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要從小路走。
董臨海猶豫片刻,他看看那兩個奇形怪狀守衛, 又望了眼森林那頭看起來很近的城堡, 下定了決心, 道:“我去把他們引開,雀兒你跟著小醜繼續走。”
必須要小醜帶路, 才能找到皇后的所在,現在來說,小醜比他更加重要。
汪雀下意識伸手拉住了他, 她也知道對於現在, 小醜是不可缺少的人物, 但現在就要和臨海分別了嗎?
“放心,把他倆引開而已, 不會出什麽危險的, 相信我。”董臨海握著她的手, 他瞥了眼小醜, 飛快地側頭在汪雀臉上親了一下,道, “快去吧。”
汪雀點點頭, 道:“一定小心。”
“你也是。”董臨海碰了下雙手的護腕, 金屬化作匕首, 他深吸口氣, 朝著兩守衛跑去。
守衛很快發現了董臨海這個不速之客,他們大聲叫住董臨海,在發現他無視警告正試圖突破防線進入森林時, 立刻發動了攻擊。黑衣胖球口中吐出黑色的煙霧衝向臨海,而白衣胖球深吸口氣,整個身體膨脹起來,轉眼變成了一個真正圓鼓鼓的大球,朝著董臨海碾去!
兩守衛暫時離開了小徑入口一段距離,不再那麽嚴防死守,小醜和汪雀趁機衝了過去,黑衣胖球守衛發現了兩人,立刻便折身追來,但兩人已經成功跑進了森林。
汪雀跟在小醜身後一路狂奔,小徑非常狹窄,兩邊垂落的樹枝和灌木一不留神就可能將皮膚劃傷,跑出大概兩公裡,確定將守衛甩開,小醜終於漸漸放慢了腳步。
經過三年來的鍛煉,汪雀體力早就不是當初那個文弱女孩能比的了,只是微微有些氣喘,她調整著呼吸和心跳,問道:“大概還需要多遠呢?”
“就快了。”話音還未落下,汪雀便聽到了潺潺的水流聲,小醜挑開前方遮擋的枝條,鑽出去,森林暫且被阻斷,一條小溪橫在前路上。
【第五格大部分是水。】
溪水湍急,有不少灰色的絮狀物在清澈的水中,一團團順著水流飄向遠方,讓小溪一下子看上去沒那麽乾淨了。
汪雀問道:“這是什麽?”
“它們是‘絕望’,從各個盒子中的朝聖者身上產生,被收集起來後順著水流一路飄向這裡,進入神的後花園,成為皇后賴以生存的養料。”
這些……就是絕望?
汪雀有些驚奇,明明是人心中產生的情緒,怎麽會變成具體的樣子呢?
“我們要怎麽過去?”
“走過去。”小醜道,“河也就到大腿間,但一定要注意,如果被絕望碰到會立刻感受到那種情緒,絕對不能被情緒吞噬。”
“好。”
小醜率先過去,他步子很穩,明明是龐大的身形卻出奇的靈活,淌過五米寬的小溪隻用了不到半分鍾,他非常小心地在躲,但期間一團絮狀物仍碰到了他身上,在沾上的一瞬間便沒入了小醜身體。
絕望情緒應該感染到了他,但小醜身形絲毫未亂,他的步履仍堅定而穩健,踩著河底光滑的石頭,到了對岸。
汪雀在他回身看來時,也做好準備踏進了水中,溪水冷冽,仿佛帶著雪山融水的精魂。她盡量小心地躲避灰色的絮狀物,同時還要注意腳下,河底常年被衝刷實在太滑了,加上水流湍急,很容易就將人衝倒。
一團灰絮在她邁開步子向前走時迅速被衝過來,撞在了汪雀腰間,霎時間前所未有的絕望將她席卷。
她仿佛看到熊熊燃燒的烈焰,燒成黑色人形在火中痛苦地掙扎、尖叫、嘶吼、哀嚎,他跳躍著,揮舞著四肢,如同為那至高無上的存在獻上一曲燃燒靈魂的死亡之舞。
可無論如何掙扎,火焰都如跗骨之蛆死死黏在身上,直到將他燒成灰燼,無聲地跌在地上。
那是一種怎樣深切的絕望啊。
汪雀胸口裡堵得喘不上氣來,就仿佛痛苦和絕望真實存在於她的心中,對岸小醜的身影似乎都變得不甚真切,這種感覺她曾切身經歷過,在艾倫死在雪原蟲跡的那天。
那時候她的絕望也化作這些絮狀物,被流水一路帶到了皇后的後花園裡,成為她生存的養料了嗎?
汪雀感到難言的憤怒,她用力咬了下舌尖,疼痛帶給她片刻的清明,趁此間隙,汪雀一大步走到了溪水的對岸,抓住小醜伸過來的手,被他拉了上去。
“還好嗎?”
“還好。”
汪雀的表現沒有讓小醜產生太多的擔心,比起上次見面,這個女孩子又有了許多的進步。兩人稍微擠了擠褲子裡的水,再次沿著小路前進。
走了沒多久,汪雀耳尖突然一動,林中棲息的小蟲為她傳遞了一些信息,有一群……什麽東西正在靠近?
