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左荊和董征到其他人聚集的地方時,汪雀正靠在一旁的貨架上, 側身蜷縮著, 安靜地睡著了。
她本來就不高, 又挺瘦,這下更顯得嬌小。
自從進入這個盒子後, 汪雀腦子裡各種各樣不屬於她的聲音和想法就基本上沒停過,她還不能很好地主動控制能力的開關,就只能忍受著, 這對精神無疑是種極大的負擔, 很容易讓人陷入疲憊。
艾倫臨海藺航之摘了頭盔, 低聲說著話。
艾倫挪了挪屁股把三人圍成的圈擴得更大一些,給董征崔左荊騰地方, 見兩人面色嚴肅, 問:“怎麽了?”
“我剛才看到了一條蛇。”
藺航之:“蛇?活的?”
崔左荊:“活的, 我想著抓來改善夥食, 一直追到了地下停車場,到門口就不敢走了, 那裡給我的感覺很危險, 應該有什麽東西在。”
董臨海啊了一聲:“那……那我們趕緊走吧。”
崔左荊反手指了指門口:“現在黑著天, 外面還一群蟲子, 要怎麽走?就算進排水系統, 也不能確定其他地方會不會有能讓我們出來的通道。
“現在來商量一下怎麽辦吧。”董征道,“目前兩種方法,從外面走危險系數很大, 但路線清晰,從排水管道相對安全一些,但等到了郊區要再次上到地面,還不一定能有合適的出口。”
眾人陷入了沉默,艾倫忍不住感歎道:“這真的是個三星的盒子嗎?我怎麽感覺選哪條都是死路?”
崔左荊和董征對視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凝重,看來有這種想法的,不只是他們倆。
一定有人從中做了手腳。崔左荊想起那條引誘他進入地下停車場的黑蛇,心中不妙的猜測愈發清晰。
在當年對戰皇后的最後關頭,池鯉鮒奈奈就是被一條紅斑點尖吻蛇纏住,無法抽身,率先掉隊。
那條蛇的主人,是皇后的五位繼承人之一,這位繼承人每次出現時都會用不同的名字和長相,沒人知道他的性別、年齡、到底是誰。
也許他是在街道上和你擦肩而過其貌不揚的女人,也許他是在盒子裡剛上來就慘死在你面前的朝聖者,他有一千張臉,一千個名字,一千個不同的身份。
唯一能夠辨認他的,只有無論怎樣變化,總會有一條蛇,時時刻刻伴隨在他身旁。
傅哲當年在調查繼承人時,為了方便稱呼,將他叫做“Jormungand”(耶夢加得),簡稱J。
那是北歐神話中的塵世巨蟒,能夠環繞人世的巨大海蛇,銜尾困於中庭。
崔左荊當時還吐槽過為什麽要給取那麽中二的一個代號,但叫的時間長了,也覺得挺貼切。
因為他實在太危險了。
如果這次和他們一起進入盒子的,真的是J,那可就有大麻煩了。
董征正和艾倫商量著到底要怎麽辦,突然聽到崔左荊的聲音在腦中響起:“接下來無論發生什麽事情,你一定要首先注意自己的安全。”
董征話音一頓,看向崔左荊,眼中帶著問詢。
有囚徒鏈接在,加上董征是精神系能力者,兩人的腦內對話已經聯系的爐火純青了,崔左荊歎了口氣,心道:“我懷疑有皇后的人和我們一起進入了這個盒子,如果這樣的話,皇后那邊必然已經知道了我通過囚徒鏈接獲得在純白地界的生存權,而你是我的主人。”
董征意識到了嚴重性,皺起眉頭:“他們知道我們之前是血契嗎?”
“不管知不知道,你都很危險,就算是普通的囚徒契約,只要從你手中拿到我的囚徒卡,那我就只能受他們擺布了。”
董征和他對視數秒,堅定地點點頭:“我會小心的。”
最開始崔左荊想過很多次當他成功偷渡回純白地界後,要怎樣獲得在其中的生存權,不讓這個世界的法則感知到他這本不應該存在的人,免得被其抹殺。
小醜給了他最合理也最容易辦到的一個方法。
而現在,這個手段就如他所料,變成了無可避免的麻煩,不,最大的麻煩應該是留給他們的時間太少太少了,董征還沒有完全成長起來,哪裡會有能力對抗繼承人們?
崔左荊頭疼起來。
董征的手卻按在他肩膀上,這次他沒有用心靈鏈接,沉穩的聲音直接傳入了崔左荊耳中:“放心吧,我會好好活著的。”
董臨海見兩人方才的樣子知道他倆在討論只有他們知道的事情,猛地聽到董征說出這樣一句,驚得瞪大了眼睛:“不是吧,哥你怎麽了?”
