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影眼光余光掃了某一扇忽然慢慢合上的門，裡面人影一閃而過， 眼睫微動， 這裡也蹲著狗仔？她掏出手機發了個消息出去，神態自若地和秦翰林、副導演進了包廂。

　樓寧之透過門縫觀察著， 來影和秦翰林還沒推門裡，章柔菲那個經紀人都點頭哈腰地拉開了門，十分的狗腿。樓寧之在心裡瘋狂吐槽，彈幕多得裝不下。

　對面的門關上了。

　她面前的一對兒gay面面相覷， 一個人說：“樓小姐，你不是說讓我們倆出去演戲的麽？”

　樓寧之說：“計劃有變，plana不要了， 待會兒planb吧。”

　她既然見到了來影， 那麽相當於有了一個助力，就是不知道來影肯不肯幫她一把， 自己應該算得上是有一點交情的吧？

　上次問完生發秘方後， 她們倆也不是沒有任何交集， 朋友圈點讚評論那是經常的事。

　算不算呢？

　她糾結著，房門卻被敲開了。

　“您好。”門口站著服務員。

　“你好。”樓寧之一頭霧水。

　服務員朝裡張望了一下， 重點在那對gay上目光停留了一下，問：“請問你們需不需要添茶？”

　樓寧之：“不需要謝謝。”

　“好的，有需要隨時喊我們。”服務員走了。

　樓寧之：“？？？”

　與此同時，來影手機裡接到了一條消息：【不是狗仔，就是普通客人】

　來影：【好的】

　章柔菲：“來老師，我很喜歡你最近上映的《xxx》裡演的xxx。”

　來影禮貌地微笑：“謝謝。”

　心裡的白眼要翻上了天， 好無聊啊，秦老頭非要讓她過來陪這種場合，說是自己一個人無聊，快五十的人了，以前怎麽沒見他無聊呢。

　章柔菲的經紀人還在跟秦翰林套近乎，紅姐說話是會說話，誇人誇到點子上，把秦翰林誇得心花怒放，但是一提到角色，秦翰林就打哈哈，“吃飯吃飯，再說再說”。

　紅姐心道不妙，秦翰林這塊硬骨頭難下口，看起來笑面佛似的，該不松口的一個字都不松口。她把攻城的缺口轉移到了來影身上，來影本來就是硬被拖來的，才不要聽尬吹，連忙低頭假裝玩手機。

　紅姐：“……”

　場面陷入了僵局。

　紅姐料到了這次可能會不順利，可是事情還是超出了她的預料。她朝章柔菲使眼色，章柔菲按照紅姐之前告訴她的，對症下藥，大談特談自己對演戲的見解和熱愛，稿子都是之前她寫好的，磨了很久，自然真情流露，侃侃而談。

　秦翰林還是在笑，可是那笑裡似乎多了些真誠，他改了口，說：“小章啊。”

　章柔菲努力忍了忍，才忍住自己上揚的嘴角，說：“秦導，你說。”

　秦翰林笑眯眯道：“你為什麽想演這個角色啊？”

　章柔菲：“……”

　她心說廢話，誰都知道出演了你電影的女星，想不紅都難，當然是為了踏足電影圈，讓自己更紅了。但是口頭肯定不能這麽說，她說：“我一直對秦導心懷敬仰，也想挑戰不同的角色。現在有這次機會，我不想錯過它。”

　秦翰林噙著笑，嘬了一口二鍋頭，沒說話。

　章柔菲心裡咯噔一下：自己說錯了嗎？

　她緊張得去看紅姐，紅姐也摸不準這位大導的心意，給了她稍安勿躁的眼神。

　秦翰林：“來老師。”

　來影面色不善：“幹什麽？”

　秦翰林陪著笑臉：“跟你說句話嘛，不要這麽凶。”

　另外兩個人下巴都快掉下來，這是一個演員對導演說話的態度嗎？他們自然不知道兩人私交甚篤，除了在片場，私下裡都會互懟，要是加上個陸飲冰，怕是能懟翻天。

　來影露出一個笑：“說。”

　秦翰林說：“你覺得小章怎麽樣？”

　來影打太極，說：“我聽你的，你說行就行。”

　兩人向秦翰林投去期冀的眼神，秦翰林把皮球踢回了兩人懷裡：“吃飯吃飯，邊說邊談。”

　來影方才是假裝玩手機，現在是真的在玩手機了。

　【樓寧之：來影姐，我在你對面的包廂裡】

　【來影：你在那裡幹什麽？】

　【樓寧之：你們包廂裡的章柔菲是我仇人，我來找她的】

　【來影：？？？】

　【樓寧之：我聽說她要競爭你們新電影的女二號，來拆台的，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來影手機在指間轉了轉，玩味地勾起了唇角。這一頓飯都挺無聊的，現在是來給她加點調劑品的嗎？她是不中意這個章柔菲的，長得是不錯，但給她的感覺有點勢利，秦翰林還在觀望。

　【來影：幫什麽忙？你得先告訴我】要是忙幫得不對，整出來個頭條新聞就得不償失了。

　樓寧之給她發了一串話，來影看了一遍，覺得這也太簡單了，遂答應了。

　來影說：“我去趟洗手間，小章要一起去嗎？”

　來影叫她一起去洗手間，這是不是要和她交好的節奏，章柔菲喜上眉梢，當即站了起來，說：“好。”

