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慧步調悠閑地走進花園。
門口一黑一白的兩隻狼型守衛認出了她,舉起長槍砸了下地面, 向她行禮示意。
那邪靈一般永遠跟隨著她、從不停息的冷雨在皇后的後花園中終於無可奈何, 常慧將紙傘收起, 甩甩上面的雨水,她腕上的銀鐲隨著動作輕輕晃動, 依稀可見上面刻著的“長命百歲”四個字。
穿過眾多植物構成的迷宮一般的長廊,常慧到了花園中央,修建整齊的草坪上, 長桌鋪著白色蕾絲桌布, 精致的茶具擺放, 松塔托盤上放著各類的甜點。
長桌的首端,一襲白色抹胸連衣裙的女人正優雅地喝著下午茶, 她有著耀眼的金色長發和海一樣碧藍的雙眼, 面容精致好如從畫裡走出。見常慧過來, 她放下茶杯, 溫和而高貴地對女孩笑了笑:“來了?坐下來喝杯茶吧。”
常慧低頭行禮,心中卻不為所動, 她再清楚不過, 任何被面前這個女人的表象欺騙的人, 都會死得非常慘。
她聽從了女人看似邀約實則命令的話, 坐到了她左手邊第二的位置, 立刻有仆人上前,為她倒茶。
而在她旁邊,長桌之上, 已經有三個位置被人佔了。
中年男人坐在皇后的右手邊第一個位置,他身材臃腫,面容呆滯,一身中世紀紅衣教主的裝扮,高高的帽子遮住了半禿的頭頂。
他手中捧著一本書,正攤開的那一頁,上面寫著咒語般密密麻麻的文字。
在常慧對面,十七八歲的少年一手托腮,一手捏著小杓,漫不經心地攪動面前的紅茶,一條蛇從他衣領領口探出頭來,嘶嘶吐著猩紅的蛇信,又順著少年的手臂爬到他手腕上。
常慧落座後,少年抬起眼,對她露出個邪氣的笑容,道:“我還以為你不會來的呢。”
“我又沒做什麽虧心事,為什麽不來?”常慧拿了塊小餅乾,少年手腕上的蛇探出身子,睜著橙黃色的眼瞳,熱絡地想要靠近她。
少年拍了下它腦袋,這條有孩童手臂粗細的黑蛇便迅速趴伏,重新回到了他袖子裡。
臉中央黑了一片的暹羅貓蹲坐在被特地加高的椅子上,舔著杯中的茶水,見狀忍不住道:“唐疾,你的蛇已經出賣了你。”
“閉嘴。”被叫做唐疾的少年沒好氣地呵斥道,午夜倒一點也不怕他,哼了一聲,繼續喝茶。
常慧隻當做什麽都沒看到,左手邊第一個位置還空著,她看向皇后,輕聲問道:“Kether還沒來嗎?”
方才起就一直呆滯而沉默中年男人眼球終於動了下,扯出個僵硬的笑容,道:“是不敢來了吧。”
“誰說我不敢來?我可不像某些人,能把就在眼皮子底下看著的東西弄丟。”男人話音剛落,那把空著的椅子上淡藍的光便一閃而過,光點向著兩邊伸展,顯示出少女的影像。
她看起來只有十六歲,銀發紅眸,身著純黑色的哥特式長裙,刷的聲打開扇子,遮住小半邊臉,緩緩坐在留給她的空位上。
“都怪管理員傻乎乎的,服務器修了半天也沒修好,搞得我來晚了。”
中年男人僵硬的臉並不因少女的話產生任何變化,他呵呵笑了兩聲,不再說話,Kether環視一圈,道:“我們新的繼承人呢?這次也不打算來嗎?”
皇后:“它暫時還走不開。”
眾人也都知道那位的情況,不再多說什麽,這個新的繼承人不太可能威脅他們的地位,他們相處不多,彼此之間也沒什麽矛盾。
既然人都已經到期,會議便可以開始了。
皇后放下手中的白瓷茶杯,用餐巾印了下紅唇邊也許有的茶漬,柔聲道:“想必大家都已經知道了,在四個月之前,被時間力量選中,我最親愛的小Dolly,又回來了。
眾人全都表現得很淡定,最先知道此事的是《蠕蟲之謎》,緊接著,負責譜寫盒子劇本和監控動向的kether也發現了,常慧嗅到了崔左荊身上她追逐了十年的願望味道,而午夜貓在《蠕蟲之謎》稟報皇后時成功偷聽,至於唐疾,也有自己的法子。
“他還帶著身體力量的承載者,那個已經被午夜變成了一隻貓的俄羅斯男人,從目前的狀況來看,兩人已經和被困在古堡中的空間力量持有者匯合了。”
中年男人點點頭,道:“崔左荊拿走了傅哲的一塊靈魂碎片,通過上面的能量波動,他應該可以很容易地找到傅哲。”
kether輕哼一聲,小聲道:“他才剛剛回來,就能拿走你在眼皮子底下看管的東西,也真夠厲害的。”
她故意壓低了聲音,但仍夠讓桌上的所有人聽見。
“那只不過是我力量極小的一個分支。”中年男人沒有表現出任何生氣,道,“好比就算是全知全能的Kether,也無法準確得知每個盒子裡發生的事情,要不然,我們現在就不用坐在這裡,大費周章地討論該怎麽辦了。”
kether深吸口氣,記不清第多少次地想要製造一場爆炸,讓那本破書粉身碎骨了。
《蠕蟲之謎》說的不錯,作為超級計算機的它,只能監控盒子內的大致情況,而盒子之外,因為純白地界不需要攝像頭這種東西,沒有“眼睛”,它也無法知曉一切。
常慧眼觀鼻鼻觀心,把玩著腕上的銀鐲,不發表任何意見。
唐疾食指輕敲桌子,百無聊賴,非常放肆地打了個哈欠。
在吵起來之前,皇后打斷了兩人的相互揭短,“好了,現在不是吵架的推卸責任的時候。”
“當年我本可以將那五個人直接殺掉,卻不想五大元素竟直接選了他們當作主人,我只能用身為皇后可以許下的最後一個願望,在他們每個人身上都設下了三重封印和詛咒。”
“現在崔左荊想方設法地偷渡回來,以我對他的了解,他勢必會將純白地界搞得天翻地覆,而我們所要做的,就是在他,還有他的同伴還未衝破全部封印,真正掌握本源力量之前,將可能的危機扼殺。”
唐疾懶洋洋道:“殺個人而已,有什麽難的?”
