃生。
“滾下來。”
樓安之眼前一黑,僵在原地。
作者有話要說:薛瑤【拿著陸老師和夏小花送的十頂假發晃了晃】不屑:你有我發際線退得多嗎?
陸·夏·樓【握拳大聲】:我們不生產假發,我們只是假發的搬運工^o^
想了個對聯:總有個人要禿頭,我不禿頭誰禿頭
橫批:金花薛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