小醜同樣意識到了正飛速到來的危機,停住腳步,低聲道:“不好!”
借著一隻金龜子的眼睛,汪雀看到了飛快掠過的身影——那是一個紅色的紙人!
在人死時當作祭品燒給亡者的紙人!它穿著大紅的壽衣,慘白的臉上畫著豔麗濃妝,面容僵硬,恍若一個已死之人不願離去的孤魂,透出可怖的猙獰。
隨後越來越多的紙人自金龜子眼前掠過,黑的紅的白的簡直數不清,它們身體纖弱而極薄,能夠輕易借著風騰起,齊刷刷朝著他們所在的地方飛來!
“我們被發現了。”小醜飛快道,“暗殺兵團,這是皇后隱藏的底牌。”
【第六格則是矮胖子的地盤。】
“要怎麽辦?找地方躲起來嗎?”暗殺兵團的紙人們越來越近,遠處不少鳥兒被驚動,嘩啦啦飛向天空,汪雀不禁著急起來,他們好不容易走到了這裡,難道要就此結束了嗎?
“不,我拖住它們,你繼續向前。沿著這條路走到盡頭,就是皇后的城堡,她會在城堡前等待著朝聖者,逆轉所有的希望,所以一定要快。”
小醜不知從哪裡拿出來一把手斧,這把斧子看起來有些年頭了,雖然斧頭被打剖得非常光亮,但手柄上仍能看到道道陳舊的劃痕。他鄭重其事地雙手將斧子遞給汪雀,道:“一定要拿好它,這是能夠真正殺死皇后的武器。”
汪雀雙手接過,她握著斧柄,光亮的斧面上映出她的模樣。汪雀不甚明白地看向他,小醜對她笑道:“之後的路,就需要你自己走了。”
那誇張紅唇下的笑容似乎有些苦澀和內疚,還包含著汪雀難以形容的溫情,那時候她還不懂小醜這個笑容代表著什麽,只是點點頭,堅定道:“我會的,請相信我。”
紙人穿梭於林中的聲音已經隱約響在耳邊,小醜毫不猶豫地迎著它們跑去,離開了唯一的小路,身影很快被森林淹沒。
當年他作為紅皇后的遺黨,曾被暗殺軍團狙擊了整整三個月,一路從皇宮逃到記憶回廊,穿過複興之失,走過大半個純白地界,最終在一個雨夜被馬戲團團長救下。
怪博士用粗劣的針腳縫合他致命的傷口,留下蜈蚣般醜陋的傷疤,直到現在還清晰可見。
黑色的身影驟然從眼前掠過,帶來死亡的氣息,小醜猛地停住腳步,雙刀被他緊握手中,恰如血夜將臨時天邊破碎而成的新月。
一個又一個的紙人無聲無息飄落在他周身,將他緊緊包圍。
小醜唇邊勾起一抹冷笑,當年的流血、傷痛和恥辱,他一直牢牢記在心底,從來沒有忘記。
現在,他要開始復仇了。
當第一個黑色紙人向他斬來時,小醜也動了,他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兩把新月彎刀帶出的殘影恰似月光的余暉,將一切阻擋在他面前的東西,全都斬斷!
曾經的他,可是最強的戮者啊!
白袍男人雙手捧書在一扇又一扇的門之間徘徊,這由幻象和空間之力交織而成的迷宮簡直永無盡頭,饒是身為預言書的《蠕蟲之謎》也難以在短時間內找到出口。
但它並不著急。
它已經解決了擁有言靈的女人,而同時被命運女神和厄運女神眷顧著的醫生也不可能會是唐疾的對手,余下的兩個孩子不足為懼,摧毀了Kether的男人必定自己也身受重創,至於有著時間和身體力量的崔左荊維克多,就交給皇后了。
柯爾柏洛斯的身影鬼魅般從他身後的一扇門冒出,在白袍男人還未來得及轉過身時,波斯彎刀準確無誤地從他頸間劃過,砍下了他的頭顱。
帶著白色頭巾的頭咕嚕嚕滾在地上,卻沒有血噴出來,無頭男人轉過身朝著柯爾柏洛斯的方向,地上的頭顱停住滾動,又咕嚕嚕地原路返回,飛回了白袍男人斷口光滑的脖頸上!
這一刻,柯爾柏洛斯終於看到,在那被白袍男人手中攤開的書頁上,只寫了一行字:
【永不磨滅之軀】
不好!他立刻退回門內,白袍男人緊隨其後拉開柯爾柏洛斯曾出現過的那扇門,卻發現門外是無盡的虛空。
《蠕蟲之謎》並不著急,退了回來,繼續慢慢地尋找出路,反正現在的“他”,是不可能被殺死的。
柯爾柏洛斯接連穿過數道門,暫時拉開和《蠕蟲之謎》的距離。笛聲幽幽在耳邊回響,為他指引著方向。
他謹記著傅哲“絕對不能碰到那本書”的叮囑,既然捧著書的男人無法殺死,他那就需要在不碰到書的情況下,將書和人分離。
要怎麽辦呢?
很簡單,簡單到柯爾柏洛斯隻用了不到一秒就想到了方法。
砍掉他的手不就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