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超市董征沒能去成,他們在二樓的露台找到了正在打掃衛生的莉蓮, 莉蓮看到他們兩個回來了很開心, 說其他人都進盒子了, 現在只有她和傅哲在。
圖書館的時間流逝和純白地界的一致,他們這趟出去了一周, 按照原定計劃,本來也應該再進一個盒子。崔左荊倒不是很擔心,雖說他和董征這兩個強勁的大腿不在了, 有維克多在跟著, 應該不會出什麽事情的。
崔左荊去廚房裡找了點吃的, 等他回到房間時,董征已經洗漱好在床上了, 他有點累, 作為主人一方, 血契解除造成的負面影響要比崔左荊大很多。
他也正逐漸減少對內反饋端口的限流, 去感受血契喪失對他的真正影響。
崔左荊一條腿跪在床邊自上而下地看他,見董征沒有要睜眼看他的意思, 伸出手指點點他鼻梁, 道:“不是說好了要陪我活動活動的嗎?”
“先陪我歇一會兒。”董征手臂從少年肩頭繞過, 攬著崔左荊讓他躺下, 他依舊閉著眼睛, 內核中的擬南芥自從失去了和崔左荊的聯系後,就變得蔫蔫的,無論董征用什麽樣的辦法, 都沒能讓小草重新精神起來。
他正因為這件事而苦惱著,董征不知道離開了血契的滋養,這株自從他覺醒了內核後就陪伴著他,度過了許多時光的小草會不會就此枯萎。
和崔左荊的血契已經不在了,現在能夠給他緬懷的,就只剩下了擬南芥,就算它從今以後只是一株普通的草,但董征仍然想要它留在自己的內核中。
每次看到擬南芥,董征都能想到他是怎樣用自己的能力為崔左荊加成輔助,第一次故意觸碰葉子時少年羞赧的表情,還有那些把靈魂完全向彼此敞開的美好。
他到底要怎麽做才好呢?
崔左荊順從地趴在他懷裡,見董征不知道為什麽又要皺眉頭,伸手壓住他眉心,雖然不再有血契聯系能讓他感知到對方的心情,但他仍能察覺到董征狀態不太對。
明明剛從圖書館出來時還那麽正常,怎麽一轉眼就這樣了?
崔左荊眨眨眼,突然想到了一個絕佳的方法,他坐起身,三兩下把襯衣給脫了。
恰到好處的肌肉覆在每一寸骨骼上,流暢得好似造物主最完美的塑像,在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在崔左荊鎖骨處有一道圓弧形的分界線,那是崔左荊經常穿圓領T恤留下的痕跡,界限上方的皮膚被陽光曬得稍稍深些,而下面則是尋常人難以窺見的細白。
董征每次都恰到好處的讓他在崔左荊身上留下的痕跡終止在界限處,剛好能被衣服蓋住。
在內核中的那次靈魂交流也已經過去一個星期了,念頭稍微一冒出來,就被年輕的身體和血液中流淌的費洛蒙放大許多倍,以至於是那樣的難以忍受。
崔左荊從不擅長過分忍耐欲望,更何況面對著董征,董征察覺到了床鋪的顫抖,睜開眼就看到少年已經在低頭解皮帶了。
他愣了兩秒,道:“我現在可能——”
“你躺好就完事兒了。”崔左荊百忙之中抬頭看了他一眼,皮帶被扔在地上,金屬扣砸的地板咣當一聲。他伸手去翻床頭櫃抽屜,找到想要的東西後,壞笑著拍拍董征的臉,“看在你累的份上,今天就勉為其難地伺候你吧。”
總而言之,崔左荊的確非常好地成功安慰了董征,等他睡醒一覺從臥室出來時,過度勞累的腿部肌肉已經開始用酸痛表達抗議了。
“爽完了誰有那功夫去拉伸啊,不神經病嗎?”崔左荊揉著那塊隱隱作痛的肌肉嘟囔道,“好煩,之前都沒想到還真是個體力活。”
他路過書房,門沒有關,陣法的光正從中透出來,崔左荊推門進去,傅哲正坐在地上檢查陣法,他不知怎麽今天穿了件白色的長袍,像是教堂裡的傳教士,整個人都要散發出禁欲的聖潔光芒。
“怎麽樣?”崔左荊將門反手關上,董征還在房裡睡,他從圖書館裡廢了不少腦細胞,回來後又被自己壓榨了一番,大概一滴也不剩了吧。
“已經能確定方位了。”傅哲將手邊的一張紙遞給崔左荊,上面寫著一個坐標,“它在盒子裡,這是盒子所在的位置,有時間你去拿一下吧。”
崔左荊把紙折好放進口袋:“還沒有確定是哪個碎片嗎?”
