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身上在時之迷宮裡沾染的血跡和汙濁已經在囚徒空間中清理乾淨,烏黑的發梢還泛著潮濕的水汽。低頭看了眼沙發上睡得意識全無的董征, 崔左荊聳了下肩膀, 跨過地上的衣服, 悄無聲息地走進臥室。
維克多正蹲在窗台上望著外面接近圓滿的月亮,月光在窗簾上投下一道貓咪的影子, 董臨海睡的四仰八叉,發出少年人微弱的鼾聲。
察覺到崔左荊進來,維克多從窗簾縫隙中探出頭, 隨後跳下窗台, 跟著他一起默不作聲地上了天台。
崔左荊盤腿坐下, 夜風吹拂他的衣角,讓少年的身影略顯單薄。
“我在迷宮一個秘境副本裡找到了常慧的下落, 她和那個秘境中一個主要人物做了交易, 又趁著董征搜集碎片的時候, 把什麽東西附著在董征身上了。”
維克多蹲坐在他身邊, 抬頭問:“你覺得她是得知我們回來後,特地準備的?”
“《蠕蟲之謎》和常慧關系並不好, 就算說, 也絕不會隻告訴她一個人。”崔左荊輕聲道, “會不會是她通過其他渠道得知了我們的下落?秘境中的那些東西針對性很強, 絕不可能是她臨時起意倉促準備的。”
維克多沉默片刻, 安慰道:“先不要想這麽多了,現在才剛回來一個星期不到,就算得到了線索也串不起來, 與其現在瞎琢磨,不如耐心等待事情再有些其他進展。”
崔左荊歎了口氣:“嗯,我的確有些心急了,現在車票已經拿到,開篇還算順利,不過常慧放在董征身上那個東西現在單憑我們兩個,估計沒法搞清楚作用,得找到傅哲才行。”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維克多爪子輕輕放在崔左荊手背上,低聲道。
第二天一早,董征被早飯的香氣勾醒。
在時之迷宮裡跑過這麽多路,又睡了一整夜,他早就餓的前心貼後背。董征爬起來,被子從身上滑落,露出健碩的胸膛和頸間的十字形掛墜。
他眯著眼朝廚房看,正巧看到崔左荊甩著手上的水出來,一臉的不耐煩。
見董征醒了,崔左荊腳步頓了下,旋即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道:“怕你們餓死,早飯我弄了點,在廚房裡。”
臨海也醒了,隨便套了件什麽衣服就光著腳跑出來,往廚房裡探頭探腦地看,維克多提醒道,“臨海,我建議你在吃東西之前先清洗一下自己。”
臨海昨晚睡時直接和衣,半夜被腰帶硌醒渾身不舒服,半夢半醒間把自己脫了個精光,但床單和被子已經徹底被他的衣服弄髒了。
“好吧……”董臨海聞言收回正要端面條的手,懊惱地抓了抓頭髮,抓緊時間搶在董征之前衝進浴室,飛快地開始洗澡。
董征到廚房看了眼,灶台上擺了兩大碗水煮麵,還有熟出來的肉醬,訝然問道:“你做的?”
“不是我難不成還能是維克多嗎?”崔左荊將陽台窗戶打開,清晨的風吹進來,他回頭對正端著碗出來的董征道,“看你們兩個都不像會做飯的樣子,就隨便弄了點。”
“謝了。”董征把面條放在餐桌上,將地上自己的衣服拎起扔進洗衣機。崔左荊說的不錯,臨海從小到大沒進過廚房,而他只會隨便應付一點最簡單的食物。
剛好這時董臨海洗完澡濕噠噠地從浴室裡跑出來,渾身上下隻套了條大褲衩,一屁股坐在桌前,一句廢話沒有,悶頭開吃。
董征則趁現在去洗漱,等他拾掇好自己出來時,臨海已經撐得仰在椅子上,撫著肚子,一臉舒爽,連起都起不來了。
崔左荊做了飯,但他自己並沒有出現在餐桌上,董征吃完收拾了碗筷,回到客廳,崔左荊正聽董臨海和維克多講他們分開之後發生的事情。
“當時在森林裡我突然感覺有東西趴在我背上,要把我脖子咬斷,我回過頭,結果發現桐桐也變成了小鬼,當時真的嚇得快原地去世了。”想起在森林裡看到的幻象,臨海仍舊驚魂甫定,他盡量簡略地找重點說,“然後維克多變成了一隻巨大的白老虎吼了一聲,所有的鬼怪就全都消失,就好像被淨化了一樣。”
聽到這裡崔左荊和猛然抬起頭的維克多對視一眼,微微皺了下眉頭,但沒有打斷董臨海。
“後來維克多讓我醒來,我睜開眼睛,才發現剛才都是假的,接著維克多叫我盡快去前面的小屋,我和他說了兩句話,突然意識到這也是一層幻境,那根本不是維克多,就像盜夢空間裡一樣,幻覺一層嵌套一層。”
“被我識破之後,假的維克多就變成了一隻柴郡貓,柴郡貓,就是愛麗絲夢遊仙境電影裡的那種,你們能懂我的意思嗎?”臨海盡力比劃著問道。
崔左荊:“能,繼續,然後呢?”
“然後柴郡貓問了我一句愛麗絲原著裡面的話,就消散了,我再一次醒來,在鹿小姐的木屋裡,後來就沒什麽好說的了,維克多都知道。”臨海見崔左荊面色並不輕松,試探著問道,“怎麽了?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嗎?”
