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船的條件肯定比不上其他船隻,不過能有的開就不錯了。董征和藺航之熟悉駕駛, 其他人坐在船艙中, 霧實在太濃了, 就算在白天,能見度不及十米, 還好船上帶有雷達,根據雷達的指示出海,不至於撞上大陸架的暗礁。
海面平靜無風, 濃霧阻隔了視線, 給人一種幾近窒息的封閉感, 沒人知曉在那霧中隱藏著什麽,濃稠的霧氣充斥著身邊的每一寸角落, 帶著大海的腥氣。
苦和累是一定的, 但和隊友們一起經受, 便不太難以忍受, 甚至說還變成了某種趣味。崔左荊探索了整個船艙,需要修補的漁網和魚叉堆放在角落裡, 他把魚叉拿在手中作勢要扔, 董臨海立刻指著他喊道:“派克!”
“我是派克那你是什麽?”崔左荊笑道, “塔姆嗎?”
董臨海則拿了兩條魚在手中當雙槍, 假裝自己是盧錫安:“聖槍洗禮!”
兩個聯盟核心玩家在一邊自嗨, 汪雀夏瓊雲和維克多則組了一隊鬥地主。四下就只有漁船發動機的轟鳴,以往會在海面上飛翔的海鳥不見蹤影,這種安靜總給人一種不詳的預感, 但一直駛出近海都還算順利。
到了不會觸礁的海域,董征才調轉方向朝著迷霧中透出的燈光駛去,藺航之在船舷處為他觀察方向。崔左荊玩了一會兒魚叉,感到厭倦,他掏出手機看了眼,已經沒信號了。
還不知道多久能到。崔左荊手抄在口袋裡摸著黃銅鑰匙,漁船上有幾扇門,如果出現了難以應對的意外,他們隨時可以進入傅哲的古堡躲避。
一早上過去,眾人聚在一起吃了在船上的第一頓飯,在出發前,大家就做好了要在海上待三五天甚至更久的打算,食物早就準備好了,這一餐吃的都是新鮮的和不方便保存的東西,汪雀甚至還燒了一鍋湯。
鼻子已經完全適應了魚腥味兒,崔左荊吃飽喝足,拿了飯去駕駛室找董征。
“怎麽樣?”他將牛肉端到操作台上,大型船隻的駕駛室大都在船尾,但這只是一艘漁船,從前端的窗戶,正好能看到他們作為目標的熒熒燈光,在霧氣中暈成一團。
“不知道要走多久。”董征從崔左荊手中接過湯碗,一邊吃一邊道,“希望別耗太多時間吧。”
時間慢慢流逝,夜幕悄然降臨,指引方向的燈光仍若即若離的在前方,像是永遠也無法靠近的海市蜃樓。大家已經把能玩的都玩了一遍,無可避免地感到無聊,維克多接替董征駕駛漁船,說是駕駛,其實只需要注意一下航向不要偏離燈光就好了。
此時此刻,他們距離岸邊已經有一百五十多海裡,雷達失去了作用。這一晚上,董臨海和藺航之守前半夜,其他人休息。
漁民平日休息的船艙在二層,狹小房間裡拉起吊床就能直接睡,十分節省空間,就是沒那麽舒服罷了。
汪雀有點暈船,當初她在黃昏島上的遊輪上並沒有出現這種情況,可能因為漁船相比起來更加搖晃一些,加上四周都是霧氣缺少參照物吧。她沒有強行忍耐不適,翻身跳下吊床,去找維克多,讓他幫忙緩解症狀。
維克多正坐在駕駛室裡,他靠在椅背上雙手抱胸,沉默遙望著遠方的燈光。汪雀輕輕推門進去,維克多轉過頭,見是汪雀,微笑了下,問道:“怎麽了?”
“我有點不太舒服,大概是暈船。”汪雀坐在維克多旁邊。
維克多抬手按上她肩頭,身體力量近乎立刻緩解了汪雀的不適:“這樣好些了嗎?”
霎時間汪雀隻覺神清氣爽,甚至她本來還有些困,現在一下子精神了起來:“好多了,謝謝叔叔。”
“不用跟我客氣。”維克多收回手,他望著汪雀,他最小的女兒和她差不多年齡,他見證了汪雀從玩偶之家開始到現在的所有蛻變,很多時候,他真的是把汪雀當作自己的孩子來看的。
窗外一成不變的單調場景讓汪雀忍不住問道:“叔叔不無聊嗎?”
“還好,我已經習慣了。”八年的貓咪生活已經讓維克多學會了如何應對孤獨和消磨時光。
“我肯定受不了。”汪雀輕聲道,“如果只是自己一個人單獨待上一會兒還好,要是一直這樣孤獨,我大概會瘋掉的吧。”
“不會的。”維克多道,“如果真到了那種時候,你會發現你會比想象中堅強許多,只有把自己逼到絕境,人才會明白他究竟有多大的潛力。”
汪雀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當初她在雪原蟲跡裡,也是在絕境中才學會了直面苓音鈴的能力。
“去休息吧。”維克多道,“不知道多久才能到,後半夜還要換人來守,先去養足精神。”
汪雀應了聲好,她離開駕駛室,卻沒回去休息艙,因為現在所有困意都在身體力量的作用下無影無蹤。她站在船艙門口,遠遠眺望試圖能穿過霧氣看到些其他東西,理所當然地失敗了。
汪雀能感知到海面下有許多低等海洋生物的存在,這在一定程度上讓她意識到他們的漁船並不是徹底孤獨的。她深深吸了口氣再呼出來,試圖緩解心中沒緣由的焦躁。
就在這時,她偶然瞥見了霧氣中出現的陰影,那像是一個形狀奇怪的生物,正順著船舷爬上來,然後翻下,落在甲板上,發出輕輕“咚”的一聲,淹沒在海浪聲響裡。
汪雀呼吸一滯,她立刻後退一步徹底退回船艙,從懷中掏出小瓶,金龜子抖了抖翅膀飛出,在苓音鈴的操縱下飛向霧氣中的陰影。
穿過灰白的霧氣,金龜子逐漸靠近了那悄然爬上甲板的不速之客,複眼映出它大致的模樣,下一瞬,一條觸手鞭子般抽來,汪雀失去了金龜子的感應。
但汪雀已然看清了那東西的模樣,柔軟的章魚揮舞著八條觸手,它軟塌塌的頭部上生著無數密密麻麻的眼睛,觸手的每一個吸盤上都長著細小的倒刺,確保能死死黏在物體的表面,也保證了,如果生物被黏上,想要擺脫就必須忍著被倒刺生生撕下一塊皮肉的痛楚。
咚,咚咚!