　來影先走到門邊，手握住門把，一擰拉開了門，門開得范圍有點大，房間裡都看到了一對十指相扣的同性戀人親吻的場景。

　不是接吻，就是普通的嘴唇對嘴唇親了一下。樓寧之考慮在公眾場合接吻，似乎有點惹人反感，所以改成了這樣的親。

　這對小gay演技不錯，看見兩人暴露了，靦腆而抱歉地朝房裡的幾位笑了下。他們長得都不帥，但是兩人站在一起卻像是會發光，普通人的美好愛情洋溢在臉上。

　秦翰林面帶和藹笑容，要不是有一段距離，他都要上去拍拍兩人肩膀，鼓勵他們了。

　來影也回了個笑容。

　紅姐表情平淡，無動於衷。

　唯有章柔菲反應劇烈，她甚至朝後退了一步，眼底浮現出一絲濃重的厭惡。

　秦翰林微訝地眨了下眼睛。

　她好在是有一些理智的，所以在經過這倉皇的一退後，便神色如常，想裝作沒看到兩人出去。結果那兩個人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居然不走，一個人上前來，驚喜地望著她：“你是章柔菲嗎？我看著特別像你，能給我簽個名嗎？”

　恐同者對同性戀不但是反感，而且在反感中帶著一絲恐懼，正如害怕蛇的個體即便隔著玻璃窗也相信蛇有致命的威懾力而不敢靠近，他們也覺得同性戀應該和蛇一樣生活在陰暗的巢穴裡永遠不要出現在太陽下。

　一旦這樣大膽地暴露在她面前，她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貓，渾身的毛都炸起來，朝對方丟去石頭。

　紅姐隻帶了她一年，不知道她是恐同者，就算知道，她也料不到場面會有這樣的場面：一對明目張膽秀了恩愛的gay上來問章柔菲能不能要簽名。

　那人越走越近，章柔菲感覺自己的領地被一寸寸地侵犯，汗毛倒豎，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生理反應，她忍著反胃給對方簽了名，對方說了謝謝，再客客氣氣地問能不能合影，章柔菲咬著牙拒絕了，那人便回到了自家愛人的身邊。

　兩人又再次交換了個淺吻，旁若無人地欣賞著那個簽名，再朝幾位略一頷首，不好意思似的，你追我我追我地笑著走了。

　來影忽然開口說：“小章，你臉色怎麽難看？”

　秦翰林和紅姐同時朝她看去，果然見章柔菲臉色蒼白，額上也見了汗。

　來影說：“剛剛那對小gay走過來的時候，你的表情看起來很惡心的樣子，你是不是對這個群體有偏見啊，我跟你說，我們秦導就是個gay，你厭惡也不要在他面前表現出來啊。”

　商量好的劇本裡根本沒有這條，來影免費給樓寧之加了一段戲。

　章柔菲嘴唇更白了：“我沒有，我只是忽然有點不舒服。”

　來影假惺惺地說：“那就好。”

　紅姐去看秦翰林，秦翰林臉色已經變了。

　雖然挑演員他隻挑外形和演技，但是人是沒法做到不憑個人好惡完全客觀的。他如果年輕個二十來歲，和現在的人一樣生活在這個相對包容的年代，沒有和他的伴侶遭受過那麽可怕的偏見，或許會用平常心來對待恐同者這個群體。

　然而人生沒有如果，秦翰林斂笑，嚴肅地問紅姐：“你們公司這個小章，到底是不是恐同。”

　紅姐擦了擦汗，說：“我回去問問她。”

　秦翰林：“如果是的話，這個事沒必要談下去了，我是不會把角色給她的。”

　來影回到包廂，秦翰林已經拿好了兩人的包，“走吧。”

　紅姐一個勁地賠不是。

　來影接過自己的包包，走出幾步，聽見紅姐數落章柔菲的聲音。轉眼卻見秦翰林眯著眼看她，來影嚇一跳：“乾嗎這麽看我？”

　秦翰林：“門口那兩個人是你安排的？”

　來影說：“怎麽會是我？我閑著沒事找對兒小gay來演戲，那還不如我親自演，我演技不比人家好多了。”

　秦翰林：“……”說得居然很有道理。

　來影撩了撩自己的長發，說：“順手幫朋友個忙罷了。”

　秦翰林：“哦？什麽朋友居然請得動你？”

　“一個很可愛的小朋友。”來影說，“幫忙是次要的，咱們這電影不能招恐同的演員，你忘了？老陸和我演的可是一對兒，這人要是進去劇組還得了？我看著她堵心。”

　秦翰林還真忘了，這會兒方恍然大悟。

　“來影姐！”

　樓寧之收到解決章柔菲的短信後，就馬不停蹄地追了上來。

　說小朋友小朋友就來了。

　來影給秦翰林介紹道：“這位是樓寧之，樓家的三小姐，就是讓我幫忙的那個小朋友，電影學院的。”

　“樓家？哪個樓家？”

　“倍兒有錢那個，星光背後的老總。”

　“哦哦哦。”

　秦翰林正眼打量著對方，目光一亮，這小孩兒長得很有他心目中的感覺，職業病——發掘一切能發掘的新人——當即犯了。

　“樓寧之是吧？你有沒有興趣來演我的電影？”

　樓寧之：“啊？？？”

　作者有話要說：小樓：他是不是誤會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