崔左荊搖搖頭:“現在還不好說。”
他看向在他身邊坐下的董征,問,“你呢?在我回到你身邊之前,和艾倫有沒有遇見過什麽有些奇怪的事情?”
董征仔細想了想,回道:“沒有,唯一稱得上奇怪的就是那點沒入我身體的光,你都清楚的。”
崔左荊:“好,那這個盒子就暫時到這裡了,積分獎勵和獲得的道具都不錯,車票也拿到了,新手區域裡沒什麽探索的必要,再休整兩天,我們就動身去下一個區域。”
董臨海:“所以呢?聽我們講完之後,有什麽結論沒?”
“結論就是,敵人已經開始一個接著一個的出現了。”崔左荊伸了個懶腰,面朝著陽光明媚的窗外眯了眯眼,唔了一聲,輕聲道,“今晚就是血夜了吧。”
董征給了他確定的回復:“嗯,今天八號。”
崔左荊擺擺手,從桌子下的抽屜裡抽出張白紙,道:“沒事了,該幹什麽幹什麽去吧,記住,今晚千萬不要隨便出門。”
臨海滿心疑惑,但又實在不想在崔左荊那裡觸霉頭,終究什麽都沒問,回臥室補覺了。
董征看崔左荊在紙上畫出幾個不規則的圖形,在左下角的位置畫了個實心圓圈,問:“做什麽?”
“地圖,我們現在在這裡。”崔左荊用筆尖點點實心圓,又在地圖的最中央畫了個五角星,“而最終朝聖的目的地,在這裡。”
“按照理想的發展,先使用車票進入Ⅻ區,然後到巨樹之巔,Ⅴ區,橫穿記憶回廊,進入Kether的管理區,就能用最快的速度到達神的後花園,找到皇后。”
線條隨著崔左荊的話出現在紙上,略有曲折,將圓圈和五角星串聯起來。
董征對這些一點也不了解,純白地界的地理布局新手手冊上根本沒寫,與之相關的只有一句話——要想獲得更多有關的重要情報,請盡快前往下一區域,在交易所中獲取。
“暫時由你決定吧。”董征也只能這樣說道。
“當然,這只不過最理想的狀況,朝聖之旅要走到最後,大概需要……三四年吧,或者更久。”崔左荊將筆放下,簡略到不能更簡略的地圖折了兩折,塞進董征上衣口袋裡。
少年站起身,徑直走到門口,打開房門,扭頭對董征道,“我出去一下,到晚上回來。”
沒等董征發表意見,關門的聲響便將他所有話堵在了唇邊。
董征:…………………………
好吧,他應該盡快習慣。
不過這性格……也的確有點太糟糕了吧。
平淡無奇的一天就這樣過去,剛剛經歷過一場驚險盒子的兩兄弟誰也沒有出門,癱在家裡休養生息。
一直到傍晚,崔左荊才從外面回來,他並未進家,而是一直走到筒子樓的最高層,爬豎梯上了天台。
日頭西斜,東邊隱約透出月亮的輪廓,崔左荊將懷中的箱子放下,咚的一聲悶響,顯然分量不輕。
他坐在天台正中間,從口袋裡拿出張撲克牌,沉默不語地將箱子的膠帶割開,掏出一聽啤酒。
與此同時,董征正在純白地界APP上查閱著囚徒和血契的相關消息,在和崔左荊血契完成後,原本的囚徒牌便幻化成了一個紋章,附著在他左手手背上。
這是血契囚徒特有的,普通囚徒和主人的牽連完全在囚徒牌上,奪取也非常容易,只要牌在誰手中,誰就有資格屈從其中封印的囚徒。
APP上有個專供朝聖者交流的論壇,用戶的等級隨著所在區域劃分,董征在裡面搜索了很多關於新手盒子中獲得的囚徒牌信息,無一例外,帖子裡那些囚徒牌召喚出來,全都是很弱的囚徒。
腿腳不便的老年人,胡鬧的孩子,像老媽一樣絮絮叨叨地中年婦女……甚至有人召喚出了一隻成精的拖鞋,估計作用只有拍打蟑螂吧。
也不知道拖鞋是怎麽成為囚徒的。
董征思來想去,都不覺得那張牌可以召喚出崔左荊這種等級的囚徒,少年身上的秘密太多了,他的出現,已經打破了很多純白地界的故有規律。
這一切就只能隨著逐漸深入的了解慢慢探索了。
最讓董征在意的是他學到的很多關於操縱囚徒的方法,喚出召回,精準定位,感官共享,還有目前來說對他很重要的一點——
太陽已經徹底沉入了城市的地平線下,巨大的圓月安靜地高懸空中,但仔細看去,能夠發現一道道蛛網般的裂縫正緩緩出現在月亮上,逐漸生發成長,仿佛正在碎開。
崔左荊將第三個啤酒罐隨手一扔,突然發現,他和董征之間的雙向探視聯系猛地消失了。
真行。
少年短促地嗤笑一聲。
崔左荊嘟囔著,還沒正經發上幾句牢騷,便聽到身後天台的門被推開,有人爬了上來。
作者有話要說: 學會連接切斷是有原因的,不然以後會發生對董征來說很尷尬的事情hhhhhh
明天調整一下更新時間,在晚上十一點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