當年午茶會小隊中戰鬥力最強的池鯉鮒奈奈都是他的手下敗將,現在崔左荊才回來沒多久,實力定不如當年,斷然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皇后耐心道:“不要小瞧他,回來之後的這段時間,他很可能已經衝破了第一道封印,就算只不過很小一部分,本源力量也絕不是我們能夠輕視的,貿然輕敵,只會損失更多。”
午夜:“上上個月,我在玩偶之家裡有見過崔左荊,他似乎已經成了別人的囚徒,如果這樣的話,只要我們搞定他那個所謂的主人,一切就都好辦多了。”
皇后不置可否,她美眸回轉,在眾人臉上轉過一圈,最後落在了唐疾身上。
“唐疾,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
“好嘞。”少年右手食指和中指並起,在額角一揮飛了個禮,唇角又揚起邪氣的笑容,“我早就想和他再會一會了。”
“記住,把他帶到我的面前,我要活的。”
唐疾應了聲,常慧眯了下眼睛,當即明白了皇后的意思。
五大元素的力量並非一成不變,在前一任主人死後,力量會自動尋找繼承者,而根據多年來的經驗,如果不是上一任刻意操縱,力量將直接附著在殺死他們的那人身上。
皇后讓唐疾帶活的回來,是想親自殺死崔左荊,獲取他身上的時間力量。
都已經如此強大了,這個女人還感覺不到滿足嗎?
她勾了下唇角,垂眼喝茶,安靜地做一個皇后最喜歡的得力乾將,不惹事,也不壞事。
……
會議結束後,沒有了別的事情,繼承人們接連離開皇后的後花園。
只有中年男人沒走,他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對正站在他身後隨時準備服侍的年輕侍者道:“麻煩幫我拿一下書好嗎?”
侍者恭敬上前,帶著白手套的手輕輕拿起了正攤在中年男人手上的書本。
在他將書拿起的瞬間,侍者的動作猛然一僵,兩隻眼瞳變成一片純白。
隨即他直起身子,整理了下領結,捧著這本暗紅色封皮的書,看也不看癱倒在椅子上口鼻流血已然氣絕的中年男人一眼,轉身離開了。
kether回到機房時,管理員03依然還在修理服務器。
穿著藍色西裝襯衣的男人站在龐大的服務器機組前,襯衣袖子胡亂卷到肘間,領口最上面兩顆扣子敞開,下擺只有一半塞進了褲腰中。他眉頭緊皺,盯著服務器複雜的儀表盤,喃喃自語道:“不對啊,不應該是這樣啊,怎麽會壞掉呢?”
緊接著,在kether的注視之下,管理員03站直了身子,就像十幾年前修理屏幕雪花的老式電視機那樣,大力地在服務器頂部拍了數下!
虛擬少女的身影當即模糊成一片光亮,只能聽得一陣尖叫:“喂!能不能對我好一點!”
也許是管理員03用了相當大的力氣,又或者這被俗稱為俄式修理法的方法真的有妙效,隨著他最後一次拍擊,顯示器上的各項數字在經歷強烈的波動後,一下子跳回了正常的范圍。
kether的身影也隨之重新穩定。
大功告成,管理員03面上浮現出喜色,他轉過身,抹著額頭上並不存在的汗水,抬手就要摸kether的發頂:“看,我還是挺厲害的吧?”
“才怪!”kether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想要將他的手打到一邊,手卻徑直從管理員的胳膊穿了過去。
管理員摸了兩把空氣,在kether把嘴撅上天之前,回頭又看了眼龐大到布滿了整個大廳的服務器機組,道:“穩定性還是不太好,改天得好好修一修。”
kether無語:“只有在你動它的時候穩定性才差的好嗎大哥,拜托,答應我,別輕易碰它了。”
管理員不為所動,自顧自地道:“只有我天才般的改動,才可能讓你的運行更加穩定,放心!我會讓你成為這個世界最強大的存在的!”
kether:……………………
算了,他開心就好。
kether歎了口氣,半空中出現一道秋千,她坐上去,托著腮思考:
要怎樣才能活捉那個崔左荊呢?
不然……從他主人身上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