傅哲搖搖頭,他遲疑了下,道:“這個碎片的能量非常強,甚至比我這個本體都要強,而另一個碎片不知所蹤,我懷疑……它們兩個已經合並了,或者一個吞噬了另外一個。”
“我不知道這樣會造成什麽樣的後果,具體的可能要等到真正進入盒子才能知曉,反正大概率不會像你當初收回善意那樣輕松。”
“那是肯定的,你的善意單純得就像個小孩子,沒費多少功夫就跟著我跑了。”崔左荊倒不怎麽介意,“如果兩個碎片融合了的話,正好這一次性就把你剩下的兩道封印都解除了,省不少事。”
傅哲笑著搖搖頭,道:“希望吧。”
其他人還沒回來,董征也還在睡,崔左荊閑來無事,就先去了傅哲寫給他的坐標去找盒子。那裡是一座廢棄的工廠。
整個巨樹之巔走的是原始自然風,工廠完全被廢棄後肆意生長的茂盛植物吞沒了,菟絲子爬滿了冷凝塔,藤蔓從煙囪裡伸出,巨大樹木的枝乾自廠房鏽跡斑斑的窗口裡探出頭。
崔左荊在一棵榕樹的樹洞裡找到了黑紅相間的盒子。
他將帶回去交給傅哲,傅哲會分析其中最有可能是怎樣的場景和劇本,好讓大家提前做一些準備。
碎片的回收非常重要,他們需要傅哲的力量去對抗皇后,就一定不能在這方面承受任何失敗。
工廠地形複雜,崔左荊找了好一會兒才發現目標,回去時已經很晚了。董征正在客廳做圖書館之行的報告和記錄,見崔左荊總算回來了,不動聲色地松了口氣。
天知道他在剛睡醒時發現崔左荊不在身邊,又感知不到血契傳來的方位時有多麽慌張。等到董征從床上飛快地爬起來,才反應過來血契已經解除,崔左荊和自己不再是綁定關系了。
見董征默默抬頭看過來,雖然一句話沒說,崔左荊仍能讀懂他眼神中的意思。少年一邊將外套脫下來掛在衣帽架上,一邊道:“幫傅哲找了個盒子,他的碎片應該就在裡面。”
他話音落下,突然久違地體會到了一種在家時的感覺。
這個家指的不是他們作為基地的古堡,也不是用於緩衝的公寓,而是他和父母妹妹的家。
每次他回家晚了,在剛進門其他人開口詢問之前,都會主動說是去做了什麽好讓家人安心,現在,他在面對董征時又再一次體會到了這種不經意間的溫暖。
“我先把它給傅哲送去,等他確定好盒子的類型,又有要忙的事情嘍。”
崔左荊抱著盒子從董征身邊走過,男人突然伸出手拉住他。
“怎麽了?”崔左荊停住腳步。
“沒事。”董征這樣說著,卻沒松手,他凝視著少年眼眸,崔左荊心靈福至地俯身,笑著在董征唇上印下一吻。
“好啦,我去找傅哲,你繼續忙吧。”崔左荊總算被董征松開,他上了樓,推開書房的門,傅哲正坐在書堆裡,面對著陣法發呆。
他的表現實在太古怪了,完全不像是過去那個運籌帷幄什麽都胸有成竹的隊長,自從可以更好的探知到靈魂碎片後,傅哲就經常像這樣發呆,似乎在思考什麽人生的大問題。
“就是這個,先給你放桌上了。”崔左荊這次並不打算忽略傅哲的異樣,他坐在桌沿,道,“你最近很奇怪啊。”
傅哲眼神閃躲了下,他抬起頭看向崔左荊,沉默片刻後,問道:“在收回我的善意時,你有感覺到內疚嗎?”
“內疚?為什麽?”
“善意離開我已經有八年了,在這段時間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個獨立的人,有了屬於自己的生活,結果突然有個人跳出來給他說,這些都是假的,你只不過作為一個人的一部分而存在,還要將他帶走,剝奪他身為一個獨立個體存在的權利,這難道不殘忍嗎?”
崔左荊笑了,但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你是說,道德或是良心,很有可能有完全獨立的意識,以及自己的生活了是嗎?”
“是的,我能感受到,那個碎片傳達出過強烈的愛意,他甚至可能都已經在盒子的世界中有了自己的愛人,這樣將直接他收回的話,”傅哲似乎有些不忍,但仍說出了那個詞,“我覺得更像是一場謀殺,我謀殺了自己的人格。”
崔左荊一時無言,無可否認,他被傅哲的說法震住了。
“你不要想那麽多。”半晌,崔左荊緩緩道,他不比傅哲更加聰明,因此無論用怎樣的邏輯去安慰傅哲都沒法真正打動他,如果這裡真正能有人用道理說服傅哲的話,隻可能是同為腦域開發者的董征了,但顯然傅哲並不會像面對崔左荊時這樣,對董征敞開心扉。
“很多時候,煩惱都是想的太多自己難為自己,真正要去盒子裡收回碎片的是我,不論那個碎片有什麽樣的經歷,它在被拿到你面前時,都會是完全屬於你的東西,不再是獨立的個體了,你大可不必為不屬於你的煩惱而傷腦筋。”
“也許吧。”傅哲笑了,“我也希望事情真的能如此。”