“沒事,只不過確定了這個盒子恐怕不是情報中寫的三星難度了。”董征安撫道,“不過也不用怕,一直走到現在我們都有驚無險,這次也一定可以成功出去的。”
“出去肯定是可以出去,你們可不要小瞧了我啊,再怎麽說,當年的我也強到超乎你們想象啊。”崔左荊站起身,道,“我們還是換個地方,去下水道裡休息吧,這裡不安全。”
“有必要換地方嗎?”這時藺航之卻直接癱在了地上,重重地歎了口氣,道:“明明直到現在也沒出什麽事嘛,下水道的環境哪有超市裡好。”
他話音剛一落下,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藺航之愣了下,立刻強行打起精神翻身坐起來:“等等,我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艾倫打了個哈欠,道:“你不是一個人,我也覺得好累,也不想走。”
董臨海舉起手:“我也……奇怪了,明明剛才我還覺得自己能再撐一段時間的啊?”
董征意識到不妙,立刻過去看汪雀的情況,女孩還在睡著,完全沒有被方才他們的談話驚動。
“汪雀。”董征拍拍她肩膀,喊道:“別睡了,我們要走了。”
汪雀依然雙眸緊閉,一動不動。
崔左荊屈指在她頭盔面罩上砰砰敲了數下,聲音經過頭盔的回響和共振,按理說睡的再死都能吵醒,可汪雀依然毫無反應。
“暈了?什麽時候的事兒?”
沒人能回答崔左荊這個問題,藺航之將汪雀扶起來,道:“怎麽回事?”
董征:“大概有什麽東西能影響人的心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就在地下車庫裡,剛才崔左荊突然衝動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太對勁。”
“到底是什麽東西這麽神通廣大。”藺航之疑惑道,“蟲子還能進化出這種功能嗎?”
“星際爭霸裡面蟲族的女皇可是能輕而易舉地操縱人心啊。”董臨海說著,突然話音一頓,道:“叔叔說他可以去地下車庫看看情況,如果不對勁,我可以立刻把他喚回召喚獸空間。”
維克多一直待在召喚獸空間裡,和囚徒契約差不多,作為董臨海的召喚獸,他也可以通過董臨海的五感,大概知曉外界的情況。
“哎,具體的讓叔叔直接和你們說吧,轉述好麻煩。”董臨海雙手結印,白貓便出現在了他腳下,仰著頭,琥珀色的眼睛望著全副武裝的眾人:“這盒子給我的感覺太不對勁了,還是去看一看吧,我下去的時候,你們去下水道入口那裡等著,萬一情況不對,立刻就走。”
崔左荊承認這的確是目前來看最優的方法,但讓維克多冒這個險,他仍然有些不太願意:“J可能也進來了,剛才我看到了他的蛇。”
維克多仍然堅持:“沒關系,臨海現在已經把契約掌控的很好了,萬一有事我能及時回來的。”
崔左荊隻得讓步:“好吧。”
他蹲下身,把防護服上的一個頭燈綁在維克多頸間,捋了兩把維克多頭上的貓,問道:“冷嗎?”
“別忘了我可是個俄羅斯人。”維克多抖抖身上,渾身上下的毛全都站起來,以達到最好的保暖效果,乍一看上去,就像個毛絨絨的白球。
“你們先去下水道那邊等著,好了之後給我一個信號。”
艾倫背起還沒有蘇醒的汪雀,一行人原路返回了他們來時的倉庫,就在下水道的入口間等待著。
地面上有一些在他們上來時踩死的小蟲屍體,黃綠色的汁液已然凝固,將蟲身凍在了地面上。
董臨海給維克多發送了信號,隨後所有人端著武器,屏息凝神地等待著維克多的反饋。
董征把內核中代表著自己思維的數據引流了一些出來,試圖通過自己的思維喚醒沉睡的汪雀。接下來要逃跑的話,無論誰帶著意識全無的汪雀都會陷入最大的危險之中。
如果地下停車場中的蟲子真的可以控制人的心智,那麽本就可以感知蟲類意識的汪雀一定會受到比他們所有人更深刻的影響。
除了測試能力時找過崔左荊之外,董征還從未進入過其他人的意識世界。相處這麽長時間了崔左荊挺信任他,在測試之前他也給少年說好了之後會發生什麽,故而那時候一切都進行的非常平和,沒有引起什麽意外。
但現在不一樣了,人對自己意識世界的保護是天生的、隱藏在潛意識中的本能,貿然將汪雀喚醒,稍不留神就很有可能出現所有人都不願意看到的情況。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白貓一路小跑到通往地下停車場的樓梯口,維克多深吸口氣,一步步地跳下樓梯,最後站在了不久之前,崔左荊驟然停住腳步的地方。
貓靈敏的嗅覺讓他察覺到了空氣中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維克多直直地豎起耳朵,他沒有打開頸間的燈,琥珀色眼中的瞳孔散成了規整的圓形,借著周遭所有的微弱光線,警惕的注視著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