又是接連幾聲響動,汪雀毫不猶豫地折返到董臨海和藺航之守夜的船艙,道:“有東西從海裡上來了!”
“啥?”董臨海一驚,從椅子上跳起來,他立刻抓住旁邊的魚叉,“什麽?”
藺航之衝出去看了眼,霧氣中不斷有陰影順著船舷爬上加班,頭燈的強光光束中,隱約窺見大體的輪廓,他朝汪雀喊道:“快去叫其他人!”
汪雀跑去喊休息室裡的崔左荊董征和夏瓊雲,藺航之取下腰間的霰彈槍,雖然能力和戰鬥沒有直接關聯,但他還是專門去武器商那裡定做了一把武器。他連瞄準都沒有隨便對著陰影開了一槍,霰彈飛射,每一顆都準確無誤地擊中目標,將藺航之積攢的好運氣發揮到了極致。
董臨海帶上頭燈,也衝了過去,一隻奇怪的章魚正無聲無息地從後邊靠近藺航之。
“小心!”眼看章魚就要碰到他腳踝順著腿爬上去,董臨海扔出魚叉,尖銳的叉子整個將它釘在甲板上,無論怎麽掙扎都無法逃離。
藺航之低頭看了眼,被章魚滿身的眼睛和吸盤上的倒刺嚇了一跳,他趕忙退回到董臨海身邊。這一會兒功夫裡,甲板上已經爬滿了軟體動物,它們佔據了欄杆和艙壁,被活人身上新鮮的氣息吸引,想要獵捕這些貿然闖入棲息海域的人類。
董征被外面突然的吵鬧聲吵醒,他剛從吊床下來想看看情況,急促的拍門聲接踵而至,汪雀在門外喊道:“出事了!海裡有好多東西上來了!”
崔左荊一骨碌爬起來,就在這時,圓形的舷窗上驟然出現了柔軟的身影,它緊緊吸著玻璃,八根觸手揮動著向上攀爬,透過玻璃,崔左荊清楚看到蠕動吸盤上的倒刺,還有爬行後留下的一行粘液。
他趕忙套上衣服,拎起靠在牆邊的唐刀和董征跑了出去,除了正在駕駛艙的維克多外,所有人都已經到了,夏瓊雲正幫忙驅趕想要從縫隙中擠進艙室的章魚。
崔左荊倒嘶一聲,變異的八爪魚實在太多了,幾乎要淹沒整個甲板,還有更多的源源不斷地從海裡爬上來。
崔左荊一揮刀將章魚的頭部和觸角們一分為二,柔軟的頭部掉在甲板上,無力地彈跳著,藍色的血流出,失去了頭部的下半身卻依然扒住門框迅速地溜進了艙室。這些百分之四十的神經元聚集在大腦,余下百分之六十神經遍布全身的生物有著和人類最不相似的構造,他們每一根觸角都近乎擁有獨立的意識,夏瓊雲隻得上前一步,用匕首徹底將其釘在原地。
饒是這樣觸須們仍在不斷擺動,它們纏住匕首,試圖將它拔出來,解救自己。
“這東西殺不死?”董臨海大驚,汪雀用心感受著海面下傳來的訊息,面色蒼白起來,“海面下還有好多!要快點離開這片海域才行!”
“螺旋槳被卡住了!”維克多從駕駛艙探出頭喊道,“我加不了速!”
“我去清理!”崔左荊聞言立刻道,他脫掉外套和鞋子,準備下水。其他人一聽就要阻止他這簡直就是不要命的行為,崔左荊在他們開口之前飛快道,“我會暫停時間,這段時間裡你們動作快一點清理一下甲板上的東西,如果不小心被弄傷一定要立刻讓叔叔治療,我懷疑這些玩意有劇毒。汪雀幫我探一下大概的方位。”
意識層面的交流平台被董征建立,方便汪雀為崔左荊指引方向,這種情況下,董征幫不了其他的忙,只能道:“一定要注意安全。”
“放心吧!”崔左荊對他笑了下,右手食指和中指並攏俏皮地點在額角。他深吸口氣,飛快地跑過甲板。一隻章魚想要趁此時機攀上他腳踝,卻被銀白的箭矢刺穿,牢牢釘在了甲板上。
董征手持弩箭,瞄準崔左荊腳下,迷霧和黑夜干擾了他的視線,但聲音,味道和空氣的流動在內核中勾勒出另一幅清晰的圖景,所有生物的行動路線在他眼中都被清楚預判,又是兩箭射出,徹底為崔左荊掃清了一切可能的麻煩。
崔左荊跑到船邊,他爬上欄杆,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